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后，我在私人医院再见到她。她牵着一个孩子。那孩子，和我长得一模一样。
我的未婚妻在我身边，轻声说：“峥，她这是回来找你了。”我笑了。“野心不小，
手段太脏。”我走向她，准备用钱解决掉这个天大的麻烦。1京市的初秋，
空气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桂花香，但私人医院里只有消毒水冷冽的味道。
我刚结束一场关于神经元连接项目的视频会议，正准备离开，就看见了走廊尽头的苏晚。
只一眼，我就认出了她。她穿着一件宽松的棉质长裙，头发简单地挽在脑后，
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和一年前跟在我身边时那种精心修饰的精致不同，现在的她，
有一种落地的温和。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她手里牵着一个孩子，
一个约莫一岁左右、刚学会走路的男孩。那孩子踉踉跄跄，一抬头，
露出一张和我童年照片里几乎完全一致的脸。一样的眉眼，一样的鼻梁，
甚至连那股子天生的疏离感都如出一辙。我的脚步停住了。血液在一瞬间似乎凝固，
随即又疯狂地冲向大脑。跟在我身边的林微雅顺着我的视线看过去，
她是我商业联姻的未婚妻，也是众人眼中我的“白月光”。她轻轻“呀”了一声，
手下意识地挽紧了我的手臂。“峥，那不是……苏小姐吗？
”她的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她身边那个孩子……”她没有说下去，
但意思再明白不过。我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苏晚似乎感觉到了我的视线，她抬起头，
目光与我的在空中交汇。她脸上没有久别重逢的激动，也没有被抓包的心虚，
只有一瞬间的错愕，然后迅速归于平静。她对我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然后便拉着孩子，转身走向了另一边的儿科诊室。那个动作，像是在躲避，更像是在无视。
一股无名火从我的胸腔里烧起来。林微雅在我耳边轻声说：“她是不是……一直瞒着你？峥，
这孩子看起来都一岁了，算算时间……”时间？我当然会算。一年前，我为了和林家联姻，
以确保我的“脑机接口”项目能拿到最关键的芯片技术，和苏晚结束了关系。
我给了她一笔足够她下半辈子衣食无忧的钱，让她离开京市，不要再出现。
她当时什么都没说，拿了卡，第二天就消失了。我以为她是个聪明人，
懂得什么叫“游戏结束”。现在看来，我低估了她的野心，也高估了她的智商。
用孩子来当筹码，是这个世界上最愚蠢、也最令我厌恶的手段。“去查。
”我对身后的助理周杨下令，声音冷得像冰，“查她这一年都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
这个孩子，什么时候出生的。”“是，秦总。”周杨立刻点头，转身去办。
林微雅担忧地看着我：“峥，你别生气。或许只是个巧合，长得像而已。”“巧合？
”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微雅，在这个世界上，尤其是在我的世界里，
没有那么多巧合。”每一个看似偶然的背后，都是精心的算计。苏晚，我养了你五年，
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2我和苏晚的开始，算不上一段美好的相遇。五年前，
她是我公司一个边缘部门的实习生，因为一份关于“情感算法模型”的报告写得有些新意，
被周杨递到了我的办公桌上。那时的我，
正在为我的AI伴侣项目寻找一个完美的“人类情感范本”。
我需要一个情绪稳定、感知敏锐、又足够“干净”的样本，来进行长达数年的数据采集。
苏晚很合适。她父母早亡，没什么亲人朋友，社会关系简单。性格安静，甚至有些内向，
这能最大限度地减少外界干扰变量。我让周杨去找她谈。
条件很简单：我为她提供住所、优渥的生活，解决她的一切后顾之忧，
包括她那个正在住院、需要高昂费用的奶奶。而她，需要做的就是住进我指定的别墅，
戴上我公司研发的生理数据监测手环，并允许我在她的生活空间里安装数据采集器。
她需要成为我的“金丝雀”，一个被数据包裹的、活生生的实验样本。
她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了。那五年，她确实做得很好。她安静、顺从，从不越界。
她会按照我的营养师制定的食谱吃饭，会在我的要求下观看指定类型的电影并记录情绪波动，
会和我进行固定时长的“无目的交流”，以便AI学习人类的语言逻辑。
她就像一件精密的人形仪器，完美地执行着我的每一个指令。我给了她最优渥的物质生活，
奢侈品、豪车、永远刷不完的卡。圈子里的人都以为她是我养在外面见不得光的情人。
她从不解释，我也懒得说明。事实上，我们之间，除了必要的数据采集，没有任何私人感情。
我甚至很少碰她。因为任何亲密接触都会产生不可控的情感激素，那会污染我的数据。
我以为这种纯粹的、建立在契约上的关系会一直持续到项目结束。直到林微雅回国。
林微雅是我大学时的学姐，也是我唯一承认有过好感的女性。她家世显赫，后来出国深造，
我们便断了联系。她回国后，林家主动提出联姻，这对我的事业版图来说，
是如虎添翼的一步。我没有理由拒绝。于是，我需要处理掉苏晚这个“实验样本”。
我约她谈话的那天，是在别墅的书房。我开门见山：“项目提前结束了，数据已经足够。
这张卡里有一笔钱，另外，城西那套公寓转到你名下。明天之前，搬出去。
”我的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就像在宣布一个实验阶段的终结。她安静地听着，过了很久，
才抬起头看我。她的眼睛很干净，像一汪清泉，此刻，那泉水里似乎起了波澜。“为什么？
”她问，声音很轻，“是数据出错了吗？还是我……哪里做得不好？”“都不是。
”我靠在椅背上，看着她，“我要结婚了，我的妻子，不会喜欢你的存在。”我以为她会哭，
会闹，或者会像其他女人一样，质问、纠缠、索要更多。但她没有。她只是点了点头，
眼里的光一点点暗下去，最后说了一声：“好。”然后她站起来，对我鞠了一躬。“秦先生，
这五年来，谢谢您的照顾。”那一刻，我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
一种陌生的、不属于数据范畴的情绪一闪而过。
但我很快将它归类为实验结束时对样本产生的“冗余情感”，并迅速清除。第二天她就走了，
走得干干净净，没带走任何我给她的东西，除了那张卡。我以为我们之间，就此两清。
没想到，一年后，她带着一个“武器”回来了。一个和我如此相像的孩子。她想干什么？
用孩子逼我离婚？还是想从林家即将注入我公司的巨额资金里分一杯羹？可笑。
3周杨的调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详细得像一份学术报告。“秦总，
苏小姐一年前离开京市后，去了江南的一个水乡小镇，在那里定居。
孩子是在十个月前出生的，出生证明上的父亲名叫……秦屿。”秦屿。听到这个名字，
我的瞳孔猛地一缩。我的双胞胎弟弟。一个只存在于我记忆深处，
被我刻意遗忘、甚至可以说是憎恨的名字。当年那场意外之后，他就被送走，
从此我们兄弟二人形同陌路，十几年没有任何联系。他怎么会和苏晚在一起？
“他们什么时候认识的？”我的声音因为压抑着怒火而显得有些沙哑。“根据调查，
苏小姐去小镇后不久，就在一次画展上认识了秦屿先生。秦屿先生是一位画家，
当时正在那里采风。两人……大概在三个月后结的婚。”画展？结婚？
一个又一个荒谬的词砸进我的耳朵。我几乎要笑出声来。好一出精心策划的大戏！苏晚，
你真是好手段！你离开我之后，立刻就找到了我的孪生弟弟，
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在基因上和我几乎完全相同的人。然后你火速和他结婚，生下孩子。
因为你知道，这个孩子，只要往我面前一站，就是一张无法辩驳的“亲子鉴定”！
你是在报复我吗？报复我当年结束“实验”，报复我为了利益选择联姻？
所以你选择了我最厌恶的人，来给我致命一击？“秦总，”周杨小心翼翼地看着我的脸色，
“还有一件事……林小姐那边，好像也知道了这件事。她……今天下午去见了苏小姐。
”我的眉心狠狠一跳。“她去干什么？”“不清楚，但看样子，谈得并不愉快。
”4我赶到苏晚住的酒店时，林微雅正站在门口，眼眶通红，一脸委屈。房间里，
苏晚正抱着孩子，轻声哄着。孩子似乎被吓到了，一直在小声抽泣。看到我进来，
林微雅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立刻走过来，声音带着哭腔：“峥，你可来了。
我……我只是想和苏小姐谈谈，问问她是不是有什么困难。可她……她根本不讲道理，
还说……还说我没资格管她的事。”我没理会她，目光直直地射向苏晚。苏晚抬头看我，
眼神平静，但抱着孩子的手臂却收得很紧。“秦先生，有事吗？”她先开了口。“苏晚，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里淬着冰，
“带着这个孩子出现在我面前，是想提醒我什么？还是想向我索要什么？
”孩子似乎被我的气场吓到了，往苏晚怀里缩了缩，怯生生地看着我。那双眼睛，
和我太像了，像到让我心烦意乱。“我不想干什么。”苏晚说，“我只是带孩子来京市看病。
在这里遇到你，是个意外。”“意外？”我冷笑，“你嫁给秦屿，也是意外？
你生下一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孩子，也是意外？”苏晚的脸色白了一下。她大概没想到，
我这么快就查到了秦屿身上。“我和谁结婚，生谁的孩子，都和秦先生你没有关系。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我们之间的合约，一年前就已经结束了。
”“结束了？”我逼近一步，几乎能感受到她温热的呼吸，“苏晚，你利用了我五年，
采集了你五年数据的不是别人，是我！你现在带着这个不清不楚的孩子，嫁给我最恨的人，
跑到我面前来，告诉我这叫结束了？”我的逻辑在告诉我，这是一个阴谋。
一个由苏晚和秦屿联手，针对我的阴谋。他们想干什么？毁掉我的联姻？动摇我公司的根基？
“峥！”林微雅拉住我的胳膊，柔声劝道，“你别激动，有话好好说。
苏小姐一个人带孩子也不容易……”“她不容易？”我甩开她的手，指着那个孩子，
一字一句地对苏晚说，“开个价吧。你要多少钱，才肯带着这个孩子，和秦屿一起，
永远从我的世界里消失？”我以为，钱是解决所有问题的最好方式。就像五年前，
我用钱把她买到身边。一年前，我用钱让她离开。这一次，也该一样。然而，苏晚却笑了。
那笑容里，没有贪婪，没有算计，只有一片荒芜的悲哀。“秦峥，
”她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我，声音不大，却像一把锤子，狠狠砸在我心上，“你是不是觉得，
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可以用钱来衡量和买卖？”“包括感情，包括尊严，
甚至包括一个孩子？”她站起来，直视着我的眼睛，那双曾经清澈如水的眸子里，
此刻只剩下冰冷的失望。“你错了。有些东西，你买不起。”“至于这个孩子，”她低头，
温柔地亲了亲孩子的额头，“他叫苏念，念想的念。他是我和阿屿的孩子，和你秦峥，
没有半分钱关系。”“他是我的命，不是你的筹码。”说完，她抱着孩子，绕过我，
径直走出了房间。自始至终，没有再看我一眼。5苏晚走了。
房间里还残留着她身上淡淡的奶香和孩子身上特有的味道。我站在原地，
心口像是被堵了一团棉花，闷得发慌。林微雅走过来，从身后抱住我。“峥，别生气了。
她大概也只是……太爱你了，所以才会用这种方式，想引起你的注意。”爱我？
这个词让我觉得无比刺耳。一个实验样本，对我谈爱？“她不配。”我冷冷地说。
但我不得不承认，苏晚最后那几句话，以及她那个眼神，让我产生了一丝动摇。
我的逻辑和数据分析能力，第一次在一个人身上，出现了偏差。我需要证据。
我需要一份绝对客观、不会掺杂任何感情因素的证据。“周杨，”我拨通电话，
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冷静，“想办法，拿到那个孩子的DNA样本。头发，或者用过的奶嘴，
都可以。”“我要亲自做一次鉴定。”6等待结果的两天，我过得异常烦躁。
无数的数据模型在我的脑海里建立又推翻。A模型：苏晚和秦屿是真爱。孩子是秦屿的。
她出现在我面前，纯属巧合。这个模型的可能性，低于5%。
因为巧合本身就是一种低概率事件，多重巧合叠加，概率趋近于零。
B模型：苏晚对我因爱生恨，联合秦屿报复我。孩子是秦屿的，
但他们利用孩子和我相像这一点，来扰乱我的生活和事业。这个模型的可能性，约为60%。
符合一般情感纠纷的逻辑。C模型：孩子是我的。苏晚一年前就怀孕了，但她瞒着我。
她找到秦屿，只是为了给孩子找一个名义上的父亲，一个完美的挡箭牌。她最终的目的，
还是我。这个模型的可能性，我无法计算。因为这里面牵扯到一个我从未考虑过的变量：我，
秦峥，可能在某个被我忽略的时刻，让她怀了孕。这超出了我的控制范围，
也动摇了我对自己生活的掌控力。这种感觉，很糟糕。林微雅看出了我的心不在焉。
她体贴地为我安排了一场高尔夫，请来了几个生意上的伙伴。“峥，别想那么多了。
不管那个孩子是谁的，都改变不了什么。”她为我递上球杆，笑得温婉大方，
“我们很快就要结婚了，不是吗？”我接过球杆，看着远处碧绿的草坪，却没有挥杆的欲望。
是啊，我要结婚了。可为什么，我的脑子里，反复出现的，
却是苏晚抱着孩子离开时那个决绝的背影？7.DNA样本很快就拿到了。
是孩子用过的一个安抚奶嘴。我公司的生物实验室是全球顶尖的，我亲自操作，提取样本，
进行序列比对。这个过程对我来说，就像呼吸一样简单、自然。
我将孩子的DNA数据输入系统，然后调出我的数据进行比对。进度条在屏幕上缓慢移动。
一分钟，两分钟……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我盯着屏幕，手指无意识地收紧，
连呼吸都忘了。终于，结果出来了。屏幕上，
绿色字体显示着最终结论：父系关系概率：99.9999%轰——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