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三次在未婚妻王琴身上，闻到那股属于许文斌的，雪花膏混着劣质烟草的味儿。
一股酸腐气。我心里门儿清，她这是铁了心要跟我掰。我没吵没闹，直接跟她说：“王琴，
这婚不结了，彩礼你家看着办。”她当时就哭了，抱着我的胳膊发誓，
说跟许文斌只是普通朋友，以后再也不见，心里只有我一个。看着她哭得梨花带雨的脸，
想到两家这么多年的交情，我点了头。三天后，村里办中秋联欢会，
她推着一个坐轮椅的男人，直接闯到了台前。那男人，正是许文斌，
一条腿上打着厚厚的石膏。面对我质问的眼神，王琴突然声嘶力竭地冲我吼。“周诚，
你用彩礼捆着我，用手段逼我，能得到我的人，可你得不到我的心！”“文斌是爱我的！
就算你把他另一条腿也打断，甚至杀了他，他也绝对不会离开我！”“为了我们的爱情，
我们什么都不怕！”锣鼓声戛然而止，全村人的目光“刷”地一下全扎在我身上。
在我那条残废的右腿上，来回扫荡。在他们眼里，我，一个瘸腿的退伍兵，
成了一个因爱生恨、横刀夺爱、心狠手辣的恶霸。我看着他们俩那副“为爱痴狂”的模样，
气笑了。行啊。既然你们非要说我是恶霸，那我就当回恶霸给你们看看。01“周诚，
你看看你干的好事！”我爹气得抄起手边的板凳就要往我身上砸，被我娘死死拦住。
“老周你疯了！那是儿子的伤腿！”我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犟种！你倒是说句话啊！你跟他们解释啊！”解释？
我看着窗外闹哄哄的人群，扯了扯嘴角。王琴那几嗓子，吼得全村人都听见了。现在，
村里从三岁小孩到八十岁老头，都知道我周诚，因为未婚妻王琴“移情别恋”，
就恶毒地打断了“情敌”许文斌的腿。我一个瘸子，打断了一个健全人的腿。
这事儿听着多新鲜，多有嚼头。村里人最爱看的就是这种热闹。他们不会在乎真相是什么，
他们只在乎这个故事够不够劲爆，能不能当他们地里刨食之余的下酒菜。王琴太懂了。
她把我塑造成一个求爱不得的暴力狂，
把自己和许文斌塑造成了反抗强权、追求自由恋爱的悲情主角。她甚至算准了，
我这闷葫芦的性子，不屑于跟人解释。“砰砰砰！”院门被擂得山响，
王琴她娘的大嗓门跟着传了进来。“周诚！你个天杀的给我滚出来！你把我女儿的名声毁了，
还打断了文斌的腿，你还是不是人！”我娘脸色一白，想去拦，被我按住了肩膀。
我一瘸一拐地走出去，拉开院门。门口黑压压围了一圈人，王家人全到齐了，
一个个义愤填膺，唾沫星子横飞。王琴她爹指着我的鼻子：“周诚，
今天你必须给我们一个说法！”“什么说法？”我声音很平静。“第一，
你必须娶我们家琴琴！她的名声不能就这么被你毁了！”“第二，
文斌的医药费、营养费、误工费，你得全包了！”“第三，你得当着全村人的面，
给琴琴和文斌赔礼道歉！”人群里发出一阵嗡嗡的议论声。“这周诚也太不是东西了，
自己瘸了，就要把别人也弄瘸？”“就是，王琴可是咱们村的民办教师，文化人，
跟了他真是可惜了。”“许文斌那孩子我见过，白白净净的，多有礼貌，
可惜了……”我听着这些话，心里那点残存的温情，彻底冷了下去。我跟王琴从小一起长大，
我当兵走的时候，她哭着说等我回来。我回来了，带着一身伤和一条废腿。她没嫌弃，
还说就喜欢我这股英雄气概。我家拿出了所有的退伍金和积蓄，凑了三千块钱的彩礼，
又买了村里第一台黑白电视机，一台蝴蝶牌缝纫机，风风光光地送到她家。
所有人都说我周诚有福气，娶了村里最漂亮的文化人。我也曾以为，我的人生就这样了，
守着她，守着这个家，安安稳稳过一辈子。直到许文斌的出现。他是返乡知青的儿子，
从城里回来探亲，张口闭口就是诗集和远方，把王琴的魂儿都勾走了。
我看着眼前这张牙舞爪的一家人，突然觉得很没意思。“婚，不结了。”我一字一句地说。
王琴她娘愣了一下，随即撒起泼来：“不结了？你想得美！我们琴琴的名声坏了，
以后还怎么嫁人？你必须负责！”“对，必须负责！”我没理会他们的叫嚣，目光越过他们，
落在人群最后面的王琴和许文斌身上。王琴坐在轮椅上的许文斌旁边，低着头，
肩膀一抽一抽的，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许文斌则一脸苍白，抬头迎上我的目光时，
眼里闪过一丝挑衅和得意。我慢慢地，一字一句地，把后半句话说了出来。“明天，
我会上门，把我家的彩礼，一分不少地，拿回来。”02我这句话一出口，
整个院子都安静了。静得能听见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在咱们这儿，订了婚再要回彩礼，
那不叫退婚，那叫撕破脸，是往死里得罪人。这是在打王家全家的脸。
王琴她娘最先反应过来，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指着我“你你你”了半天，
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王琴她爹气得浑身发抖：“周诚，你……你欺人太甚！
”我懒得跟他们废话，转身就要关院门。“周诚！”王琴突然推开人群冲了过来，
眼眶通红地瞪着我。“你非要这么逼我吗？”“我逼你？”我看着她，觉得有些好笑，
“王琴，你推着别的男人，当着全村人的面，说我打断他的腿，说你们是真爱。现在，
你倒问我是不是在逼你？”她被我问得哑口无言，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
“我……我们是真心相爱的！你为什么就是不能成全我们？”“成全你们？
”我往前走了一步，我比她高出一个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可以啊。
把我家的电视机、缝纫机、三千块钱现金，原封不动地还回来，我立马成全你们的旷世绝恋。
”“你！”王琴的脸瞬间白了。她知道，那些钱和东西，早就被她家拿去用了。
她弟弟要盖房娶媳妇，她爹要买新的农具，哪一样不得花钱？
许文斌这时候也摇着轮椅过来了，他抓着王琴的手，一脸“深情”地看着我。“周大哥，
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但是感情的事情是不能勉强的。琴琴她爱的不是你，你又何必强人所难？
”他顿了顿，摆出一副大度的样子。“至于我的腿，只要你肯成全我和琴琴，
我可以既往不咎。医药费，我自己想办法。”说得真好听。既往不咎？他这是想空手套白狼，
让我吃了这个哑巴亏，白白搭上彩礼，还得背上一个“暴力狂”的恶名，
然后他们俩拿着我家的钱，双宿双飞？想得真美。“许文斌，”我看着他，“你这腿，
是在哪儿摔的，你自己心里清楚。”他的脸色微不可查地变了一下，
但很快又恢复了镇定：“周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就是在村口的打谷场上，
被你……”“我什么？”我打断他，“你再说一遍，我怎么你了？”我的眼神很冷，
当兵那些年在战场上磨砺出的煞气，不经意间就流露了出来。许文斌被我看得有些发毛，
下意识地避开了我的视线。“反正……反正就是你干的！”他梗着脖子喊。“行。
”我点点头，“既然你非要这么说，那我不认也不行了。”我环视了一圈看热闹的村民，
声音不大，但足够让每个人都听清楚。“各位乡亲邻里，今天做个见证。我周诚，明天一早，
就去王家，把我送过去的彩礼，一样一样地搬回来。谁要是敢拦着，别怪我周诚不讲情面。
”说完，我不再看他们，直接“砰”地一声，关上了院门。门外，
是王家人的咒骂声和村民们的议论声。我爹气得在院子里转圈，嘴里念叨着“完了完了，
这下脸都丢尽了”。我娘则坐在门槛上，捂着脸小声地哭。我没管他们，径直走进我的房间。
从床底下拖出一个落了灰的木箱子，打开，里面是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旧军装，
和一个二等功的军功章。我轻轻抚摸着冰凉的军功章，当年为了救战友，
我的腿被弹片削掉了一块肉，留下了终身残疾。我从不后悔。可我没想到，
我用命换来的荣誉和尊严，回到家乡，却被一个女人和她的奸夫，如此轻易地踩在脚下，
碾得粉碎。他们不是说我心狠手辣吗？不是说我打断了许文斌的腿吗？好。
那我就让他们看看，一个真正的军人，被逼到绝境时，到底能有多狠。03第二天一大早，
天刚蒙蒙亮，我就开了我那辆“东方红”拖拉机，突突突地朝着王家开过去。
拖拉机的声音在寂静的村庄里格外响亮，不少人家都推开窗户往外看。
等我把拖拉机停在王家门口时，他们家门口已经围了不少早起看热闹的村民。
王家人也被惊动了，王琴她爹披着衣服冲出来，看到我身后的拖拉机，脸都绿了。“周诚，
你……你想干什么？”“干什么？”我从拖拉机上跳下来，右腿落地时发出一声闷响，
“来拉我家的东西。”我的声音不大，但足够让所有人都听见。“你敢！
”王琴她娘也冲了出来，像个老母鸡一样张开双臂护在门口，“这些东西给了我们家，
就是我们家的！你想拉走，除非从我身上轧过去！”“就是！
哪有送出去的彩礼还要回去的道理？丢不丢人！
”王琴那个还没娶媳妇的弟弟王强也跟着叫嚣。我没理他们，径直朝屋里走。
王强上来想拦我，被我一个眼神瞪了回去。他看着我，又看看我那条瘸腿，
大概是想起了昨天王琴的指控，眼里闪过一丝畏惧，没敢再动。我畅通无阻地走进王家堂屋。
正中央，那台崭新的14寸“飞跃”牌黑白电视机，正蒙着一块红布，显然还没舍得用。
电视机旁边，是我买的那台“蝴蝶”牌缝纫机，擦得锃亮。我二话不说，
上前就去拔电视机的插头。“住手！”王琴她爹急了，冲上来想抢。我侧身一躲，
他扑了个空。我没回头，直接扛起电视机就往外走。“抢东西了！周诚抢东西了！
”王琴她娘坐在地上，开始拍着大腿嚎啕大哭。村民们议论纷纷，指指点点，但没人敢上前。
我把电视机稳稳地放在拖拉机车斗里，又转身回去，准备搬缝纫机。
王琴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来了，穿着睡衣，头发凌乱地挡在缝纫机前面，眼睛肿得像两个核桃。
“周诚，你一定要做得这么绝吗？”她声音沙哑地问。“是你先做绝的。
”我看着她这张曾经让我心动的脸，此刻只觉得陌生。“为了这点东西，
你连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都不顾了吗？”“情分？”我笑了，“王琴，
你跟许文斌在打谷场上搂搂抱抱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我们的情分？你当着全村人的面，
污蔑我打断他腿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我们的情分？”她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我绕过她，轻松地把缝纫机也扛了起来。“还有钱。”我走到王琴她爹面前，伸出手，
“三千块，一分不能少。”“我……我们没钱！”王琴她爹眼神躲闪。“没钱？”我盯着他，
“王强盖新房的砖瓦，你新买的犁，不是用我的钱买的？”王家人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周诚，你别逼人太甚！”王强色厉内荏地喊道，“信不信我……”“你信不信，
我现在就去镇上派出所报案，告你们家骗婚，诈骗彩礼？”我冷冷地打断他，“三千块，
在现在够判几年的，你打听打听？”“诈骗”两个字，像一道惊雷，把王家人都给炸懵了。
90年代的农村，村民淳朴，也最怕跟“公家”和“法”沾上关系。
王琴她爹的冷汗一下子就下来了。“我们……我们还！我们还不行吗！”他咬着牙，
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他转身进屋，没一会儿，拿出一个用手帕包着的小包，
一层层打开，递给我。我接过来，当着所有人的面，一张一张地点。点完，正好，三千块。
我把钱揣进兜里，转身上了拖拉机，发动，在一片寂静和无数道复杂的目光中，扬长而去。
我没回头，但我知道，王琴肯定在看着我。她大概没想到，那个曾经对她百依百顺，
被她耍得团团转的周诚，会变得这么干脆，这么狠。可她不知道，我的狠，才刚刚开始。
04我开着拖拉机，载着电视机和缝纫机，在村里主路上慢慢悠悠地绕了一圈。
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看见，我周诚，把送出去的彩礼，原封不动地要回来了。
这比扇王家一百个耳光都响亮。回到家，我爹我娘看着车斗里的东西，
又看看我兜里掏出来的三千块钱，都愣住了。“诚……诚子，你这是……”我爹嘴唇哆嗦着。
“婚不结了，东西和钱，都要回来了。”我平静地把东西搬下车。我娘看着我，欲言又止，
最后叹了口气，眼泪又下来了。“我可怜的儿啊……”我没说话，默默地把东西搬回屋里。
我知道他们担心什么，担心我这么一闹，在村里就更找不到媳妇了。可我不在乎。名声？
脸面？在被王琴当众污蔑的那一刻，这些东西就已经被她撕碎了。现在，
我只想拿回属于我的东西，讨回我的公道。事情果然像我预料的那样，不到半天，
整个村子都传遍了。版本有很多。有人说我周诚小气吧啦，不就是要退婚吗，
至于把彩礼都要回去吗，一点男人的风度都没有。有人说王家不是东西，收了那么多彩礼，
转头女儿就跟别的男人跑了，活该。还有人说，这事儿邪门，一个瘸子，既能打断别人的腿，
又能让王家乖乖把吃到嘴里的肉吐出来，肯定不是善茬，以后得离他远点。这些话，
都是邻居家的大婶过来跟我娘“聊天”时，添油加醋说给我听的。我娘气得脸都白了，
我却一点感觉都没有。嘴长在别人身上，他们爱怎么说怎么说。下午的时候，
许文斌摇着轮椅，在王琴的陪同下，找上门来了。他们没进院子，就在门口。
许文斌一脸的“痛心疾首”。“周大哥，我没想到你心胸这么狭隘！
你不就是损失了点彩礼钱吗？至于这么羞辱琴琴和她家里人吗？”我靠在门框上，
看着他表演。“你知不知道，你今天这么一闹，琴琴以后在村里还怎么抬得起头来？
”“她抬不起头，跟我有关系吗？”我反问。许文斌噎了一下，
随即换上一副悲天悯人的表情。“周大哥，我知道你恨我。可爱情是无罪的！为了琴琴，
我愿意承担一切。你把彩礼要回去了，琴琴家现在很困难，你心里就痛快了？”“痛快。
”我干脆利落地回答。许文斌的表情僵在脸上。王琴在旁边哭哭啼啼地说：“周诚，
算我求你了，你把钱还给我爸妈吧，我弟弟等着那钱盖房娶媳妇呢……你要是还恨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