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沉宴二十八岁生日宴的当晚，
我亲手撕碎了京圈为我们这对“天作之合”编织的、最后一分体面。在全场宾客的注视下，
我微笑着，一步步走到他面前，然后，在所有人的倒吸声中，
将那枚象征着季苏两家联姻的、三克拉的粉钻戒指，狠狠地砸向他那张永远冷漠英俊的脸。
戒指的金属棱角，在他光洁的额角上，划开一道细微却刺目的血痕。“季沉宴，我苏念，
”我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整个宴会厅的死寂，“不嫁了。”我看着他，
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终于有了一丝裂痕，不再是那副亘古不变的冰封模样，而是惊愕，
是难以置信。这就够了，这比我们订婚一年来，他对我的所有忽视、冷漠和理所当然，
都让我觉得痛快。这一年来，我像个小丑。努力学习他喜欢的商业知识，
笨拙地讨好他那严苛的爷爷，放弃我热爱的油画，只为了能在他那些商业伙伴面前，
做一个合格的、为他增光添彩的未婚妻。可我得到了什么？在我发着高烧给他打电话时，
他只冷冷地说了一句“在开会”。转头，我却在财经新闻上，
看到他陪着他那个所谓的“青梅竹马”林楚楚，出席了画廊的开幕剪彩。
我亲手为他做的便当，他看都没看一眼，任由助理扔掉。而林楚楚送的一杯咖啡，
他却能破天荒地发一张朋友圈，配文是两个字：“感谢。”够了，真的够了。
我苏念就算再爱他，也有我的骄傲。月亮追不到，我不追了。
在一片混乱和季爷爷气急败坏的怒吼声中，我挺直脊背，像个得胜的女王，潇洒离场。
为了证明没有他我能过得更好，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报复性消费。
我搬出了那个冷冰冰的婚房，住进了市中心最贵的豪华公寓，然后，天天点最贵的外卖。
第一天，法式大餐。第二天，顶级日料。第三天，我突然想吃点接地气的，
于是点了一份全城最辣的麻辣烫。半小时后，门铃响了。我趿拉着拖鞋去开门，
准备迎接我的“快乐源泉”。可门一打开，我就愣住了。门外站着的，不是寻常的外卖小哥。
那人穿着一身极其不合身的、明黄色的外卖骑手服，松垮地套在他那宽肩窄腰的模特身材上，
显得滑稽又荒诞。但他脚下踩着的手工定制皮鞋，手腕上露出的百达翡丽星空表，
以及身后那辆因为太大而几乎堵住整个走廊的、扎眼的劳斯莱斯幻影，
都清晰地昭示着他的身份。季沉宴，我那位刚刚被我退婚的前未婚夫，
手里拎着一份热气腾腾的麻辣烫，俊美的脸上带着一丝狼狈，一丝无措，还有一丝……幽怨？
我以为自己气出了幻觉，用力关上门，又猛地打开。他还在。“你……”我脑子一片空白，
指着他，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季沉宴抿了抿薄唇，将手里的麻辣烫往前递了递，
声音是他惯有的低沉，却莫名地带上了一点委屈的沙哑：“宝……苏念，你的外卖。
麻烦……给个五星好评。”我死死地盯着他，试图从他脸上找出哪怕一丝开玩笑的痕迹，
但他没有。他的眼神认真得可怕。“为什么？”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感觉这个世界玄幻得不真实。季沉宴沉默了两秒，那双深邃的眼眸垂了下来，
长长的睫毛在他眼下投下一片脆弱的阴影。他像是做出了巨大的心理建设，
才用一种近乎羞耻的、低不可闻的声音说道：“不然，我爸不让我继承家产。
”2“噗——”我发誓，我不是故意的，但我真的没忍住，笑出了声。继承家产？季沉宴，
京圈里说一不二的太子爷，季氏集团未来的掌舵人，需要为了继承家产，穿着外卖服，
开着劳斯莱斯，亲自来给我送一份六十八块钱的麻辣烫？这谎话编得但凡走心一点，
我都不会觉得这么可笑。“季沉宴，你是不是被我砸坏脑子了？”我抱着胳膊，倚着门框，
冷笑着看他，“这种鬼话，你觉得我会信？”他的脸似乎僵了一下，
耳根处泛起一丝可疑的红晕。他避开我的视光，视线飘向走廊的另一端，
声音更低了：“是真的。爷爷……我爷爷说，我连自己的未婚妻都搞不定，没资格继承公司。
他让我……让我体验生活，学会怎么‘服务’别人。第一个考核指标，
就是拿到你的……五星好评。”他说得“一本正经”，
那副窘迫又不得不硬着头皮解释的模样，竟然有那么一瞬间让我觉得，
这荒唐的故事或许是真的。但我苏念，已经不是那个会被他三言两语就哄得团团转的傻子了。
“哦？是吗？”我挑了挑眉，故意拉长了语调，“那季大少爷，你的服务，
我可不怎么满意啊。”我伸出手指，点了点他手里那份已经开始有些凉了的麻辣烫：“首先，
超时了。平台预计送达时间是二十五分钟，现在已经过去三十五分钟了。其次，
餐品包装有撒漏。”我指着塑料袋上一点几乎看不见的油渍，“最后，
服务态度……你刚刚是叫我‘宝’了吗？季总，我们已经退婚了，这个称呼，不合适吧？
”季沉宴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白皙转为铁青，
又从铁青转为一种混杂着屈辱的涨红。他捏着塑料袋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
手背上青筋毕露。我知道，我踩到他的雷点了。这位天之骄子，
何曾受过这种“鸡蛋里挑骨头”的侮辱。按照他以往的脾气，
现在应该已经把麻辣烫直接扣在我头上了。我甚至已经做好了准备，只要他敢发作，
我就立刻关门，让他和他的劳斯莱斯一起，滚出我的视线。然而，出乎我的意料，
他只是死死地咬着后槽牙，胸口剧烈地起伏了几下，最终，却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一般，
硬生生地将那股滔天的怒意给压了下去。他深吸一口气，再次抬起头看我时，
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竟然翻涌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近乎哀求的情绪。“对不起。
”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每一个字都说得无比艰难，“超时，是……因为路不熟。撒漏，
是我的问题。称呼……我以后会注意。”他顿了顿，将那份麻辣烫又往前送了送，
声音沙哑：“苏念，求你。给我个机会。”那一刻，
看着他高大的身躯包裹在滑稽的外卖服里，骄傲的头颅向我低下，我心里的某一个角落，
不可抑制地，狠狠地抽痛了一下。但我很快就将那丝不忍压了下去。我接过麻辣烫，
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机会？可以啊。看你表现。”说完，我“砰”的一声，当着他的面，
重重地关上了门。靠在冰冷的门板上，我听着门外久久没有离去的脚步声，
心脏却不争气地狂跳起来。我打开手机，点开外卖订单，在评价页面，毫不犹豫地，
在“一星差评”的选项上，重重地按了下去。评价内容我只写了两个字：呵呵。季沉宴，
这场游戏，是你自己要开始的。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3接下来的一个星期，
我和季沉宴的好评战争，正式拉开了序幕。我像是开启了潘多拉的魔盒，
将自己所有的“作”都发挥到了极致。我开始研究地图，
专门点那些藏在城市犄角旮旯、连导航都很难找到的苍蝇馆子。
季沉宴开着他那辆和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劳斯莱斯，在狭窄的胡同里艰难穿行，
好几次都被堵得动弹不得。等他满头大汗地把外卖送到我手上时，通常已经超时半小时以上。
我给差评。理由：严重超时。我又开始挑战他的极限，
专挑暴雨天、深夜凌晨这种极端时间下单。有一次，我凌晨三点，点了一份城西的豆浆油条。
季沉宴开了一个多小时的车，浑身湿透地出现在我门口，递给我那份还冒着热气的早餐时，
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我依旧给差评。理由：骑手仪容不整，影响食欲。
我还学会了“备注攻击”。“不要辣，不要香菜，不要葱，多加醋，
送到后请帮我把门口的垃圾带下去，谢谢。”我的备注要求越来越离谱，
甚至有一次让他帮我买一包指定品牌的卫生棉。那一次，他来送餐的时候，整张脸都是黑的。
他把外卖和那个粉色的袋子一起塞给我，眼神里的怒火几乎要将我点燃。
但我还是给了差-评。理由：骑手未按要求将商品放入不透明袋中，侵犯顾客隐私。我承认，
我很过分。但我心里憋着的那股气，却在这一次次的刁难中，得到了病态的满足。
凭什么只有我一个人痛苦？季沉宴，你带给我的那些委屈和难过，我也要让你，加倍尝一尝。
我们的事情，很快就在京圈里传开了。“听说了吗？季家的太子爷，为了追回苏念，
居然真的去送外卖了！”“我的天，真的假的？苏念也太狠了吧？就这么折腾季少？
”“什么叫折腾？当初季少对人家爱答不理的时候，怎么没人说他过分？”我的闺蜜林菲菲，
每天都在给我转播这些八卦，语气里充满了幸灾乐祸：“念念，
你现在可是咱们圈里的女王蜂，所有被渣男伤过的姐妹，都把你当成偶像了！加油，
继续虐他！别心软！”我嘴上说着“知道”，心里却越来越不是滋味。
我以为季沉宴很快就会放弃。他的耐心，从来都是有限的。可没想到，
他竟然真的坚持了下来。无论我怎么刁难，怎么给差评，第二天，他依旧会雷打不动地，
穿着那身黄色的外卖服，准时出现在我的门口。他瘦了，也憔悴了。眼下的乌青越来越重，
下巴上也冒出了青色的胡茬，那身剪裁合体的西装被外卖服取代，
曾经那个高高在上、一丝不苟的太子爷，变得越来越狼狈，越来越接地气。唯一不变的，
是他看我的眼神。那眼神里，有愤怒，有屈辱，有不甘，但更多的，
是一种我看不懂的、固执的坚持。直到那天，我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电话那头，
是林楚楚，季沉宴的那个“白月光”。她的声音温柔又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优越感。
“苏小姐，听说阿宴最近一直在打扰你。”她顿了顿，轻笑了一声，“你别误会，
他不是真的想送外卖。他只是……在跟我赌气罢了。”我的心，猛地一沉。44“赌气？
”我握着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声音却依旧维持着表面的平静。“是啊。
”林楚楚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品尝一杯上好的红茶，悠闲又得意，“苏小姐，你应该知道，
我和阿宴从小一起长大，我们的关系，不是你能想象的。他这个人，就是爱闹别扭。前几天，
我们因为一点小事吵架了，我就说他根本不懂得关心人，不懂得什么是真正的付出。没想到，
他竟然……呵呵，用这种方式来向我证明。”她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根淬了毒的细针，
精准地扎在我心脏最柔软的地方。“所以，他做这一切，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你？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颤。“当然。”林楚楚的语气充满了理所当然，“苏小姐，
我知道你很难过，但感情的事，是不能勉强的。阿宴他……心里一直只有我。
当初如果不是因为家族的压力，他根本不会和你订婚。现在好了，你们解除了婚约，
也算是给了大家一个解脱。”她顿了顿，
语气变得像是在施舍一般：“看在阿宴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的份上，这样吧，
我名下有一家画廊，最近正好在招签约画家。如果你有兴趣，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也算是我……对你的一点补偿。”“不必了。”我冷冷地打断她，直接挂断了电话。补偿？
施舍？原来，我所有的愤怒，我所有的报复，我所有的刁...难，在他和她的眼里，
不过是一场无理取闹的“打扰”。原来，他所有的坚持，他所有的忍耐，他所有的狼狈，
都不过是一场为了向另一个女人证明自己的、幼稚的赌气。我苏念，从头到尾，
都只是一个笑话。一个被他用来当做赌气的道具，一个被她拿来彰显胜利的背景板。
巨大的屈辱和愤怒，像海啸一般将我吞没。我浑身发抖，抓起桌上的杯子，
狠狠地砸在了地上。清脆的碎裂声，像是我那颗同样支离破碎的心。晚上，门铃再次响起。
我从猫眼里看出去，季沉宴依旧穿着那身黄色的外卖服，手里拎着我点的一份海鲜粥，
静静地站在门外。我的怒火，在看到他那张脸的瞬间，达到了顶点。我猛地拉开门，
在他错愕的眼神中，劈手夺过他手里的海鲜粥，看也不看，直接狠狠地泼在了他身上。
滚烫的粥，顺着他昂贵的衬衫和外卖服，淋淋漓漓地淌下来。他被烫得闷哼了一声，
踉跄着后退了一步，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季沉宴，你真让我恶心！”我指着他的鼻子，
声音因为愤怒而尖利，“你和你那个林楚楚，你们俩，都让我觉得恶心！你想向她证明什么？
证明你有多能忍辱负重吗？好啊，我成全你！你不是想要五星好评吗？我告诉你，这辈子，
你都别想了！”我吼完，便要关门。可这一次，他却用手，死死地抵住了门板。
他的脸色苍白得可怕，额头上冒着冷汗，不知道是疼的，还是气的。
那双一直压抑着情绪的眼眸，此刻终于掀起了滔天巨浪，里面翻涌着我看不懂的痛苦和挣扎。
“苏念，”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从喉咙深处硬生生挤出来的，“她……跟你说了什么？
”“她说了什么，重要吗？”我冷笑，“重要的是，我信了。季沉宴，别再来烦我了，
带着你的继承家产梦，滚出我的世界！”说完，我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将门甩上。这一次，
门外没有了往日的死寂。我听到了一声压抑的、仿佛困兽般的嘶吼，紧接着，
是拳头狠狠砸在墙壁上的、沉闷的巨响。5那一晚，我发了高烧。大概是被季沉宴气的，
也可能是被那碗海鲜粥的热气熏的。我躺在床上，浑身滚烫，骨头缝里都像是钻进了冰碴子，
又冷又疼。我烧得迷迷糊糊，意识在清醒和昏沉之间反复横跳。我想喝水，
却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我想打电话求助，却发现手机不知道被我扔到了哪个角落。
孤独和无助，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就在我以为自己快要死掉的时候，
我突然很想喝一碗热乎乎的粥，就是我妈妈以前经常给我做的那种，加了皮蛋和瘦肉的，
暖暖的，很舒服。我挣扎着，凭着最后一丝力气，摸到了床头的平板电脑，
用尽全力点开了外卖软件。我甚至没有看清我点的是哪一家，就凭着记忆，
下单了一份皮蛋瘦肉粥，然后便彻底失去了意识。再次醒来，
是被一阵持续不断的、急促的门铃声吵醒的。我头痛欲裂，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扶着墙，
一步步挪到门口。我以为是物业，便没有看猫眼，直接拉开了门。门外站着的，是季沉宴。
他换下了那身黄色的外卖服，穿了一件黑色的衬衫，但依旧是狼狈不堪。
他的头发被汗水打湿，凌乱地贴在额前，衬衫的胸口处，
还能看到被粥烫伤后留下的、丑陋的红痕。他看到我开门，似乎松了一口气，但下一秒，
当他的视线落在我烧得通红的脸上时，他那双深邃的眼眸，骤然紧缩。“苏念，你怎么了？
”他一个箭步冲上来，伸手就想来探我的额头。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躲开了他的触碰。
“不用你管。”我靠着门框，虚弱地说道，“外卖给我，你可以走了。”我的疏离和冷漠，
像一盆冷水，浇灭了他眼中的焦急。他的手，尴尬地停在了半空中。
他沉默地将手里的粥递给我，然后，视线死死地锁住我的脸，像是要从我脸上看出一个洞来。
“你生病了。”他用的是陈述句，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强势，“必须去医院。
”“我说，不用你管！”我提高了声音，但因为虚弱，听起来更像是在撒娇。
季沉宴没有再跟我争辩。他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做出了一个让我始料未及的举动。
他竟然……直接把我打横抱了起来！“季沉宴，你干什么！放我下来！”我惊慌失措，
在他怀里挣扎起来。“别动！”他的手臂收得更紧，像铁钳一样将我牢牢禁锢住，
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的怒火，“苏念，你是不是觉得，你的身体是你自己的，
就可以随便作践？”我被他吼得一愣，挣扎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他抱着我，
大步流星地走进公寓，径直走向卧室。他小心翼翼地把我放在床上，拉过被子给我盖好，
然后转身，一言不发地开始在我的公寓里翻箱倒柜。很快，他找到了医药箱，拿出体温计，
熟练地甩了甩，然后不由分说地塞进了我的腋下。整个过程，他都板着一张脸，
一句话也没说，但他的动作，却轻柔得不可思议。五分钟后，他拿出体温计，
看到上面显示的三十九度五时，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拿出手机，
拨通了一个电话。“张医生，带上你的东西，马上到星河湾公寓A座1801。对，现在。
”他的语气，恢复了那种属于京圈太子爷的、不容置喙的命令口吻。挂了电话，
他便坐在我的床边，一声不吭地，用冷毛巾，一遍遍地帮我擦拭着额头和手心。
我烧得稀里糊涂，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温柔的季沉宴，一时之间，
竟然分不清这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6张医生来得很快，半小时后，
我就在自己家的卧室里，挂上了点滴。高烧带来的昏沉感，在冰凉的药液注入血管后，
渐渐退去。我的意识，也慢慢变得清醒。我躺在床上，侧过头，
看着坐在不远处沙发上的那个男人。季沉宴没有走。他就那么静静地坐着，
手里拿着一本我放在床头的、关于现代艺术史的书，看得极其专注。柔和的灯光，
在他英俊的侧脸上，投下一片温暖的光影，让他身上那股生人勿进的冷漠气息，消散了不少。
这幅画面，美好得有些不真实。如果不是我们之间发生了那么多事，
如果他不是为了林楚楚才来招惹我，或许，我会再次为他心动。可惜，没有如果。
似乎是察觉到了我的视线，他缓缓抬起头，朝我看了过来。四目相对，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尴尬的沉默。“谢谢。”最终，还是我先开了口，打破了这份寂静。
不管怎么样，他今晚，确实是帮了我。他没有说话，只是合上书，站起身，朝我走了过来。
他走到床边，弯下腰，伸手探了探我的额头。他的指尖，带着一丝凉意，
触碰到我皮肤的瞬间，我像被电到一般，浑身一僵。“退烧了。”他收回手，
声音低沉地说道。“嗯。”我应了一声，不自然地将视线转向别处。他站着，我躺着。
我们之间的距离，很近，
近到我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混合着雨水和青草味道的须后水气息。“苏念，
”他突然开口，叫了我的名字，“林楚楚跟你说的那些话，你别信。”我的心，猛地一跳。
我转过头，迎上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我看到里面，有挣扎，有懊恼，
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笨拙。“她说什么，跟我有关系吗？”我嘴硬地反问。“有关系。
”他定定地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做这一切，不是为了她，不是为了跟谁赌气。
我只是……”他说到这里，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一样，停了下来。他抿着唇，
喉结上下滚动，似乎在组织着什么极其艰难的语言。
就在我以为他要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秘密时，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是他的手机。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瘩。他犹豫了一下，
最终还是拿着手机，走到了阳台。我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只能隐约听到一些“爷爷”、“我不同意”、“这是我的事”之类的词句。他的情绪，
似乎很激动。几分钟后，他挂了电话，走了回来。他脸上的那一丝温柔和笨拙，
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那种我熟悉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我有点事，
先走了。”他扔下这句话，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我的公寓。门，被轻轻地关上。整个房间，
再次恢复了寂静。我看着天花板，自嘲地笑了笑。苏念啊苏念，你还在期待什么呢？
一只野兽，就算偶尔露出了温情的一面，也改变不了它终将要回到丛林里去的事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