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窗外,一道血色弧线划破天际,坠落的不是流星,是十五岁少年的全部世界。楼下,
警笛撕裂夜幕,人群像潮水般涌来,又被一道警戒线死死拦住。林雅站在人潮外,
手机屏幕亮着班主任那句冰冷的通知:“张小宇跳楼了。”耳边嗡鸣,
她只听见自己心脏砸在胸腔里的巨响,手上那份刚签的奥数补习合同,边缘被指甲抠得发白。
她死死盯着那片混乱,像盯着一个破碎的梦,一个她亲手编织,
又亲手绞碎的“赢在起跑线”的谎言。她想,他只是想赢,怎么就输得这么彻底?正文“砰!
”一声巨响,不是坠落,而是林雅手中的保温杯砸碎在医院走廊冰冷的地砖上。
碎裂的陶瓷片溅开,正如她此刻支离破碎的神经。手机屏幕上,
班主任那条信息像烙铁般灼烧着她的视网膜:“张小宇跳楼了。”这五个字,
每一个都带着血腥气,直冲脑髓。她冲出家门,张明紧随其后,
两人的呼吸都像破风箱般急促。医院里,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与绝望混杂的气味。
他们被告知,孩子已经……没有了。林雅踉跄着,被张明一把扶住。她双腿发软,
眼前一片模糊,只看到医生冰冷的嘴唇一张一合,说着“抢救无效”之类的字眼。
张明死死咬着牙,青筋暴起,他颤抖着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皱巴巴的烟,却怎么也点不着。
他们是普通打工仔,在城市里租着老旧的房子,为了孩子能“出人头地”,
他们把所有积蓄和希望都压在了张小宇身上。现在,一切都成了泡影。“怎么会这样?
”林雅声音嘶哑,像被砂纸磨过。她眼神空洞地看向走廊尽头的窗户,
窗外是这个城市璀璨却冰冷的夜景。张明终于点燃了烟,深吸一口,烟雾模糊了他疲惫的脸。
“学校呢?老师呢?他们怎么照看孩子的?”他猛地一拳砸在墙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墙皮剥落,露出灰色的水泥。他把所有怒火都倾泻向了“责任方”。三天后,殡仪馆。
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哀乐与焚香的味道。张小宇的照片被放大摆在灵堂中央,
照片上的少年穿着校服,笑容腼腆,手里捧着一张“全优生”的奖状。
那张奖状是林雅亲自去学校领的,她当时多么骄傲,在家长群里分享了无数次。现在,
那笑容定格在永恒的静止里,像一种无声的嘲讽。林雅抚摸着照片,指尖冰凉。她突然想起,
小宇曾偷偷在那张奖状背面画过一个怪兽,被她发现后狠狠批评了一顿。
“他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警察的声音打破了沉寂。林雅猛地抬头,眼底布满血丝。
“异常?他每天都在学习,考不好就哭,还能有什么异常?”她反驳道,
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自知的防备。张明掐灭了烟头,将烟灰缸推远了一点。
“他就是压力太大了,学校和老师管得太严了!”他替妻子接过话头,
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指责。警察皱了皱眉,在本子上写了几笔,没有多说什么。葬礼结束后,
林雅和张明把小宇的房间封锁起来,像封锁了一段不愿面对的记忆。
但他们没有停止“追责”。他们决定,要为小宇讨个“公道”。“学校必须给个说法!
”林雅在客厅里来回踱步,声音坚定。她手里紧紧攥着小宇的成绩单,上面密密麻麻的数字,
此刻看起来像一串无情的密码。张明坐在沙发上,眼神空洞地盯着墙上那张小宇得奖的照片,
照片旁还贴着一张手写的“冲刺清北”的标语,是林雅亲手写的。“我们去找学校,
找教育局。”张明终于开口,声音疲惫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固执。他把烟盒揉成一团,
扔进垃圾桶。“小宇的死,学校脱不了干系。”他站起身,走到窗边,
看向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他们是社会底层,但他们有孩子,他们有权利为孩子争取。
这份“争取”,此刻被扭曲成了一种对外界的愤怒与控诉。他们没有看到,
在那个被封锁的房间里,书桌上,一本被压在厚重教材下的日记本,正无声地躺着,
记录着少年最后的挣扎与绝望。清晨,阳光透过薄雾,斜斜地照进校长办公室。
林雅和张明端坐在沙发上,表情严肃,如同两尊被雕刻出的石像。校长王建国推了推眼镜,
眼神疲惫,他面前的茶杯冒着热气,却没有人去碰。“二位的心情,我们非常理解。
”王校长语气沉重,试图安抚。“但张小宇同学的坠楼,校方已经配合警方做了详细调查,
目前没有任何证据表明学校存在管理失职。”林雅猛地拍了一下茶几,茶杯震动,水花溅出。
“没有证据?!”她声音尖锐,“我儿子每天学习到深夜,学校的作业、补习班的压力,
你们难道不知道吗?他就是被你们逼死的!”她指着校长,情绪激动,眼底的血丝更加明显。
张明紧握着妻子的手,阻止她进一步失控,但他看向校长的眼神同样充满敌意。“王校长,
我们知道学校要面子,但一条人命,不能就这样算了。”他语气强硬,
摆明了不接受校方的说辞。王校长叹了口气,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
“这是张小宇同学在校期间的心理健康评估报告,以及班主任和任课老师的访谈记录。
我们一直关注着学生的心理状况。”他将文件推到两人面前。“报告显示,
小宇同学性格内向,但并未表现出明显的抑郁倾向。我们也多次和家长沟通,
建议减轻孩子的学习压力,但……”王校长欲言又止,眼神扫过林雅。“减轻压力?!
”林雅冷笑一声,拿起那份报告,却根本没看内容。“你们是想说我们做家长的有问题?
是我们在逼他?王校长,我儿子从小到大,哪次考试不是名列前茅?
我们只是想让他将来有更好的选择,有什么错?”她把报告重重地扔回茶几上,纸页翻飞。
张明也沉下了脸。“我们做父母的,谁不想孩子好?他成绩好,我们让他更进一步,
这有错吗?难道非要他考倒数,你们才满意?”他反问,语气冰冷。王校长看着这对夫妇,
内心五味杂陈。他见过太多像他们这样的家长,把孩子当成自己未竟梦想的延伸,
用爱与期望编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张先生,张太太,我们能理解你们的爱子心切。
但教育孩子,不只是成绩。”他试图解释。“小宇同学在生前,曾多次向班主任反映,
他在家里的学习时间过长,睡眠不足。老师也曾向你们发过微信,建议调整作息。”“微信?
”林雅愣了一下,随即翻出手机,快速查看。“那些都是正常的沟通!
哪个家长不希望孩子多学一点?难道老师就没催过作业,没加过课?你们学校的升学率,
不也是靠我们这些孩子拼出来的吗?”她情绪再度爆发。张明脸色铁青,他知道那些微信,
但他们总觉得是老师在推卸责任,是孩子在找借口。这次会谈不欢而散。
林雅和张明离开校长办公室时,脚步沉重,但心中的怒火却烧得更旺。他们觉得,
学校在推卸责任,甚至想把锅甩给他们。回到家,林雅坐在客厅里,看着那个被封锁的房间,
眼泪无声地流淌。“小宇,妈妈对不起你,妈妈没能保护好你。”她低声呢喃,但随即,
她的眼神变得坚决。“他们休想把责任推给我们!我们一定要为小宇讨个说法。
”她把手机拿出来,开始搜索相关的法律条文和新闻案例,誓要与学校抗争到底。
张明站在她身后,默默地递过一杯水,眼神里同样充满了不屈和愤怒。他们坚信,
他们的孩子是受害者,而他们,是为孩子讨回公道的斗士。一周后,
林雅和张明请了一位律师,准备起诉学校。律师姓李,一位中年女性,眼神锐利。
李律师听完他们的陈述,表情严肃。“二位,从法律角度看,
学校对学生的管理责任有明确界定。但要证明学校存在直接过失导致坠楼,难度非常大。
”她翻阅着两人带来的材料,包括小宇的成绩单、补习班的缴费凭证,
以及几张小宇在家学习的照片。照片里,小宇低头写字,桌上堆满了书。
“难道孩子在学校跳楼,学校就没责任?”林雅不服气地问。
“学校应该提供一个安全的学习环境,应该关注学生的心理健康!”李律师推了推眼镜,
目光落在林雅身上。“我们当然会从这个角度切入。但关键在于,
学校是否知晓小宇有严重的心理问题,且未采取有效措施。或者,
学校是否存在过度施压的行为。”她停顿了一下,“另外,孩子的家庭教育方式,
也可能成为对方辩护的焦点。”“家庭教育方式?”张明皱眉,他觉得这是对他们的侮辱。
“我们只是希望孩子成才,这有什么问题?我们辛辛苦苦赚钱,供他上最好的补习班,
给他买最好的学习资料,这都是为了他好!”李律师没有直接反驳,只是在本子上记录着。
“我理解二位的心情。但法庭讲究证据。我们需要收集更多证据,证明学校的管理疏漏,
或者对学生心理健康的忽视。”她看向林雅,“林女士,小宇在家里,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
比如日记、信件?”林雅愣住了。小宇的房间被他们封锁,她从未想过要进去翻找。“日记?
他……他从小就不爱写日记。”她含糊其辞。张明也摇了摇头。“小宇很乖,除了学习,
没别的爱好。”他下意识地回避着这个问题。
李律师敏锐地捕捉到了他们眼神中的一丝不自然,但没有追问。她知道,有些事情,
需要时间才能浮出水面。当晚,林雅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李律师的话像一根刺,
扎在她心头。家庭教育方式……她想起了小宇生前的点点滴滴。每天放学,
她都会检查他的作业,询问他在学校的排名。如果成绩下滑,她会立刻给他报更多的补习班,
甚至亲自监督他写作业到深夜。小宇偶尔会反抗,说太累了,想玩一会儿。
但她总会说:“现在不努力,将来就得吃苦!你看隔壁王阿姨家的孩子,考上了名牌大学,
你也要像他一样!”她起身,悄悄打开小宇房间的门。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尘土味,
以及少年特有的气息。书桌上,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参考书和练习册。她颤抖着手,
一本一本地翻看。突然,她的目光定格在一本厚厚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下面,
压着一个蓝色封面的笔记本。那不是学习用的,封面上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机器人,
旁边写着“小宇的秘密基地”。林雅的心脏猛地一跳。她拿起笔记本,小心翼翼地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