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过后，也是雨过天晴。夏日的夕阳从云层里慢慢地爬了出来，透过屋檐的滴水，
将最后的阳光残留在一家店铺下来避雨的三口之家。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
带着泥土和青草的芬芳，远处还能听到几声蛙鸣。小王的儿子小虎倚在父亲的腿边看着夕阳，
圆圆的小脸被映得通红，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地望着天边的彩虹出神。
小王盯着远处一片还未散尽的乌云抱怨着："该死，这鬼天气，说变就变，
来的时候还是好好的，一下就下起雨，不知道回来会不会这样。"他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
又望了望天，眉头紧锁。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
原本想着早点看完电影还能去江边散步，现在倒好，连鞋子都湿透了。
小王的老婆小琴一边拧着裙角上的水一边说："早知道就不来了，被淋了一身，鞋还跑断了。
这双鞋还是上周刚买的，花了我三百多呢。""你还说，"小王一听这话就火了起来，
"还不是你要来，非要看那破电影。那破电影有什么好看的，我都看了几百遍了。
要不是你非要今天来，咱们至于这么狼狈吗？"小琴也火了，一瘸一拐的脚停了下来，
一根指头指着前面小王的背说："王成！怎么倒是我非要来？
你上星期就跟儿子说一定要带他去看电影。我说不去，那电影我们看过。是你说非要去，
来的时候，你又对我说不去，我说不去就不去，反正也要下雨。你又说'下雨怎么了，
下雨照样去'。答应儿子的话要做到，你现在又来说是我非要去。你现在是越来越欺负人了。
"她的声音有些哽咽，眼眶也红了。小王被她这么一叫，站在那里一时不知道怎么好，
那看路人的眼神杀人的心都有了。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往前推了儿子一把，
说："叫你妈走。"小王边走边说："叫你叫辆车不叫，这哪是几步路。你看你现在象什么？
""我愿意，你管哪？"儿子牵下妈手，小声嘀咕着。"愿意。就要开场了，你愿意？
"小王头也不回地往前走，脚步迈得很大，故意不等身后的妻儿。
电影院一看就知道是五六十年代的建筑，外墙爬满了爬山虎，有些地方的墙皮已经剥落，
露出里面的红砖。中规中矩的石灰色两层结构，屋顶是颗斑驳的大五角星，
中间是两个大圆柱。圆柱中间就是大门，门上挂着"人民电影院"五个大字，
其中的"院"字已经缺了一个角。大门旁边是两小门，
小门的侧面墙上就是售票的地方——一个头样大的拱形门。小王敲了半天也不见门开，
倒是引来几个小贩围过来兜售零食和玩具。"爸爸我要吃冰棒。"小虎拉着小王的衣角说，
眼睛却盯着旁边一个小男孩手里的冰淇淋。"不吃。吃了拉肚子。"小王不耐烦地挥挥手，
"上次吃完冰棒拉肚子的是谁？在医院打针哭得稀里哗啦的又是谁？""我要吃，
别人都在吃。我也要吃。"小虎撅起嘴，眼看就要哭出来。"别人喝尿，你也喝？
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要老看别人怎么样，自己就怎么样？这破门到底有没有人卖票。
"小王又用力敲了敲售票窗口，手上的力道加重了几分。"不会今天没电影吧？
"小琴把鞋跟用力地合上，试着走了几步，但还是一瘸一拐的，"这鞋跟彻底断了，
待会儿怎么走路啊。""怎么可能？我同事和我说的怎么会错？他说今天肯定有电影，
还是新上映的。""你同事怎么就不会有错，他又不是放电影的？上次他说那个餐厅好吃，
结果咱们吃完都拉肚子了。""他爸是放电影的。这票是他给我的，怎么会错？
你这人就这样罗唆，我说有电影就有。你也不用用脑子，没见这里有些小贩吗？
眼睛长屁股上了？"小王指着周围几个卖瓜子花生的小贩说道。"我长屁股上也不管你事，
你也不用脑子想想，这卖票的地方半天也没人，说不定是换了地方，都十几年没来了。
现在谁还来这种老电影院看电影啊？"小琴边说边四处张望，试图找个能坐的地方修鞋。
小王说："你那破鞋，扔了算了。诺，那就有垃圾桶。"他指着不远处的一个绿色垃圾桶，
"反正也穿不了了，修都修不好。"就在这时，大门口处探出一个人头来，
对他们说："是买票的吧？来这里入场处买。"那人约莫五十多岁，头发梳得油亮，
中间分得整整齐齐。"走吧你。"小王拉着儿子就往里走，完全不管身后的妻子。
小琴差点摔倒，气愤地说："摔死我你就高兴？你就不能扶我一下？""小虎呢？
妈的跑哪去了？你这人怎么就跟这破鞋一样，眼睛还真长屁股上去了？
"小王突然发现儿子不在身边，顿时慌了神。"你是想吵架是吧？说话是吃了炸药了？
儿子儿子的，不在那里吗？"小琴指着大门方向，只见小虎拿了根冰棒在大门处吃，
也不知道是哪来的钱买的。小王一把拽过小虎："吃吃，就知道吃。感冒刚好，
看你拉不拉肚子，你哪来的钱？说！是不是又偷偷拿妈妈钱包里的钱了？
"小虎低着头不说话，只是小口小口地舔着冰棒。"买几张？
"一个中分头的中年男子在售票窗口问道，他穿着一件发黄的白衬衫，
领口已经磨损得起了毛边。"一张。"小王掏出钱包。"就买一张？"售票员抬起头，
透过小窗口打量着这一家三口。"是，我有一张。小孩免票吧？"小王把同事给的票递过去。
"不免。""这么小还不免？你看他还没一米二呢。"小王把小虎往前推了推。"不免。
"售票员面无表情地重复道。"回家，见鬼了，今天。"小王气得转身就要走，
却被小琴拉住了。小琴和儿子站在那里没动，小虎的眼眶又红了，眼看就要哭出来。
小王折了回来说，低声说："半票总可以吧？""那可以，小孩本来就半票。
"工作人员指了指桌前的一块大牌子说，上面确实写着"儿童1.2米以下半票"。
电影实际上演了二十多分钟，里面熙熙攘攘的人头，根本就用不着找座位。
放映厅里弥漫着一股潮湿发霉的味道，夹杂着瓜子的香味和汗味。昏暗的灯光下，
只能看到黑压压的人头，偶尔有烟头的红光闪烁。"你踩到我了！
"一个尖锐的女声突然响起。"你那么大声做什么？自己不注意，杀猪样地叫。
"小王边找边骂，同时还得搀着一瘸一拐的妻子。"哎哟，小浑球，怎么走路的。
"又一个抱怨声传来，显然是小虎不小心碰到了别人。小虎说："我又不是故意的，爸爸，
那是什么？"儿子指着楼上小窗口射出来的光问，那束光在烟雾中形成一道明显的光柱。
"你问那做什么？是看电影用的。"小王心不在焉地回答，还在努力寻找座位。
"哎哟你又踩到我了，你怎么回事啊。"小琴停下脚步索性不走了，她的脸色很难看，
显然脚疼得厉害。"走惯了平地，走这下坡的路，跟瞎子一样的，算了算了，不找了，
就在这坐吧。"小王指着最后排的几个空位。"坐这么远，看的不舒服，再往前走走吧。
坐那中间最好了。"小琴踮着脚往前看。"走什么走，"小王说，"还想让我踩你几脚吗？
就在这坐下吧。"一家三口坐在空空的后面，儿子习惯性要坐父亲的腿上。
放映厅里的椅子都是老式的翻板椅，坐上去会发出"吱呀"的响声。"下来。坐旁边。
"小王呵声说，但儿子却充耳不闻样地依然顽强地爬上父亲的腿上。小王闹不过他性子，
掐了小虎的屁股一下。"哇……"的一声，小虎哭了出来。"妈妈。爸爸打我。
"那些黑暗中熙熙攘攘的人头都转了过来。甚至有人朝他们弹过来一根烟头，
差点落到小琴的身上。"唉我说你这人毛病啊，"小琴发怒，一只脚把只鞋踢走了，
一手抢过儿子说，"他要坐你就让他坐啊，坐下，你腿会折啊？"小王憋着劲，
一时不好发作，从小琴的手里又抢回儿子，脱了他的鞋，阴沉沉地说："别闹了，看电影。
""我不看，我要看那个放电影的。"小虎指着放映窗口说。"那有什么好看的？看吧，
看吧。反正前后都不好看。你说这破电影怎么还有这么多的人看？"小王嘀咕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