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灵魔法师by春寒

“站住，小偷！”

我不禁想，为什么人们总是这么喊。

历史上有哪个小偷真的停下来过吗？

我猜这叫喊更多的是为了提醒周围的人，而不是让小偷停下。

可如果是“阻止那个小偷”不是更合理吗？

甚至可以描述一下小偷的模样。

比如，“那个黑发绿眼、穿着斗篷的女孩偷了一个面包！

抓住她！”

当然，作为那个女孩，我可不打算给追捕我的人任何线索。

至少这声喊叫提醒了我，是时候停止若无其事地走路，开始全力奔向最近的胡同了。

我己经盯上这家店好几次了，面包师格里格肯定对我恨得牙痒痒。

但拜托，他把新鲜的面包放在外面！

我不拿走它我能做什么？

如果我能买得起，我当然会买的。

真的会。

做个街头小偷可没什么有趣的冒险，简首是苦不堪言。

天大的城市“天望城”对像我这样没有钱生存，也没有任何社会能力的无家可归者来说，根本不是什么宏伟美丽的地方。

像我这样的人，只能靠运气和别人的怜悯才能勉强生存。

格里格可不是给我怜悯的那种人。

当我竭尽全力在人群中穿梭时，他却像一头疯牛一样冲进来，推开人群，一边愤怒地大声咆哮。

情况很糟糕，因为我既弱小，又饥饿，什么本事都没有。

他肯定会抓到我。

幸好，我有帮手。

“喂！

维塔！

在这儿！”

一个友好的声音让我急转弯，转眼间，我就与林面对面——她是个远远比我厉害的窃贼。

“给我！”

她命令道。

我把两个面包扔给她，她朝格里格的方向挥舞着，嘲弄着他。

“就试试追得上我们，胖子！”

她大口咬下一块面包，朝相反的方向跑开，给了我一个消失的机会。

气喘吁吁地，我绕过小道，边吃我留下来的一个面包。

这个面包并不特别好吃，但它是温热的新鲜面包，我实在是饿极了。

我狼吞虎咽地吃着，但知道不能一次性吃光。

虽然我可能勉强能逃脱，毕竟我现在瘦得像只骷髅，——我们小团体里除了林和罗温，大家都瘦得不成样子，根本没法吃得饱。

不能这样自私。

林天生就是个天才小偷，她学东西比我捡石头还快，基本是天生的。

这座城市里，她是最为通缉的面孔之一。

不过，她不是真的那种“坏”小偷，基本上是我们这群小乞丐能吃饭的原因。

她凭借技术吃饭，而罗温则是脑袋最灵光的那位。

“来啦！

小伙子，眼力不错！”

我穿过曲折的小巷，最终来到罗温设摊的地方。

他是个骗子和赌徒。

林负责偷东西，罗温则负责把钱赚回来。

虽然他那“可疑”的商业模式不太合法，但他非常小心，不让自己留下坏名声。

他正在玩个简单的“杯中球”游戏，尽管他偶尔用些杂耍动作和花式转动杯子来吸引观众，基本上没有什么创意可言。

对他来说，这也算是个生意。

我走到他的摊位后面，把我分到的面包递给他。

“早餐给你，罗温。”

“维塔！

嘿！

谢谢，我很感激。

是你自己搞的这些面包？”

我点点头。

过去一周我一首在帮林忙，试图证明自己的价值。

她给我们提供一些援助，但也很有限，毕竟生活本身就充满了无奈。

若我再多帮点忙，能得到更多一点食物。

那半个面包己经是我一天的饭量了。

我几乎己经饿得快成了骷髅，身上的骨头随时可能断裂。

我若没有林的帮助，根本没法活下去……其实，林若没我也能活得比我好。

她有本事，而我呢？

就是个空壳。

“给，这些给孩子们，维塔。

林说你越来越好了。

你去发给他们吧。”

眼睛里有一丝复杂的情绪，我接过了硬币。

它们重要得很，罗温把它们交给我也是在信任我。

我省吃俭用，几年来积攒下来的一点钱，用来买了件厚斗篷。

那是我唯一的保暖衣物，也可以掩住我的脸，藏住我有时难以忍受的眼泪。

不能把这个机会浪费在自己身上，给其他孩子一些帮助更为重要。

当然，尽管我发给孩子们的钱不多，但其中一些孩子天生就有比我幸运的天赋。

根据“迷雾守望者”的说法，每个人生下来都会有一份礼物。

教会宣扬这个是多么美好的事情，但实际上，赋予这些礼物的力量是极其不平等的。

有些人天赋异禀，像林一样，有些人甚至没有接受过任何训练就能像魔法师一样从手中喷出火焰！

但有些人就什么也没有。

或者，若他们有，那也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只有“迷雾守望者”才知道它是什么。

我是那种什么也没有的人。

或许，其他孩子中也有天赋异禀的，将来会做出令人惊叹的事情。

在我继续走向孩子们睡觉的地方时，我突然听到了一声喊叫。

“原来是你这个小偷！”

面包师格里格的声音让我心里一阵寒气涌起。

我猛地停住，怎么他……？

他胖得像只大熊，怒气冲冲地从巷子的另一端朝我冲来。

完蛋了，我完蛋了！

他跑得比我快，尽管他很胖，而我因为饥饿瘦弱，己经没有力气再跑了。

最糟的是，这次我没有林的帮助。

怎么办？

怎么办？

我对这座城市的街道了如指掌，左转，右转，拐个弯……一边逃跑，一边听着那胖子在后面不断咒骂，威胁着要把我交给守卫。

这家伙究竟有什么问题！？

我不过是想吃点东西，为什么要追我？

突然，我看到前面有一个破旧的木箱，旁边正好是一个比普通墙矮一点的小窗户。

只要我爬上那个箱子，跳过那面墙，应该能甩掉他。

天知道他追不上我，也许他这胖身子根本爬不上去！

我知道，如果能爬得上去，我就能顺利逃脱。

可是，能吗？

我咬牙加速，继续往前跑，气喘如牛，双腿几乎麻木。

就在我拼命攀爬上箱子时，我突然听到一声沉闷的响声——一只粗壮的手死死抓住了我的脚踝。

那力道使我整个人被拉倒，重重摔在了地上，头狠狠撞在墙壁上，眼前一阵天旋地转。

“整整一周！

整整一周，你就这样抢我店里的东西！

你觉得我会就这么放过你吗！？！”

我己经浑身是血，意识模糊，但这一脚又让剧烈的疼痛瞬间涌上了胸口。

我拼命地想吸气，但喉咙被堵得死死的，根本无法呼吸。

不是的！

我就快逃出去了，为什么这么接近成功时却这么惨烈？

“你认为我会放任你继续偷吗？

我告诉你，守卫根本不会管我店里的事！

我己经告诉他们，那个小偷就是冲我来着！

可他们都不信我！

不过你，肯定知道她是谁吧？

我追了她半个城市，追得比那些守卫都要快！”

他又踢了一脚。

疼痛一波接一波涌来。

看来，今天真的是完了。

林曾经警告过我，不要多次从一个人那里偷东西，尤其是一个暴躁的商人，我却没听。

现在，真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你这个蠢货！

你觉得我怎么可能让我的店继续被你搞得乱七八糟？

你知道我儿子今天又把多少东西弄坏了？

你就这么把我一整天的工作都给毁了！”

我几乎己经没有力气反抗了，虚弱地抬起头看着他。

我的身体像是一具空壳，完全不能动弹。

死死握着拳头，我想呐喊，想痛恨自己这么弱小，但除了沉默的痛苦外，什么也做不成。

“你真是个笨蛋，为什么不把那些面包藏好点？”

我艰难地挤出这句话，“你就是把它们摆得太显眼了，才让我这么轻松偷走！”

我心里明白，我真是不该说出这些话。

格里格的眼睛几乎要瞪出来了，额头上的血管快要爆裂。

完了，我的嘴怎么这么贱……他狠狠地踢向我的脸，我又被踢得摔得滚了好远。

完蛋了，我知道这次不可能逃得掉了。

难道这就是我死的方式吗？

如果真是这样，那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反正我一生也没有什么可留下的。

一首以来，我都觉得自己一无是处。

我不记得曾经努力过什么。

只有现在，才开始学会独立生存，却己经十六岁了。

太晚了。

十六岁也不算年轻了。

或许，就这样在一条巷子里死去，也是合适的。

然而，就在我完全放弃时，我猛地感到一阵剧烈的疼痛。

那是他用脚踢向我胸口的一刻，我的几根肋骨裂开了，整个身体被狠狠撞到墙上。

天啊，这家伙这么强，难道是因为他的面包太硬？

不过，他或许只是拥有某种奇特的天赋吧。

像我一样，没什么值得骄傲的天赋，但为什么他能得到那些特殊的东西？

像我这种人，连活下去都这么难，为什么他会是这种幸运的人？

一股愤怒从心底涌了上来，甚至连身体的疼痛都没法让我停下来。

我本能地想要反击。

己经不管痛不痛，我只想让他感到一点痛苦。

我不再等待任何拯救，想让他为我现在的处境付出代价！

也许这样做并不会有什么改变，或许他甚至不会感觉到我反抗的力度，但至少我能发泄一下我的愤怒！

我己经受够了！

我的手伸向他，闭着眼睛，愤怒地向他抓去。

我要他死！

死！

我握住了什么东西。

尽管他又一次踢向我，把我踢飞了出去，我依然死死抓住那个东西。

它从他体内被拔了出来，毫无声音。

他倒了下去。

被打得遍体鳞伤、满身血污的我，独自躺在街头。

我的眼睛肿得只能睁开一只，视线模糊。

但格里格……似乎己经不再呼吸了。

战斗结束了，而我握紧的拳头里，握着一个我无法看见的东西。

它在视线的边缘微微闪烁，脆弱而飘渺，仿佛随时会碎掉。

一股莫名的满足感涌上心头。

不知为何，我知道……它是格里格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