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正殿的鎏金暖炉熏得他眼眶发烫，却化不开脊背上廷杖留下的钝痛。
"南诏的雪玉簪？"季岑玄色织金靴尖碾过他散落的发尾，指尖勾着那支被折断的玉簪，"亡国世子也配戴我大周皇族的凤尾蝶纹？"簪尾雕琢的蝶翼在烛火下泛着冷光，谢雨宸盯着季岑腰间晃动的锦囊——半片青玉蝶坠正从绦绳缝隙漏出来，与他腕间锁链的机关暗扣纹路如出一辙。
"咔嚓！"玉簪在蟒纹靴底碎裂的声响惊飞檐下寒鸦。
季岑俯身掐住他下颌，碎玉茬口抵在颈侧旧疤："听说南诏有种刑法，将玉器烧红嵌进罪人关节......"碎玉突然刺入掌心。
"殿下何不亲身试法？"谢雨宸攥着半截断簪抵上季岑喉结，鲜血顺着腕间锁链滴落金砖，"看看是殿下的喉骨硬，还是南诏的雪玉韧。
"鎏金屏风轰然倒地，裂帛声混着瓷瓶碎裂的脆响。
季岑反手将他掼在描金牡丹纹的檀木隔扇上，断裂的簪尖在颈侧拉出血线："三日前渭水畔的刺客，用的也是南诏淬毒银针。
"谢雨宸喉间发出闷哼。
季岑染血的指尖正按在他腰间旧伤，那是五年前渭水之战留下的箭簇痕。
冰凉的玉扳指擦过溃烂的皮肉，激得他浑身战栗。
"疼吗？"季岑突然咬住他耳垂，龙涎香混着血腥气灌入鼻腔，"当年你父王屠我母族三百口时，那些孩童的哭声比这疼千万倍。
"谢雨宸瞳孔骤缩。
余光里季岑的锦囊彻底散开，残缺的蝶形玉坠滚落在地——正是他七岁那年，亲手系在那个渭水畔濒死少年颈间的信物。
"殿下......"他猛地攥住季岑手腕，锁链刮擦着对方腕骨新伤，"三年前上元夜，崇文门大火里救人的可是......"铜壶滴漏突然炸响子时的更声。
季岑暴戾地扯开他襟口，玉坠碎片划破胸前的刺青。
那是南诏王族特有的赤蝶图腾，此刻正渗出妖异的金粉："今夜侍寝，孤要亲眼看着南诏的凤尾蝶折翅。
"熏笼迸出火星，谢雨宸在剧痛中看见季岑后背的旧疤——横贯肩胛的刀伤上覆着新愈的箭痕，与他腰间伤口的形状完美契合。
五年前渭水城头的破甲箭，三年前崇文门火场的焦木梁，无数记忆碎片在血腥气中拼出骇人的图腾。
"怕了？"季岑将染血的碎玉塞进他齿间，"当年你父王屠城时可没教过世子殿下何为惧？"谢雨宸突然仰头咬破他虎口。
腥甜在唇齿间漫开时，他触到季岑腕间跳动的血脉，那里埋着渭水畔刺客留下的毒针——与他锁链暗格里的银针系出同源。
殿外风雪骤急，更漏声里混进金吾卫的脚步声。
季岑猛地将他甩向云锦软榻，断裂的玉簪深深楔入枕畔。
谢雨宸在眩晕中瞥见屏风后晃动的黑影，那人腰间佩着的玄铁令闪过幽光——正是三日前刺杀季岑的凶器制式。
"孤改主意了。
"季岑突然用大氅裹住他战栗的身躯，掌心按在腰窝旧伤处，"听闻南诏有种药人，能以身作引解百毒。
"他指尖掠过谢雨宸腕间锁链机关，"从今日起，你便是孤的药蛊。
"子时三刻的梆子声里，谢雨宸看着季岑拾起那半片蝶形玉坠。
烛火将两人的影子投在描金屏风上，纠缠如两只濒死的血蝶。
当更声彻底吞没喘息时，他突然在季岑颈侧嗅到极淡的迦南香——与崇文门大火那夜，背着他冲出火海的少年身上的气息分毫不差。
药庐的铜釜蒸腾着猩红雾气，谢雨宸腕间锁链绞在青铜兽首上，勒出深可见骨的淤痕。
季岑握着金错刀划开他小臂血脉时，冰蓝凤尾蝶正停在窗棂积雪间，翅尖磷粉簌簌落在沸腾的药汤里。
"南诏王族的血，果然比寻常药引鲜艳。
"季岑将玉匙探入他伤口，舀起一汪泛着金丝的血，"当年你父王用这种血养蛊毒时，可想过会反噬己身？"谢雨宸在剧痛中盯着那碗逐渐变黑的药汤。
血珠沿着季岑的玉扳指滚落，在碗沿凝成诡异的曼陀罗纹——与三日前刺客所用毒针的纹饰如出一辙。
"殿下所中之毒，怕是撑不过三剂药引。
"他忽然轻笑，锁链随着颤抖哗啦作响，"若我此刻咬舌自尽......"季岑猛地掐住他两颊，将滚烫的药汤灌入咽喉："那孤便屠尽南诏战俘营，用三千人的血替你温养尸身。
"剧痛如万蚁噬心。
谢雨宸蜷缩在青砖地时，看见自己吐出的血沫里浮着金粉——这是南诏王族特有的迦楼罗毒，唯有至亲血脉可解。
而季岑靴尖碾碎的药渣中，分明混着崇文门大火那夜刺客留下的玄铁令牌残片。
更漏滴到戌时，季岑忽然屏退众人。
谢雨宸在意识模糊间听见帛裂之声，温热的掌心覆上他痉挛的脊背。
迦南香混着血腥气漫过来，有人正用金疮药涂抹他被锁链磨破的脚踝。
"......阿岑？"他下意识呢喃出那个尘封的名字，立刻感到身后人动作僵住。
五年前渭水畔的雨夜浮现眼前，年攥着他衣角低语："若我能活着走出这片芦苇荡......"冰凉的剑鞘突然抵住喉间。
"谁准你唤这个名字？"季岑的声音裹着暴雪，剑锋却避开了跳动的血脉，"药人的舌头若不想要，孤可以替你拔了。
"谢雨宸在剑影中窥见季岑松垮的中衣，那道横贯后背的箭伤渗着黑血——正是用南诏玄铁箭所伤。
他忽然想起父王密室里的鎏金箭匣，其中缺失的那支箭簇，与季岑伤口的形状分毫不差。
子时的梆子声撕裂寂静，季岑甩袖离去时，一枚冰蓝凤尾蝶尸体飘落榻前。
谢雨宸捻起残翅，发现蝶腹刻着细小的编号——与战俘营囚徒额间的烙印一模一样。
刑场的雪混着人血凝成赤褐色冰碴，谢雨宸腕间锁链冻在青铜刑架上。
季岑握着南诏制式的弯刀划过战俘咽喉时，冰蓝凤尾蝶正成片撞向滚油沸腾的火盆，翅尖磷火在焦臭味中炸开青烟。
"第三百二十一名。
"季岑将染血的弯刀掷在他脚边，刀柄镌刻的南诏王徽刺得人眼眶生疼，"你父王送来的死士，倒是比你骨头硬些。
"谢雨宸盯着刀身倒影——季岑玄色大氅下露出半截绷带，渗出的黑血与战俘颈间流淌的并无二致。
三日前那碗毒药分明该诱发心脉剧震，可眼前人连斩数十囚却气息平稳如常。
"殿下想要什么样的骨头？"他忽然挣动锁链，冰碴划破腕间旧疤，"像我这般被碾碎脊梁的，还是......"惊呼声打断话尾。
刑架上的战俘突然暴起，额间烙印迸出幽蓝火焰。
谢雨宸瞳孔骤缩——那烙印编号正是昨夜死在他枕畔的凤尾蝶腹部刻痕。
季岑的剑比金吾卫的弩箭更快。
谢雨宸在血雾中看见剑锋偏了三分，本该刺穿心脏的利刃没入战俘右肩。
季岑腕间的迦南香突然浓烈，与五年前渭水畔为他包扎伤口的药香重叠。
"押入水牢。
"季岑碾碎战俘额间燃烧的烙印，指尖沾着蓝火按在谢雨宸锁骨，"世子不妨猜猜，这南诏秘术烧到第几重，能让你开口求饶？"子夜的水牢结满冰棱，谢雨宸在刑讯官的惨叫中数着更漏。
当季岑的脚步声混着血腥气逼近时，他腕间锁链忽然被炽热掌心握住——那温度烫得不似活人。
"吞了。
"季岑将药丸塞进他齿间，掌心溃烂的伤口滴着黑血，"你若敢死，明日便用南诏小郡主的血来煎药。
"谢雨宸在剧痛中咬破他虎口，尝到与战俘同源的蛊毒味道。
季岑突然踉跄着栽倒在他身上，大氅滑落露出心口狰狞的咒文——竟是南诏王族秘传的往生咒，需至亲血脉以心头血为引。
"......阿兄？"记忆如惊雷劈开浓雾。
十年前南诏祭坛，他亲手为重伤的质子刻下这道咒印。
而眼前人溃烂的伤口深处，赫然埋着半枚鎏金箭簇——正是父王密室缺失的那支。
季岑在昏迷中攥紧他染血的衣襟，往生咒泛起妖异的红光。
谢雨宸颤抖的指尖触到对方后颈旧疤，那处陈年箭伤的位置形状，与祭坛上他替质子挡下的致命一箭完全吻合。
祭坛的鲛绡帐被血浸成赭色，谢雨宸腕间锁链缠在青铜饕餮像上，割出的血线沿着兽纹淌进地缝。
季岑心口的往生咒在月光下泛起磷火，将他喂进去的鲜血蒸腾成金雾，凝成南诏祭文里记载的"血蝶渡厄"之象。
"咳咳......"季岑忽然攥住他正在放血的手腕，往生咒的红光灼穿皮肉，"世子这杯鸩酒，酿得比崇文门那夜的焰火更烈。
"谢雨宸盯着对方胸口浮现的鎏金箭纹——正是父王密室箭匣缺失的那枚图腾。
他忽然扯开季岑的玄色中衣，在腰侧找到那道月牙形旧疤："渭水畔的芦苇荡，殿下可还记得有人替你吸出蛇毒？"季岑瞳孔骤缩，反手将人按在祭坛的獬豸浮雕上。
青铜兽角的棱角硌着谢雨宸后腰旧伤，与五年前中箭的位置分毫不差："孤倒是记得，南诏细作最擅长用苦肉计。
"祭坛暗格突然弹开，鎏金箭匣滚落在地。
谢雨宸看着季岑拾起那支刻着"谢"字的玄铁箭，箭簇残留的黑血与季岑心口的咒印如出一辙。
"三年前崇文门大火......"谢雨宸突然握住箭身，"殿下为何偏从南诏死士的包围里，救出个戴蝶形玉坠的孩子？"季岑的剑锋擦过他颈侧，将鲛绡帐劈成纷飞的蝶形碎片。
一片碎帛落在谢雨宸腕间锁链的机关处，露出里面暗藏的鎏金钥匙——正是季岑母族被屠那夜，从凶手身上扯下的信物。
"孤改主意了。
"季岑突然咬破他锁骨，将沾血的钥匙按进祭坛凹槽，"与其让你死在旁人手里，不如......"地砖轰然塌陷，两人跌进渭水下的密室。
谢雨宸在浮沉间抓住季岑的蹀躞带，玉扣上镌刻的凤尾蝶纹与他腕间锁链的暗纹严丝合缝。
浑浊的水流冲开季岑的束发冠，露出耳后那道月牙疤——正是谢雨宸当年用芦苇杆替他吸出蛇毒时留下的齿痕。
"阿兄......"谢雨宸在窒息中吐出气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