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衣柜深处的秘密林晓第一次发现爸爸藏着秘密，是在他去世后的第三个月。
那天她收拾爸爸的老衣柜，想把他生前常穿的那件藏青色中山装找出来，拿去给裁缝改改，
留着自己穿——那衣服是爸爸四十岁生日时，妈妈亲手做的，针脚里还留着妈妈的味道，
妈妈走后，爸爸每年冬天都穿，袖口磨破了，就自己用针线补，补得歪歪扭扭，
却从来舍不得扔。衣柜最底层压着一个木盒子，不是家里常用的那种塑料盒，是老木头做的，
边角被磨得光滑，上面刻着一朵小小的梅花，是妈妈最喜欢的花。林晓记得这盒子，
小时候她总想去摸，爸爸却从来不让，说“里面装着大人的东西，小孩子别碰”。
那时候她还闹过脾气，说爸爸偏心，把好东西都藏起来，现在想来，
那时候爸爸看着盒子的眼神，不是藏着宝贝的欢喜，是带着点沉的难过，像蒙了层雾的湖。
她轻轻打开盒子，没有金银首饰，没有值钱的票据，只有一叠叠泛黄的信纸，
还有一本旧得掉页的笔记本。信纸的抬头，都写着“致婉婉”，是爸爸的字迹，
遒劲的笔画里，藏着她从没见过的柔软；笔记本的封面，画着一棵小小的梧桐树，
树下站着两个人，一个高，一个矮，手牵着手，旁边写着“山与婉，
1987年秋”——那是爸爸和妈妈相遇的年份，
也是他们在老院子里种下那棵梧桐树的年份。林晓坐在地板上，指尖捏着一张信纸，
纸张薄得像蝉翼，稍微用力就怕捏碎。她慢慢展开，爸爸的字迹落在眼里，像带着温度的风，
吹得她鼻子发酸：2 糖葫芦的遗憾“婉婉，今天晓晓又闹着要吃糖葫芦，我带她去巷口买，
看见卖糖葫芦的大爷，突然想起你。以前你怀晓晓的时候，总想吃巷尾那家的糖葫芦，
我嫌路远，说下次再买，结果下次去，那家店就拆了，你没说什么，
可我看见你夜里摸着肚子，偷偷叹了口气。那时候我总觉得，日子还长，以后还有很多机会，
现在才知道，有些‘下次’，就是一辈子。”林晓的眼泪，一下子掉在了信纸上，
晕开了墨迹。她想起小时候，每次想吃糖葫芦，爸爸都会立刻带她去，不管刮风下雨，
从来不会说“下次”。那时候她以为爸爸是疼她，现在才懂，爸爸是在弥补，
弥补当年对妈妈的亏欠。她接着往下翻，信纸一张比一张泛黄，字迹也从一开始的遒劲，
慢慢变得有些潦草，后来甚至带着点颤抖，像写字的人，心里藏着太多说不出的疼。“婉婉，
晓晓今天第一次喊妈妈，我愣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你走的时候，晓晓才一岁，
还不会说话，现在她会喊妈妈了，却再也见不到你了。我抱着她，坐在咱们种的梧桐树下，
看着树影晃来晃去，突然想起你说，等晓晓长大了，要教她画画，教她唱歌，要带咱们俩，
去看海边的日出。你说的每一件事，我都记着，可我一件都没做到。我总忙着上班，
忙着赚钱，说要给你们更好的生活，结果却连陪你的时间都没有，连你生病的时候，
我都在外地出差，等我赶回来，你已经走了，连最后一句话都没跟我说。”这段文字的后面，
有好几处墨迹被晕开，还有几道深深的划痕，像是爸爸写着写着，实在忍不住，
用笔尖划了下去。林晓想起妈妈的葬礼，那天她被外婆抱着，看见爸爸站在墓碑前，
一动不动，像个木头人，没有哭，也没有说话，外婆说爸爸是太难过了，哭不出来。
现在她才知道，爸爸不是哭不出来，是不敢哭，是愧疚得不敢哭——他怕一哭，
就想起自己所有的“没做到”，想起自己对妈妈的亏欠。
3 梧桐树下的誓言妈妈是因为胃癌走的，林晓小时候听外婆说过，妈妈生病的时候，
一开始只是偶尔胃疼，爸爸说“就是老毛病，吃点药就好了”，没让她去医院检查。
后来妈妈疼得越来越厉害，才自己去医院，查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期了。
那时候爸爸在外地出差，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跟客户谈生意，他没立刻回来，
而是把生意谈完，第二天才赶回家。那时候林晓不懂，为什么爸爸不立刻回来陪妈妈，
为什么妈妈都快不行了，他还想着做生意。她甚至在心里怨过爸爸，觉得爸爸不爱妈妈，
不爱这个家。直到现在，看到爸爸的信，她才知道，爸爸不是不爱，是太傻，太固执，
他总以为，赚更多的钱，就能让妈妈和她过上更好的生活，就能弥补平时陪伴的不足，
却忘了，妈妈想要的，从来不是多少钱，而是他的陪伴，是一家人在一起的时光。“婉婉，
今天晓晓上小学了，我送她去学校，看着她背着书包走进校门的样子，突然想起你。
你说要亲自送晓晓上学，要给她扎漂亮的辫子，要在她的书包里放一颗糖，告诉她，
上学是开心的事。这些事，都是我替你做的，可我总觉得，做得不好。晓晓的辫子，
我扎得歪歪扭扭，她被同学笑了，回来跟我闹脾气；书包里的糖，我总忘了放，
她问我‘爸爸，妈妈说的糖呢’，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婉婉，我好像什么都做不好，
连替你照顾晓晓，都照顾不好。”林晓想起小学一年级，第一天上学，爸爸给她扎的辫子，
左边高右边低，同学都笑她“小疯子”，她哭着跑回家，跟爸爸发脾气，说“我不要你扎，
我要妈妈扎”。那时候爸爸没生气，只是蹲下来，用粗糙的手擦去她的眼泪，
说“对不起晓晓，爸爸下次一定扎好”。后来，爸爸每天早上都会提前十分钟起来，
对着镜子练习扎辫子，慢慢的，他扎的辫子越来越整齐，甚至比外婆扎的还好看。
那时候她只觉得，爸爸是怕她再发脾气，现在才懂，爸爸是在替妈妈完成承诺，
是在弥补妈妈没能陪她长大的遗憾。他把对妈妈的愧疚，都藏在这些小小的细节里，
藏在每天早上的辫子上，藏在书包里的那颗糖里，藏在每一次她想要什么，
就立刻满足她的行动里。笔记本放在信纸的最下面，林晓翻开的时候，
里面掉出一张照片——是妈妈和爸爸的合照，妈妈穿着白色的连衣裙，
爸爸穿着那件藏青色中山装，两个人站在梧桐树下，妈妈靠在爸爸的肩膀上，笑得一脸温柔，
爸爸看着妈妈，眼里满是宠溺。照片的背面，写着一行小字：“婉婉，欠你的，
我这辈子都还不清，下辈子，我一定好好陪你，再也不把‘下次’挂在嘴边。
”4 笔记本里的回忆笔记本里，记的都是一些琐碎的小事，
却每一件都和妈妈有关：“1990年5月12日，婉婉想吃饺子，我下班晚了，没买肉馅，
她煮了素饺子，说也好吃，可我知道，她最喜欢吃肉馅的。”“1992年3月8日，
妇女节，想给婉婉买一束花，结果被客户叫去加班，回来的时候花店都关门了，
婉婉说‘没关系，有你在就好’。”“1995年9月10日，婉婉生日，我订了蛋糕，
结果临时要去外地出差，蛋糕让同事帮忙拿回去，婉婉没吃，放了好几天，直到坏了才扔。
”“1998年11月7日，婉婉胃疼得厉害，让我陪她去医院，我说明天还要上班，
让她先吃点药，她没再说话，夜里我听见她在客厅里咳嗽，心里很难受，却还是没起来陪她。
”“1999年4月20日，婉婉走了，我没能见她最后一面，医生说，她走的时候，
手里还攥着咱们的合照，嘴里喊着我的名字，喊着晓晓的名字。婉婉，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5 父爱的无声告白最后几页，记的都是林晓的事，从她第一次走路，
第一次说话，第一次上学，到她考上初中，考上高中，每一个重要的时刻，
爸爸都记在了里面，甚至连她什么时候闹过脾气，什么时候喜欢上吃草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