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覆来路不归去

丈夫为了赶吉时，逼我六个月剖出孩子。

女儿早产出生后，被查出心脏发育不全，送到ICU急救。

丈夫追悔莫及，卖房卖车，却怎么也凑不齐女儿的医药费。

他哭着扇自己巴掌：

「都是我不好，明明是想让女儿有个好八字，以后能顺顺利利的，没想到却害了女儿！你放心，就算卖肝卖肾，我也一定给女儿凑够医药费，让她健康长大！」

我劝下自责的他，为了缓解经济，瞒着丈夫去应聘有钱人家的月嫂。

却在豪华的别墅里，看到丈夫摇身一变成了全国首富，豪掷十个亿为小青梅的儿子庆祝满月。

他的助理在一旁担忧道：

「沈清对您那么好，您不仅装穷骗她，还逼她早产生下女儿，只为了给叶柔小姐的儿子做骨髓配型。你就不怕沈清知道了离开您吗？」

丈夫冷嗤一声，不屑道：

「要不是阿柔怀孕的时候查出宝宝有白血病，我又怎么可能让沈清怀上我的孩子。而且就算沈清知道了，她爱我如命，也不可能会离开我的。」

1

我站在角落，眼泪不受控制地一滴一滴砸下。

完全不敢相信，眼前西装革履的首富。

竟然是那个和我结婚三年，一起住在破旧老小区，为了给女儿凑医药费不惜卖车卖房，甚至哭着扇自己巴掌的丈夫。

更不敢相信，他所谓的赶吉时，逼我六个月生下女儿，竟然只是为了让女儿能给小青梅的孩子做骨髓配型。

我心痛到浑身颤抖。

手机忽然收到丈夫霍成均发来的消息，他的语气难掩关切:

「老婆，女儿今天好点儿了吗？你别担心医药费，我在家附近的工地上找了个搬水泥的工作，工资虽然不高，但只要我努力，总能凑齐钱的。」

从前，要是看到霍成均发的这些，我一定会十分感动，觉得自己嫁了个有担当的好男人。

但现在，我只觉得讽刺。

抬眼去看时，霍成均已经收起手机，牵起小青梅的手：

「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妻子叶柔。我和阿柔的宝宝得了白血病，为了给宝宝积福，我决定向白血病基金会捐款二十亿，请大家共同帮我做个见证。」

现场立马响起如潮般的掌声。

我却觉得胸口像是被堵住了一样，难以呼吸。

霍成均拿不出二十万给女儿治病，却能拿出二十亿给青梅的孩子积福。

我再也压不住心中的悲愤，挤开人群冲到霍成均面前，大声质问：

「霍成均！你说叶柔是你的妻子，那你和我结婚这三年算什么？我们的女儿又算什么？」

「你口口声声说自己为了给女儿凑医药费，正在工地搬水泥，那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一瞬间，全场鸦雀无声。

连叶柔都诧异地看着我，询问道：

「这不是今天早上来应聘的月嫂吗？她怎么会这么说？」

「可能脑子有病吧。」

霍成均避开我的眼神，脸上的慌乱一瞬间就被冰霜覆盖：

「保镖都死哪去了，现在什么人都敢放进别墅了是吗？她要是伤了阿柔和宝宝，你们就都别干了！」

立马有保镖冲上前，将我死死摁住。

我强撑着抬头，牢牢盯着霍成均。

这三年来幸福甜蜜的点点滴滴，全都像脆弱的泡沫，被阳光轻轻一照，就都破了。

「愣着干什么，把她打一顿丢出去，别在这里碍了我和阿柔的眼！」

听了霍成均的吩咐，保镖们蜂拥而至，一把揪住我的头发。

不等我叫疼，又狠狠踹向我的膝盖，把我撂倒在地。

紧接着，拳头像雨点一般砸下来。

我听到自己的肋骨发出闷响，喉间也涌上腥甜。

痛到恍惚时，余光却看到霍成均正温柔地挡住叶柔的眼，不想让她看到眼前血腥的场面。

一瞬间，心痛胜过所有。

等保镖终于停手，我听到在场宾客嘲讽道：

「这女的居然说霍总和她结婚三年，还生了一个女儿。她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就她那一身地摊货，都不够买霍总一条领带的。」

「她还说霍总要去工地搬水泥给她女儿凑医药费呢，就霍总那身家，怎么可能缺医药费？更别说去工地搬水泥了。她真不怕说出去笑掉别人大牙！」

「就是个想攀高枝的神经病！」

不堪入耳的贬低，伴随着身体上的疼痛，像是无数根针，狠狠往我心里扎。

可明明我真的是霍成均结婚三年的妻子。

也真的和他有一个女儿。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霍成均抬了抬手，保镖们立马会意，抓起我的四肢就要把我丢出去。

我挣开保镖的手，艰难爬起来：

「不用你们丢，我自己会走。」

一开口，才知道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吓人。

我踉跄着往外面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心中的痛苦与酸涩全部变成眼泪流下来。

2

可就在我走出别墅大门前，叶柔忽然慌张道：

「宝宝脖子上的平安锁不见了！」

「今天除了我，就只有来应聘的月嫂接触过宝宝，平安锁一定是被她偷走了！快拦住她！」

下一秒，我就被一脚踹翻在地，拖回到叶柔面前。

叶柔红着眼圈道：

「我知道你来应聘月嫂，是因为你女儿在ICU里面，你需要钱给她治病。可你就算是再缺钱，也不能偷东西啊！」

「这个平安锁是霍家传家宝，对我和宝宝都有重要意义，求你还给我。只要你能把平安锁还回来，你想要多少钱我都可以给你的！」

她特意加重了霍家传家宝几个字，语气虽然充满哀求，但看向我的眼神满是炫耀。

我知道，她一定是猜到了我确实是霍成均的妻子，所以才会这么说。

「我没有偷平安锁，不信你们可以查监控。」

叶柔却委屈道：

「监控也有死角，没办法证明你没有偷东西。」

「我可以跪下求你，把平安锁还给我吧。」

她作势要跪下，霍成均连忙拦住她：

「阿柔，不要这样，我心疼。」

他转而看向我，眼神从温柔一下子变得极其冷漠，语气强硬道：

「把平安锁还回来，别逼我动手。」

我强忍着才没有让眼泪流下来。

结婚三年，霍成均一向了解我，知道我从不会做这些偷偷摸摸的事。

之前去菜市场，不小心拿了老板的小葱没有付钱，我还特意折回去付了一下钱。

那时他还刮我的鼻子笑道：

「我老婆可真是诚实，连两块钱的便宜都不愿意占。」

可现在，我却被他冷眼逼问，要我拿出偷的平安锁。

我失望地看着他，重复道：

「我说了，我没有偷东西。」

闻言，霍成均皱起眉，看向我的眼神里没有半分信任，只有不耐：

「来人，搜身。」

叶柔却又出声道：

「她一个女人，要是把东西藏在贴身衣物里，你们也搜不到啊！还是我跪下求她吧。」

她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立马就又要给我跪下。

霍成均拦住她，冷声吩咐道：

「那就扒光她的衣服搜！」

「霍成均！」

我失声尖叫，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骤然冻结。

别墅里有这么多人，他竟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让人扒光我的衣服？

我看着他冷漠的侧脸，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无法呼吸。

「我说了，我没有偷东西！」

可惜没人听我说话。

保镖的手粗暴地抓住我的胳膊，布料撕裂的声音刺耳得像是在凌迟我的神经。

我挣扎着，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可他们的力气大得惊人。

就在衬衫被扯到肩头时，一枚小巧的平安锁「当啷」一声落在地毯上。

「找到了！」

一个保镖立刻捡起，恭敬地递到霍成均面前。

叶柔眼中闪过一丝得意，霍成均的怒火却瞬间爆发。

「这就是你说的，你没有偷东西？」

我看着那枚从保镖袖子里掉出来的平安锁，突然笑了，笑得眼泪直流。

原来只要叶柔几句话，我的丈夫甚至懒得去分辨真假，就可以当着所有人的面，扒光我的衣服。

「挑断她的手筋，丢出去。」

霍成均的声音冷得像数九寒冬的风。

剧痛从手腕蔓延开时，我没有强忍着喊疼。

却知道，心里那片曾经为霍成均跳动的地方，彻底死了。

被拖出别墅大门时，霍成均借口有事要处理，跟着一起出了别墅。

途中他叫停保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既然你也知道了，那我也不瞒你。我的确很有钱，是全国首富。之前装穷骗你，也只是想考验一下你的真心。」

「现在，你勉强算是通过了考验。之后我会让助理安排一套别墅给你住，女儿的病我也会安排最好的专家会诊。」

「这里是一百万，你先拿着去给女儿缴医药费。」

他把一张卡丢进我怀里，不等我反应，就又继续补充道：

「当然，这一切都是有条件的。你不许再打扰阿柔母子，要是被我发现你惹阿柔不快，就别怪我不顾夫妻情义！」

我暗暗攥紧拳头。

让女儿早产住进ICU，居然只是为了考验我的真心吗？

何其可笑！

霍成均看我狼狈地伏在地上，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他脱下自己的外套，蹲下身披在我身上，声音温和了一些：

「清清，你放心，只要你乖乖的，你和女儿什么都会有的。」

说完，他起身离开。

我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中苦涩。

霍成均，我不要你了。

我不需要一个谎话连篇的丈夫，女儿也不需要一个伤害她的爸爸。

3

被丢在别墅门口，我看着保镖走远，这才将怀里的卡拿出来。

哪怕再想和霍成均划清界限，为了女儿的病，我现在也只能用他的钱。

我踉踉跄跄地往医院回。

刚到ICU外，就看到女儿的主治医生陈医生正在和一个男人交谈。

那个男人看着眼熟，我却一时间想不起在哪儿见过他。

等男人离开，陈医生笑着回头，在看到我一瞬间，脸上的笑容僵住，又很快恢复。

「哦，刚刚那个人找不到外科在哪儿了，我给他指一下路。」

他自顾自解释完，眉头轻轻蹙起：

「你今天还交不上医药费吗？我已经违规帮你女儿在ICU多留一个星期了。再交不上钱，我也没办法留你女儿继续住下去了。」

涉及到女儿，我也顾不上其他，连忙道：

「别，我这就去缴费。」

我转身就往缴费处去，没有看到陈医生冲我露出一个愧疚的眼神。

到了缴费处，我报上女儿的名字，把卡递给护士。

原本以为很快就可以结束，没想到护士把卡放在机器上刷了一遍又一遍，最后皱着眉头看向我，语气有些不耐烦：

「女士，你这张卡里只有两块钱，根本不够医药费的，有没有别的卡？现金也行。」

听她说完，我一瞬间懵了。

卡里只有两块钱？

怎么可能？

霍成均不是说卡里有一百万吗？

「怎么会？您是不是看错了，拜托您再查一遍吧。」

护士越发不耐烦：

「我看了三遍，错不了！你到底有钱没有？没钱你女儿今天就要从ICU出去了。」

我立马就慌了，连忙给霍成均打去电话，可打了好几个，全都是无人接听。

焦急地离开缴费窗口时，叶柔却忽然抱着孩子出现在我面前。

她脸上没了之前装出来的柔弱，满是嘲笑：

「哟，这是哪儿来的丧家之犬啊！怎么，老公不肯认你的滋味一定不好受吧？」

「不过你看看自己那副样子，真是丢人。我要是成均，我也不愿意认你。」

我绕开她就要离开。

叶柔却拦住我：

「我刚都听到了，你缺钱是吗？」

「大家都是母亲，我也不忍心你女儿小小年纪就不治而亡。这样，你跪下给我磕三个响头，我就帮你缴你女儿的医药费，怎么样？」

纵然根本不相信叶柔的人品，但女儿还在ICU里，我又联系不上霍成均，此时也没了别的办法。

「好，我跪，希望你说话算话。」

咚！

我径直跪在了叶柔面前。

一个，两个，三个。

我把头磕得十分响。

叶柔明显被取悦到了，高兴地笑起来。

等笑够了，她得意地走到我面前：

「你刚刚，狼狈得简直像狗一样。」

我只当没听到她的羞辱，「钱呢？」

叶柔笑着递来支票，我刚要接过，她手腕却突然一翻，一把小刀瞬间划破她怀中孩子的胳膊。

「不要——」

她抱着孩子后退几步，佯装悲愤道：

「沈清，我好心好意帮你给女儿缴医药费，你为什么要伤害我的孩子！」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后背就被人猛地踹了一脚，狼狈地趴在地上，喉咙里涌上腥甜。

霍成均猩红着眼揪起我的头发：

「沈清，你竟然恶毒到连刚满月的孩子都不放过？」

我强忍着疼痛连连摇头：

「不是我，是她自己用刀划伤她的孩子的。」

「还敢狡辩！」

霍成均扬手就扇了我一巴掌。

他让保镖按住我的手脚，然后走到叶柔面前，温柔地安慰着她。

医生匆匆赶来，给叶柔的孩子检查一番后，蹙眉道：

「孩子有白血病，现在又大出血，情况不容乐观，急需骨髓移植！」

霍成均立马冷声道：「把 ICU 那个带过来，准备手术！」

听了他的话，我疯了一样挣扎：

「不要！女儿她还那么小，根本受不住抽骨髓啊！」

「求求你，不要这么做！」

霍成均脸上闪过一丝犹豫。

这时，女儿的主治医生陈医生却忽然站出来，开口道：

「沈小姐的女儿目前情况稳定，可以进行骨髓移植。」

我难以置信地看向他，那些模糊的眼熟瞬间串联起来。

那个问路的男人，分明是上午站在叶柔身后的人！

4

我挣扎得更加厉害，冲霍成均哀嚎道：

「不是这样的！陈医生被叶柔收买了，这一切都是叶柔的阴谋！」

「女儿要是抽了骨髓，她会死的！」

可霍成均只是冷漠地抬了抬手，很快就有两个护士推着病床从 ICU 里出来。

女儿插着氧气管，小脸白得像纸。

「放开我！霍成均你不能这么做！」

我疯了一样扭动，可按住我的保镖纹丝不动。

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女儿被推进了手术室。

绝望涌上心头的时候，霍成均回头看着我，冷声道：

「之前给你的教训还不够是吗？敢伤害阿柔的孩子，那你就要做好千百倍还回来的准备！」

他看了眼保镖，保镖立马会意，把我拖进了楼梯间。

雪亮的匕首从我眼前划过，狠狠捅进我的身体。

我疼到浑身发颤，心中却在不断乞求。

求求了，保佑我女儿可以挺过这场手术。

求求了，哪怕让我用剩下的寿命去换也可以。

求求了......

意识沉入黑暗前，我仿佛看到，女儿正在对着我笑。

再次睁眼时，我躺在病床上，身上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

但我根本顾不上细想是谁救了我，来不及穿鞋就往ICU赶。

可到了地方，却被护士拦在外面。

我着急道：「我是38床的妈妈，我来看我女儿。」

护士打量了我一番，叹息道：「抱歉，38床......没了。」

我只觉得浑身血液一瞬间像是被抽干了一样，凉得可怕。

怀疑自己听错了，我颤声道：「你、你说什么？」

护士心疼地看着我，又重复了一遍。

一瞬间，我心中有一块地方轰然倒塌。

明明悲痛到极致，我却一滴眼泪都流不出了。

只行尸走肉般跟着护士前往太平间。

太平间的抽屉被拉开，女儿小小的身体裹在白布单里，手脚都泛着青紫色。

我颤抖着抱起她，只觉得女儿轻得像一片羽毛。

女儿，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是我识人不清，给你选错了爸爸。

对不起，我把你带来这个世界，却只是让你受尽了苦，都没来得及让你睁眼看看。

我颤抖着吻上女儿的额头。

我身无分文，卖掉手机，这才交得起女儿的火化钱。

抱着女儿的骨灰，我离开医院，用剩下的钱买了最近一趟回老家的车票，想把女儿安葬在老家。

从此之后，我和女儿，都不要霍成均了。

......

医院病房里，霍成均收到了助理发来的消息：

「霍总，一切都准备好了。」

看完消息，他又抬眼看了看抱着孩子的叶柔。

只觉得心怦怦跳，忍辱负重的这些日子终于要熬到头了。

叶柔还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笑盈盈道：

「成均，你对宝宝这么好，要不干脆就给宝宝当爸爸吧。」

霍成均冷漠的神色同之前仿佛不是一个人。

「给你儿子当爸爸？你们也配？」

「我只有一个孩子，那就是沈清生的女儿。」

话音刚落，病房门就猛地被推开，进来了几个警察。

他们径直走向叶柔，严肃道：

「叶柔，你构成侵犯商业秘密罪，现在证据确凿，跟我们走一趟吧！」

叶柔不敢置信地看向霍成均：

「你之前都是骗我的？只是为了收集我的犯罪证据？」

霍成均看着她，冷嗤道：

「不然呢？叶柔，你之前无数次偷霍氏集团的机密文件卖给对家，甚至还生下了对家的孩子，像你这个心思歹毒背叛我的女人，我怎么可能会看上你？」

叶柔颤声道：

「可，可你明明为了我，连女儿都可以伤害，还有传家的平安锁，你也毫不犹豫送给宝宝了......」

霍成均冷笑一声：

「谁告诉你我伤害女儿了？我早做了准备，送进手术室被抽骨髓的，根本不是我女儿。」

「又是谁告诉你，传家的平安锁是真的了？我爱的只有清清一个，平安锁自然也只会留给我和她的女儿戴。」

「要不是为了收集证据，你之前陷害清清的时候，我就恨不得掐死你了！」

原来一切都只是算计......

叶柔双目含泪，忽然疯了一样大笑起来，冲霍成均嘶吼道：

「你以为你准备的很好吗？我告诉你，我早就收买了医生，你女儿早就死了！至于沈清，也早就离开你了哈哈哈！」

霍成均脸上的笑猛然僵住：

「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