沈珩的人皮在我脊背发烫时，苏笙正用染着尸油的针线，把第三张假死符缝在我心口——他总说亲姐姐的皮囊最适合给活人当棺材。 针尖穿透皮肉的瞬间，我看见符纸上的莲纹突然活了，那些用沈珩骨灰调的墨，正顺着针脚往血管里钻，像无数条细小的虫。 可当他笑着问“姐姐觉得这张符能撑过三更吗”时，我突然想起昨夜从他袖中掉出的半截指骨，上面还缠着我给沈珩缝皮时用的血发筋——他到底什么时候开始收藏死人骨头的？
我是苏绣，京城最后一位“活皮绣娘”。
他们追我，不是因为我杀了人，而是因为我能用针线把死人缝成活人，把活人缝成棺材。
雨夜里，我攥着王掌柜临死塞给我的半块玉佩，腿上刚缝的“活页皮”还在渗血。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我甚至能听见靴底踩在泥水里的 “啪嗒” 声。
心脏狂跳，像要撞碎肋骨。
雨下得更大了。
冰冷的雨水顺着额角往下流，糊住了眼睛。
我抹了把脸，视线里还是一片模糊的雨幕。
不能停。
一停，就死定了。
刚才在山下客栈，那伙人突然动手。
疤脸一刀劈开王掌柜的喉咙时，顺手割下了他的右耳。 “第七只了。”他把耳朵塞进腰间皮囊，冲我笑，“就差你这只，凑齐八耳，玉佩就认主。” 我浑身发冷——原来娘不是病死，是被他们剥了皮，只为激活那块邪玉。
王掌柜最后看我的眼神，我到现在都忘不了。
有惊恐，还有点…… 愧疚？
我不知道这愧疚哪儿来的。
我只知道，他们要杀的是我。
三更前，我必须带着玉佩赶到绣局地窖。
否则，弟弟苏笙就会被剥下背皮，绣成“童子观音”。
可现在，玉佩只剩半块，而追我的人，
从客栈一路追到这荒山野岭。
这群疯子。
前面隐约有个黑影。
是座破庙！
我眼睛一亮，拼了最后力气冲过去。
庙门早就烂了，风裹着雨灌进来。
里面黑黢黢的，一股霉味和尘土味混在一起。
我踉跄着扑到供桌后面，屏住呼吸。
耳朵里全是自己的喘气声，还有外面的雨声。
以及，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人呢？”
粗哑的嗓音穿透雨幕，带着不耐烦。
是领头的那个疤脸。
在客栈里，就是他一刀劈了王掌柜。
“刚才还看见往这边跑了，跑不了多远！”
另一个声音接话，听着离庙门越来越近。
我攥紧了藏在怀里的短刀。
供桌前面的破帘子被风吹得晃了晃。
一道影子投了进来。
我死死盯着那道影子，手指扣着刀把。
影子停在了供桌前。
我能听见他的呼吸声，很重。
他好像在四处看。
我的心跳快得要炸了。
“老大，这边好像有座庙，要不要进去看看？”
外面有人喊。
疤脸的声音又响了：“看个屁！一个毛头小子，还能插翅飞了？搜！仔细搜！”
脚步声分散开了。
刚才在供桌前的人，也转身走了出去。
我松了口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贴在冰凉的供桌木板上，冻得我一哆嗦。
可还没等我缓过劲。
供桌后面的木板，突然 “吱呀” 响了一声。
我心里一沉。
糟了！
这木板年久失修，刚才我扑过来的时候，好像就有点松动。
外面的脚步声，突然停了。
刚才走出去的那个人，又折了回来。
影子再次投进供桌后面。
他的脚，离我的鞋尖，只有一步远。
“谁在里面？”
他喝了一声，伸手就掀供桌后面的破布。
我再也忍不住，猛地站起来，短刀朝着他的肚子刺过去！
他显然没料到我会突然动手，眼睛瞪得老大。
刀尖刺进衣服的声音，很轻。
但他的惨叫声，却震得我耳朵疼。
“啊 ——！”
外面的人听见动静，立马就冲了进来。
“怎么了？！”
疤脸的声音带着惊怒。
我拔了刀，转身就往庙后面跑。
后面有个小窗户，刚才我进来的时候瞥见了。
“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疤脸的吼声在身后炸开。
我跑到窗户边，纵身跳了出去。
我顾不上身上被窗户框刮破的疼，拔腿就跑。
身后的惨叫声、怒骂声、脚步声，混在一起追着我。
跑着跑着，脚下突然一滑。
我重重摔在泥水里，浑身都疼。
短刀也掉在了一边。
我挣扎着想爬起来，一只脚突然踩在了我的背上。
“跑啊！你再跑啊！”
疤脸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狞笑。
我被他踩得喘不过气，脸埋在泥水里，又冷又脏。
他弯下腰，一把揪住我的头发，把我的头抬起来。
雨水顺着我的脸往下流，我能清楚看见他脸上的疤，扭曲得吓人。
“说！你身上的那块玉佩，是哪儿来的？”
他盯着我的眼睛，语气凶狠。
玉佩？
我愣了一下。
是我娘临死前给我的那块？
他们追我，是为了那块玉佩？
“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我咬牙，挣扎着想要推开他。
他冷笑一声，手往下一按。
我的头又被按进泥水里，呛得我直流眼泪。
“不知道？行！我有的是办法让你说！”
他的手松开我的头发，转而去摸腰上的刀。
我知道，他要动真格的了。
就在这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
很急促，朝着这边过来了。
疤脸的动作，突然停了。
他抬起头，朝着马蹄声的方向看过去，脸色变了变。
“老大，好像有人过来了！”
旁边的小弟喊了一声，声音里带着慌。
疤脸骂了一句，又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满是不甘。
“算你运气好！”
他一脚踹在我的身上，我疼得蜷缩起来。
“撤！”
随着他一声令下，身后的脚步声很快就远了。
我躺在泥水里，一动也动不了。
马蹄声越来越近。
一道身影，在雨幕中渐渐清晰。
我不知道来人是谁。
马蹄声近，黑衣人勒马，递来一卷冰丝。
“你弟弟在绣局地窖，锁链钥匙是你小指骨。”
他声音沙哑，“玉佩遇血，会显地图——快走，三更前不到，他皮就没了。”
黑衣人目光落在我怀里的玉佩上。
“苏绣，你娘没死，她被人皮观音吃了。”
他低声道，“想救你弟弟，就去绣局——那里有你娘最后一块皮。”
说完，他消失在雨中，马蹄踏碎水洼。
我低头，发现他掉落一物——半截指骨，缠着血发筋，正是我给沈珩缝皮时用的那种。
心猛地一沉：他到底是谁？又为何收藏死人骨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