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苏锦在拖地。水桶里的水早就浑了。她弯着腰，一下一下，把拖把按在瓷砖上，
再用力拉回来。客厅很大，空荡荡的，只有拖把划过地面的声音，沙沙的。
李浩的手机就在茶几上亮了一下。又亮了一下。苏锦没抬头，继续拖。拖到茶几旁边，
她直起腰，捶了捶后背。手机屏幕上，一个叫“小野猫”的头像在跳。她拿起手机。
屏幕没锁。李浩从来不锁屏，他说夫妻之间要坦诚。“浩哥，你昨晚真厉害，人家腿都软了。
”“什么时候再来找人家嘛？”下面还有一张照片，是女人的腿，白花花的，
上面盖着皱巴巴的酒店床单的一角。苏锦看着那几行字，看了很久。她没哭。眼睛干得疼。
她把手机放回茶几上，屏幕冲下。她把拖把扔进水桶里，哗啦一声，脏水溅出来，
几点落在她的裤脚上。她没管。她走到阳台，点了一根烟。她不抽烟，但李浩抽，
茶几底下就有打火机。火苗窜起来，燎了一下她的手指。她疼得缩了一下手。烟很呛，
她咳了两声，眼泪这才下来。不是因为伤心。就是呛的。她看着楼下。车来车往，
人都不认识。哈。李浩。我的好丈夫。苏锦把烟头摁灭在栏杆上，一个小小的黑点。
她拿出自己的手机，翻了很久，找到一个号码。备注是“江辞”。那是李浩的亲叔叔。
她拨了过去。电话响了两声，被接起。一个男人的声音传过来，很低，带着点不耐烦。“谁？
”苏锦清了清嗓子，她捏着手机，指节有点发白。“喂？是江总吗？
”她把声音放得又软又甜，跟刚才那个“小野猫”有得一拼，“我是李浩的妻子，苏锦。
有点事，想当面跟您谈一下。”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明天上午十点，到我办公室来。
”说完，电话就挂了。忙音嘟嘟地响。苏锦看着手机屏幕，笑了。李浩，你不是想玩吗？
行啊。我陪你玩个大的。2第二天上午，苏锦化了妆。妆很浓。眼线往上挑着，
口红是正红色，涂得满满当当。她对着镜子，自己都觉得陌生。她打开衣柜，翻出一条裙子。
是李浩给她买的，她一次没穿过。红色的，布料很少，紧紧绷在身上。她换上，
在镜子前转了一圈。不行。她脱下来，又换上另一条。黑色的，裙摆开衩到大腿。这样好。
苏锦开着车去了江辞的公司。写字楼很高，玻璃幕墙反着光。她把车停好，走进电梯。
电梯里光可鉴人，照出她那张画出来的脸。她对着镜子，扯了扯嘴角，练习一个笑。“江总，
好久不见。”“江总，我丈夫……他最近好像有点麻烦。”“江总，我一个人，好怕啊。
”电梯门开了。前台小姐笑着问她：“您好，请问有预约吗？”“有，我找江辞。
”前台小姐打了个电话，然后指了指走廊尽头：“最里面那间，江总办公室。
”苏锦踩着高跟鞋，走过去。地板是木质的，发出咚咚的轻响。她能感觉到，两边格子间里，
有人在看她。她不在乎。她站在那扇深色的木门前，深吸一口气。她抬手，敲门。三下，
不轻不重。门里传来那个低沉的声音：“进。”苏锦推门进去。办公室很大，
一面墙是落地窗，能看到半个城市。江辞就坐在那张大桌子后面，低着头看文件。他抬起头。
苏锦的心脏，突然就停了一下。不是因为他长得有多好看。是因为那张脸。她见过。
在很多年前，一个闷热的夏天。江辞看着她，眉头皱了起来。“苏锦？”他的眼神，
像是在看一个不认识的东西，带着审视和一点……说不出的味道。
苏锦赶紧把脑子里的东西甩出去。现在是报复时间，不是怀旧时间。她脸上立刻堆起笑，
走过去，步子摇摇晃晃的。她没坐到对面的椅子上，而是直接绕到办公桌后面，
凑到江辞身边。“江总，”她弯下腰，一只手撑着桌子，一只手轻轻搭在他的椅子靠背上，
头发垂下来，几乎要蹭到他的肩膀，“我这次来，是有个天大的秘密，想跟您一个人说。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气音，热乎乎的喷在江辞的耳朵边上。江辞没动。他只是侧过头，
看着她。他的眼睛很深，像口井，能把人吸进去。“什么秘密？”他问。3江辞没躲。
他甚至还往后靠了靠，整个身体都陷进宽大的老板椅里。这个姿势，让他离苏锦更近了。
苏锦能闻到他身上的味道。不是古龙水，就是很干净的，像刚晒过的衬衫的味道。
她的心跳有点快。计划不是这样的。计划是，她会让他觉得她是个放荡的女人，
然后他就会厌恶她，再然后，她就把李浩那些破事捅出来，让他们叔侄俩闹个天翻地覆。
可现在，她有点紧张。因为江辞的眼神。太安静了。好像什么都能看穿。
“秘密……就是……”苏锦定了定神，把声音放得更媚，她直起身子，
手却没有离开椅子靠背，指尖轻轻地，在那昂贵的皮革上划来划去，“就是关于李浩的。
他最近……不太对劲。”江辞看着她的手指。“怎么不对劲？”“他……他外面有人了。
”苏锦说这句话的时候，特意带上了哭腔，眼眶也红了，看起来特别委屈，“我一个女人家，
又不敢跟家里说，只能来找您了。您是他唯一的亲人，您得为我做主啊。”她说着，
作势就要往江辞身上靠。江辞却突然动了。他坐直身体，伸手，精准地握住了苏锦的手腕。
他的手很热，力气很大，像一把铁钳。苏锦“哎哟”一声，停住了。江辞看着她，
脸上没什么表情。“李浩外面有人，你找我做什么？”他的声音很平淡，听不出喜怒。
“我……我……”苏锦被他看得发毛，准备好的词全忘了，“您是他叔叔，
您……”“所以呢？”江辞打断她，“让我替你教训他？还是让我跟他离婚，把家产都给你？
”他松开手，往后一仰，又靠回了椅子里，嘴角勾起一点笑，那笑意却没到眼睛里。“苏锦，
你当我是傻子？”苏锦的脸，一下子就白了。他看出来了。他竟然看出来了。她所有的算计，
所有的伪装，在他面前，就像个笑话。办公室里一片死寂。苏锦站在那里，手脚冰凉。
她画得精致的妆，此刻估计像个鬼。她想转身就走。可就在她要动的时候，江辞又说话了。
“不过，”他慢悠悠地说，“你今天这身打扮，确实挺好看的。”他站起身。他很高，
比苏锦高出一个头还多。他走过来，站在她面前，低头看着她。“特别是这条裙子。
”他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一下她裙子的开衩边缘，“很配你。”苏锦浑身一僵。
那手指的温度，隔着薄薄的布料，烫得她皮肤都在发颤。“江总，你……”她想躲，
脚却像钉在了地上。“想报复李浩？”江辞的声音就在她头顶，很低，很轻，像魔鬼的诱惑，
“这个方法，太笨了。”他收回手，转身走向沙发。“过来，坐下。”他说，“我们谈谈，
一个更有效率的合作方案。”4苏锦跟着走过去，在沙发上坐下。她不敢坐得太近，
缩在沙发的角落里，像个做错事的学生。江辞给她倒了杯水，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玻璃杯，
温水。“说说吧。”江辞坐在她对面，翘起腿，姿态很放松，“你跟李浩，怎么回事？
”苏锦捧着水杯，低着头，不说话。她脑子里很乱。这个人，跟记忆里的那个少年，
完全不一样。记忆里的他，总是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背着画板，
安安静静地坐在操场角落的梧桐树下。阳光透过树叶，在他身上落下斑驳的光影。
他从来不笑，也不跟人说话，像一座孤零零的岛。她偷偷看了他三年。毕业那天，
她鼓起所有勇气，想去跟他说句话。可她还没走到他面前，就看到他上了一辆黑色的车。
车窗摇下来，里面一个中年男人跟他说话。他点了点头，上车，走了。从此再也没见过。
“怎么不说话？”江辞的声音把她拉回来，“还是说，你今天来，就是为了演一出戏给我看？
”苏锦抬起头。“演什么戏？演一个被丈夫抛弃的可怜虫，然后来勾引他的叔叔，
让他家庭破碎，身败名裂？”江辞的嘴角还是挂着那点笑，但眼神里却冷冰冰的，“苏锦，
你的格局，就这么点大？”每一句话，都像刀子。苏锦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她猛地站起来。
“是！我就是格局小！”她冲他喊，眼里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大颗大颗地掉下来，
把妆都冲花了，“我丈夫跟别的女人上床！我该怎么办？我打他？骂他？离婚？然后呢？
让他跟那个小贱人快快活活？我凭什么！我就是要让他难受！
让他身边的人都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让他身败名裂！”她吼得嗓子都哑了。办公室里，
只剩下她粗重的喘息声。江辞静静地看着她，没说话。等她喊完了，哭够了，
他才慢慢地开口。“说完了？”苏锦没理他，只是哭。“哭完了，就该谈谈正事了。
”江辞说，“你说的没错，光让他们身败名裂，太便宜他们了。”他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
背对着她。“李浩最近在做的那个项目，知道吗？”苏锦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李浩天天在家念叨，说那个项目要是做成了，他就能在公司里彻底站稳脚跟。“那个项目，
是个窟窿。”江辞的声音很平静，“他挪用了公司的公款去填，还不止一笔。
”苏锦猛地抬起头，满脸震惊。“所以，你想报复他，用不着这么费劲。”江辞转过身，
看着她，“你只需要，把他挪用公款的证据，交给我。”他看着她，眼神深邃。“作为交换，
”他说，“我会让你，拿走你应得的一切。并且，让李浩，为他做的事，付出代价。
”5“证据？”苏锦的声音有点干。她知道李浩最近神神秘秘的，天天对着电脑，
有时候还接到电话就躲到阳台去。但她从没往那方面想。“对，证据。”江辞走回来，
又坐到她对面，“转账记录，假的合同，任何东西都行。他肯定都藏在家里。”他看着她，
目光很直接。“这件事，只有你能做。”苏锦的心跳得厉害。这已经超出了她的想象。
不是简单的捉奸报复，而是……犯罪。“我……”她犹豫了，“我做不到。”“为什么？
”江辞问。“他毕竟是我丈夫。”苏锦低声说。这是她最后的底线。尽管他已经背叛了她，
但要把他亲手送进监狱，她……“丈夫？”江辞笑了，那笑意里带着明显的嘲讽，
“那个在你丈夫身下承欢的‘小野猫’，你觉得她把你当什么？姐姐？
”苏锦的脸“唰”地一下白了。“你什么意思？”“意思就是，李浩不止外面有人一个。
”江辞靠在沙发上，慢条斯理地说，“那个‘小野猫’，我认识。叫张琪，
是他一个合作方的女儿。人家跟他玩玩，你还当真了？”他拿出手机，划了几下，递给苏锦。
屏幕上是一个视频。是在一个KTV包厢里。灯光很暗，音乐很吵。李浩喝得醉醺醺的，
搂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就是照片里的那个“小野猫”。视频里还有个男人的声音，
是江辞的。“李浩，这姑娘不错啊。”李浩大着舌头说：“江叔您不知道，这小骚货，
主动送上门的，玩着带劲。我老婆那个木头，跟死人一样，早该换了！”视频到这里就断了。
苏锦拿着手机，手抖得不成样子。屏幕暗下去，映出她那张泪痕交错的脸。木头。死人。
原来在李浩心里，她就是这样。她所有的委屈，所有的退让，所有的忍气吞声，在他眼里，
就是个笑话。她慢慢地，把手机还给江辞。“好。”她说，声音很平静，平静得可怕，
“我帮你找证据。”江辞看着她，眼神里闪过一丝什么。“想清楚了？”“想清楚了。
”苏锦说，“他要我死，我就要他永世不得超生。”她站起身，理了理自己那条黑色的裙子。
“没什么事，我先走了。”她转身就走，步子很稳，没有回头。“苏锦。”江辞在后面叫她。
她停下脚步，没回头。“裙子很美。”江辞说，“下次穿件红色的来。我喜欢红色。
”苏锦的肩膀，微微抖了一下。她没说话，拉开门，走了出去。6回到那个所谓的“家”，
苏锦像变了个人。她不再哭，也不再发呆。她把脸上的妆洗掉，换上家居服，走进厨房，
给自己煮了一碗面。她吃得干干净净。晚上，李浩回来了。他喝了酒，一身酒气，
进门就把外套扔在沙发上。“苏锦！给我倒杯水！”苏锦从厨房走出来，手里端着一杯温水。
她走到他面前，把水递给他。李浩接过，一口气喝完，然后把杯子重重地砸在茶几上。
“死气沉沉的，不知道你一天到晚摆着张脸给谁看！”苏锦没说话。她看着李浩，
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明天，我让你爸过来一趟。”李浩说，“张琪那边怀孕了，
她家要求我们尽快离婚。你识相点，主动点，财产方面，我会让你拿点补偿。”苏锦的心，
像是被针扎了一下。怀孕了。原来如此。她竟然还傻傻地以为，这只是一场游戏。“好。
”苏锦说，声音很轻。李浩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她这么爽快。“你……”“我离婚。
”苏锦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但财产，我要一半。这是法律规定的，少一分，
我们都法庭上见。”李浩的脸沉了下来。“苏锦，你别给脸不要脸！你一个吃我家喝我家的，
有什么资格跟我分财产！”“结婚三年，我为你操持家务，打理人情，我是免费的保姆吗？
”苏锦冷笑，“李浩，我们法庭上慢慢算这笔账。”她转身就要上楼。“你站住！
”李浩冲过来，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你今天吃枪药了？敢跟我顶嘴了？”他的力气很大，
抓得苏锦的胳膊生疼。苏锦挣扎了一下，没挣开。“放手！”“我不放！你还反了你了！
”李浩说着，另一只手就扬了起来，似乎要打下去。就在这时，苏锦的手机响了。
她拿出来看了一眼，是江辞。她接起来，开了免提。“喂？”“东西找到了吗？
”江辞的声音传出来，很清晰，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李浩的动作停住了。
他看着苏锦，满脸疑惑。“江辞？你跟他打电话干什么？”苏锦没理他，
对着电话说：“还没。他刚回来。”“让他接电话。”江辞说。苏锦把手机递到李浩面前。
“你叔叔，找你。”李浩皱着眉，接过手机。“江叔，这么晚了什么事？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江辞的声音响了起来，不大，
却让整个客厅的温度都降了下去。“李浩，你动她一下试试。”7李浩举着手机，
整个人都僵住了。他脸上的酒意，瞬间就醒了一半。“江叔，您……您说什么？”“我说，
”江辞的声音还是那么平静，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压迫感，“你敢动苏锦一根头发，
我让你明天就从这个城市消失。”“我……我跟她闹着玩呢……”李浩的声音都结巴了。
“我没有跟你开玩笑。”江辞说，“明天上午九点，到我办公室来一趟。现在，给我滚过去，
跪下，给苏锦道歉。”电话挂了。嘟嘟的忙音，像一声声催命的鼓点。李浩拿着手机，
脸色煞白。他看看手机，又看看苏锦，眼神里满是惊恐和不敢置信。苏锦就站在那里，
静静地看着他。她什么都没做，只是接了一个电话。李浩的气势，就全没了。
他慢慢地放下手机，像是扔掉一个烫手的山芋。“苏锦……我……”他想说什么，
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江辞的话，像一道圣旨，砸得他魂飞魄散。他知道他这个叔叔，
说得出，就做得到。苏锦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没有快意，只有一片冰冷的荒芜。
她什么也没说，转身上了楼。回到卧室，她关上门，背靠着门板，身体慢慢地滑坐到地上。
她抱住自己的膝盖，把脸埋进去。她没哭。就是觉得冷。从里到外，都冷透了。
手机又振动了一下。是江辞发来的短信。“他不敢再动你了。证据，尽快。
”苏锦看着那行字，删掉了。她站起身，走到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
眼睛里没有一点光。这就是她。被丈夫背叛，被当成“木头”，现在，
又成了丈夫叔叔手里的一颗棋子。她拿起梳子，一下一下，梳着自己的头发。很疼。
但她感觉不到。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到证据。让李浩，付出代价。她站起来，
走出卧室。李浩还像根木头一样戳在客厅里，看到她出来，吓得往后退了一步。苏锦没看他，
径直走到书房门口，推开了门。书房里很乱。李浩的办公桌上，文件堆得像小山一样。
苏锦走过去，开始翻找。她不知道要找什么，只能一份一份地看。李浩跟了进来，站在门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