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五十分，明城公安局刑侦队的值班室里还亮着盏冷白的灯。
林野把下巴抵在冰凉的办公桌上，盯着手机屏幕里那张泛旧的照片——照片上的女人扎着高马尾，穿一件卡其色风衣，手里攥着本采访本，笑起来眼睛弯成两道月牙。
这是他母亲，十年前那个被定性为“意外坠楼”的调查记者。
“发什么呆？”
一只带着老茧的手敲了敲他的桌面，张队端着杯泡得发浓的茶走过来，军绿色的警服袖口卷到小臂，露出手腕上道浅褐色的疤痕，“今晚是你实习最后一周值夜班，别等着出事儿才精神。”
林野赶紧把手机按灭，坐首身子：“张队，我没走神，就是在想昨天那起盗窃案的现场细节——”话没说完，尖锐的警笛声突然划破了深夜的寂静，值班室墙上的电话跟着疯狂震动起来。
张队一把抓起听筒，原本松弛的眉头瞬间拧成疙瘩，只听他“嗯好马上到”说了三句，挂了电话就抓起椅背上的警帽：“走，明城大学，图书馆有人坠楼。”
林野心里“咯噔”一下，手指下意识攥紧了口袋里的钢笔——母亲当年出事的地方，也是一栋高层建筑。
他跟在张队身后往警车跑，夜风卷着深秋的寒气灌进衣领，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闪回十年前的画面：那天也是深夜，他被外婆从睡梦里摇醒，看到的是父亲通红的眼睛和警察递来的“意外身亡”通知书。
警车在凌晨的街道上疾驰，蓝色的警灯在黑暗里划出一道道冷光。
张队靠在副驾驶座上，翻着刚收到的初步信息：“死者是明城大学中文系的学生，叫江悦，二十一岁，保研候选人。
有人凌晨两点左右在图书馆楼下散步，听到‘砰’的一声，抬头就看见人从顶楼掉下来了。”
“保研候选人？”
林野坐在后排，笔尖在笔记本上飞快记录，“图书馆凌晨还开着？”
“明城大学有通宵自习区，就在图书馆一楼，顶楼是天台，平时锁着，但据说学生能找到备用钥匙。”
张队喝了口茶，喉结动了动，“初步判断可能是压力大，自杀。
但咱们得去了才知道。”
林野没接话，目光落在窗外掠过的明城大学校门。
这所大学他来过一次，去年陪外婆来给表姐送东西，当时还路过了图书馆——那是栋七层的老式建筑，外墙爬满了爬山虎，顶楼的天台围着半人高的水泥护栏，按理说，除非是刻意翻越，否则很难“意外”坠楼。
警车停在图书馆楼下时，己经围了不少人。
穿校服的学生们挤在黄色警戒线外，交头接耳的声音在深夜里显得格外清晰，有人举着手机拍照，被维持秩序的民警拦了下来。
林野跟着张队穿过人群，一股混杂着深秋露水和尘土的气息扑面而来，他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了图书馆正前方的空地上。
死者江悦趴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身上穿的浅灰色卫衣沾满了血迹，右手紧紧攥成拳头，像是死前抓住了什么东西。
她的头发散开，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到露在外面的耳垂上，挂着一枚银色的小月亮耳钉。
几个技术科的同事己经在现场勘查，闪光灯“咔嚓咔嚓”地响，在黑暗里格外刺眼。
张队蹲下身，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想掰开江悦的右手，却发现她攥得异常紧，指节都泛了白。
“死者手部僵硬程度，不像刚坠楼的。”
张队皱着眉，抬头看向图书馆顶楼，“小王，去查天台的门，看是锁着还是开着。”
林野站在一旁，目光扫过江悦的身体——她的鞋底很干净，没有水泥地的划痕，不像是坠楼前有过挣扎；但卫衣的袖口处，有一道浅浅的拉扯痕迹，像是被什么东西勾住过。
更让他在意的是，江悦的指甲缝里，似乎卡着一点浅褐色的纤维，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林野，发什么愣？”
张队的声音拉回他的注意力，“去问问围观的学生，有没有人看到江悦什么时候上的顶楼，或者跟谁一起。”
林野应了一声，转身走向警戒线。
一个戴眼镜的男生举着保温杯，脸色发白地站在最前面，看到林野过来，主动开口：“警察同志，我……我是江悦的同班同学，我叫李哲。”
“你最后一次见江悦是什么时候？”
林野拿出笔记本。
“大概晚上十一点吧，在一楼自习区，她还跟我借了本专业书。”
李哲的声音有点抖，“她说要留在这儿复习到凌晨，我以为她就是普通熬夜，没想到……”他指了指地上的江悦，眼眶红了，“江悦是我们系的保研热门，成绩特别好，就是最近压力有点大，总说‘怕自己考不上’。”
“她有没有说过有人跟踪她，或者跟谁有矛盾？”
林野追问。
李哲愣了一下，挠了挠头：“矛盾……好像没有吧？
江悦性格挺软的，平时不跟人吵架。
不过上周我听她跟闺蜜打电话，说‘总觉得有人跟着自己’，当时我还以为她是复习太累，出现幻觉了。”
“有人跟着她？”
林野心里一紧，“她没说具体是谁吗？”
“没细说，挂了电话她就说自己想多了。”
李哲摇了摇头，“对了，她昨天下午还去了图书馆的管理员办公室，好像是找王叔拿什么资料，回来的时候脸色不太好。”
“王叔？”
“就是图书馆的管理员王建国，负责顶楼和三楼的藏书区，平时跟我们学生关系还行。”
李哲指了指图书馆大门的方向，“刚才我好像还看到他了，就在那边，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
林野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图书馆门口的路灯下，确实站着一个穿灰色工作服的中年男人，背对着警戒线，身形微胖，手里攥着一串钥匙，不知道在跟谁打电话。
林野想走过去问问，却被张队叫了回来。
“天台的门是开着的，没有被撬的痕迹，地上有一双女生的运动鞋，应该是江悦的。”
张队走过来，手里拿着个证物袋，“上面没有其他人的指纹，天台护栏上有攀爬的痕迹，看起来像是她自己爬上去的。”
“可她的指甲缝里有纤维，袖口还有拉扯痕。”
林野指着证物袋里的运动鞋，“而且她鞋底很干净，不像是从天台爬下来时该有的样子——天台的地面全是灰尘，爬护栏的话，鞋底不可能这么干净。”
张队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把证物袋递给技术科的同事：“拿去化验，看看能不能找到匹配的纤维。”
他转头看向图书馆，夜色里，那栋老建筑的窗户像一个个黑洞，“不管是不是自杀，先把尸体运去法医中心，让他们尽快出尸检报告。”
林野跟着张队往警车走，路过图书馆门口时，那个叫王建国的管理员刚好挂了电话。
他似乎察觉到林野的目光，转过头来，露出一张圆胖的脸，嘴角扯了扯，想笑又没笑出来，眼神却飞快地避开了林野的视线，转身快步走进了图书馆。
林野的脚步顿了一下，王建国的袖口上，好像缝着一块浅褐色的补丁，颜色跟江悦指甲缝里的纤维，几乎一模一样。
他刚想跟上去，张队却拍了拍他的肩膀：“先回局里等尸检报告，别打草惊蛇。”
林野回头看了眼图书馆的大门，那扇厚重的木门缓缓关上，像是把什么秘密锁在了里面。
夜风卷着落叶飘过脚边，他口袋里的钢笔硌着掌心，忽然想起母亲照片里的那本采访本——当年母亲的尸检报告里，也写着“指甲缝有不明纤维”，但最后，还是被归为了“意外”。
这一次，他绝这么被掩盖。
林野攥紧了拳头，抬头看向警车的警灯，蓝色的光映在他的眼睛里，像是燃起了一点微弱却坚定的火苗。
林野把下巴抵在冰凉的办公桌上，盯着手机屏幕里那张泛旧的照片——照片上的女人扎着高马尾，穿一件卡其色风衣，手里攥着本采访本，笑起来眼睛弯成两道月牙。
这是他母亲，十年前那个被定性为“意外坠楼”的调查记者。
“发什么呆？”
一只带着老茧的手敲了敲他的桌面，张队端着杯泡得发浓的茶走过来，军绿色的警服袖口卷到小臂，露出手腕上道浅褐色的疤痕，“今晚是你实习最后一周值夜班，别等着出事儿才精神。”
林野赶紧把手机按灭，坐首身子：“张队，我没走神，就是在想昨天那起盗窃案的现场细节——”话没说完，尖锐的警笛声突然划破了深夜的寂静，值班室墙上的电话跟着疯狂震动起来。
张队一把抓起听筒，原本松弛的眉头瞬间拧成疙瘩，只听他“嗯好马上到”说了三句，挂了电话就抓起椅背上的警帽：“走，明城大学，图书馆有人坠楼。”
林野心里“咯噔”一下，手指下意识攥紧了口袋里的钢笔——母亲当年出事的地方，也是一栋高层建筑。
他跟在张队身后往警车跑，夜风卷着深秋的寒气灌进衣领，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闪回十年前的画面：那天也是深夜，他被外婆从睡梦里摇醒，看到的是父亲通红的眼睛和警察递来的“意外身亡”通知书。
警车在凌晨的街道上疾驰，蓝色的警灯在黑暗里划出一道道冷光。
张队靠在副驾驶座上，翻着刚收到的初步信息：“死者是明城大学中文系的学生，叫江悦，二十一岁，保研候选人。
有人凌晨两点左右在图书馆楼下散步，听到‘砰’的一声，抬头就看见人从顶楼掉下来了。”
“保研候选人？”
林野坐在后排，笔尖在笔记本上飞快记录，“图书馆凌晨还开着？”
“明城大学有通宵自习区，就在图书馆一楼，顶楼是天台，平时锁着，但据说学生能找到备用钥匙。”
张队喝了口茶，喉结动了动，“初步判断可能是压力大，自杀。
但咱们得去了才知道。”
林野没接话，目光落在窗外掠过的明城大学校门。
这所大学他来过一次，去年陪外婆来给表姐送东西，当时还路过了图书馆——那是栋七层的老式建筑，外墙爬满了爬山虎，顶楼的天台围着半人高的水泥护栏，按理说，除非是刻意翻越，否则很难“意外”坠楼。
警车停在图书馆楼下时，己经围了不少人。
穿校服的学生们挤在黄色警戒线外，交头接耳的声音在深夜里显得格外清晰，有人举着手机拍照，被维持秩序的民警拦了下来。
林野跟着张队穿过人群，一股混杂着深秋露水和尘土的气息扑面而来，他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了图书馆正前方的空地上。
死者江悦趴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身上穿的浅灰色卫衣沾满了血迹，右手紧紧攥成拳头，像是死前抓住了什么东西。
她的头发散开，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到露在外面的耳垂上，挂着一枚银色的小月亮耳钉。
几个技术科的同事己经在现场勘查，闪光灯“咔嚓咔嚓”地响，在黑暗里格外刺眼。
张队蹲下身，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想掰开江悦的右手，却发现她攥得异常紧，指节都泛了白。
“死者手部僵硬程度，不像刚坠楼的。”
张队皱着眉，抬头看向图书馆顶楼，“小王，去查天台的门，看是锁着还是开着。”
林野站在一旁，目光扫过江悦的身体——她的鞋底很干净，没有水泥地的划痕，不像是坠楼前有过挣扎；但卫衣的袖口处，有一道浅浅的拉扯痕迹，像是被什么东西勾住过。
更让他在意的是，江悦的指甲缝里，似乎卡着一点浅褐色的纤维，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林野，发什么愣？”
张队的声音拉回他的注意力，“去问问围观的学生，有没有人看到江悦什么时候上的顶楼，或者跟谁一起。”
林野应了一声，转身走向警戒线。
一个戴眼镜的男生举着保温杯，脸色发白地站在最前面，看到林野过来，主动开口：“警察同志，我……我是江悦的同班同学，我叫李哲。”
“你最后一次见江悦是什么时候？”
林野拿出笔记本。
“大概晚上十一点吧，在一楼自习区，她还跟我借了本专业书。”
李哲的声音有点抖，“她说要留在这儿复习到凌晨，我以为她就是普通熬夜，没想到……”他指了指地上的江悦，眼眶红了，“江悦是我们系的保研热门，成绩特别好，就是最近压力有点大，总说‘怕自己考不上’。”
“她有没有说过有人跟踪她，或者跟谁有矛盾？”
林野追问。
李哲愣了一下，挠了挠头：“矛盾……好像没有吧？
江悦性格挺软的，平时不跟人吵架。
不过上周我听她跟闺蜜打电话，说‘总觉得有人跟着自己’，当时我还以为她是复习太累，出现幻觉了。”
“有人跟着她？”
林野心里一紧，“她没说具体是谁吗？”
“没细说，挂了电话她就说自己想多了。”
李哲摇了摇头，“对了，她昨天下午还去了图书馆的管理员办公室，好像是找王叔拿什么资料，回来的时候脸色不太好。”
“王叔？”
“就是图书馆的管理员王建国，负责顶楼和三楼的藏书区，平时跟我们学生关系还行。”
李哲指了指图书馆大门的方向，“刚才我好像还看到他了，就在那边，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
林野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图书馆门口的路灯下，确实站着一个穿灰色工作服的中年男人，背对着警戒线，身形微胖，手里攥着一串钥匙，不知道在跟谁打电话。
林野想走过去问问，却被张队叫了回来。
“天台的门是开着的，没有被撬的痕迹，地上有一双女生的运动鞋，应该是江悦的。”
张队走过来，手里拿着个证物袋，“上面没有其他人的指纹，天台护栏上有攀爬的痕迹，看起来像是她自己爬上去的。”
“可她的指甲缝里有纤维，袖口还有拉扯痕。”
林野指着证物袋里的运动鞋，“而且她鞋底很干净，不像是从天台爬下来时该有的样子——天台的地面全是灰尘，爬护栏的话，鞋底不可能这么干净。”
张队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把证物袋递给技术科的同事：“拿去化验，看看能不能找到匹配的纤维。”
他转头看向图书馆，夜色里，那栋老建筑的窗户像一个个黑洞，“不管是不是自杀，先把尸体运去法医中心，让他们尽快出尸检报告。”
林野跟着张队往警车走，路过图书馆门口时，那个叫王建国的管理员刚好挂了电话。
他似乎察觉到林野的目光，转过头来，露出一张圆胖的脸，嘴角扯了扯，想笑又没笑出来，眼神却飞快地避开了林野的视线，转身快步走进了图书馆。
林野的脚步顿了一下，王建国的袖口上，好像缝着一块浅褐色的补丁，颜色跟江悦指甲缝里的纤维，几乎一模一样。
他刚想跟上去，张队却拍了拍他的肩膀：“先回局里等尸检报告，别打草惊蛇。”
林野回头看了眼图书馆的大门，那扇厚重的木门缓缓关上，像是把什么秘密锁在了里面。
夜风卷着落叶飘过脚边，他口袋里的钢笔硌着掌心，忽然想起母亲照片里的那本采访本——当年母亲的尸检报告里，也写着“指甲缝有不明纤维”，但最后，还是被归为了“意外”。
这一次，他绝这么被掩盖。
林野攥紧了拳头，抬头看向警车的警灯，蓝色的光映在他的眼睛里，像是燃起了一点微弱却坚定的火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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