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林小满的脸颊滑落，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她跪在周志明的墓前，手里攥着那本己经泛黄的日记本，指尖发白。
"周叔...周叔..."她的声音哽咽得几乎听不清，"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三天前，当她在周志明那间简陋的出租屋里整理遗物时，这本藏在床底下的日记本就这样毫无预兆地出现在她面前。
二十年来，她第一次对自己坚信不疑的"真相"产生了动摇。
墓碑上的照片里，周志明微笑着，眼角的皱纹像刀刻一般深。
那是她再熟悉不过的笑容——曾经她以为那是虚伪，现在才明白那是宽容。
"林小姐，雨越来越大了，要不要先回车上？
"司机老张撑着伞站在不远处，担忧地看着她。
林小满摇摇头，手指抚过墓碑上刻着的日期——2018年5月18日。
这个日气像刀子一样扎进她的心脏。
那是她公司上市的日子，全市媒体都在报道"商界新贵林小满的成功之路"。
而周志明，选择在那天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老张，"她的声音嘶哑，"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老张走近几步，伞往她那边倾斜："是周先生的两周年忌日。
""不，"林小满苦笑，"是我把他逼死的两周年。
"日记本在她手中颤抖，那些字句像烙铁一样烫着她的眼睛：1998年9月15日老林走了，工地上的脚手架突然倒塌...是我的责任，我必须承担。
但小满还小，不能让她知道她爸爸是因为偷工减料才...就让她恨我吧，总比知道真相强。
2005年6月3日今天在街上远远看到小满了，长成大姑娘了。
她看我的眼神...哎，不怪她。
听说她考上大学了，老林在天之灵应该会高兴。
2018年5月17日小满的公司明天上市，真为她骄傲。
这些年她对我做的...算了，我这条老命如果能让她好受点，值了。
只是没想到，当年那个跟在我后面喊"周叔叔"的小丫头，现在这么恨我...最后一页的墨迹有些晕开，像是被泪水打湿过。
林小满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感觉不到疼。
她想起两年前自己站在周志明面前，冷笑着看他签下破产协议的样子。
"周志明，这是你应得的报应。
"当时她是这么说的，"我爸死了二十年，你逍遥了二十年，现在该还债了。
"而周志明只是沉默地签完字，抬起头时眼中竟有一丝...欣慰？
"小满，"他当时的声音很轻，"你比你爸有出息。
"她以为那是讽刺，现在才明白那是真心。
雨更大了，老张忍不住又劝："林小姐，您这样会生病的。
周先生在天之灵也不希望...""在天之灵？
"林小满突然笑了，笑声比哭声还难听，"他哪还有什么在天之灵？
我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连葬礼都没去...我那时候在干嘛？
哦，在开庆功宴，庆祝终于整垮了他！
"她猛地站起来，却因为跪得太久踉跄了一下，老张赶紧扶住她。
"小心！
"林小满甩开他的手，指着墓碑上的照片："你看他！
还在笑！
他凭什么笑？
我这么对他，他凭什么...凭什么..."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突然意识到，周志明这辈子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你比你爸有出息"。
不是咒骂，不是怨恨，而是一句夸奖。
老张叹了口气："林小姐，周先生走之前...给我打过电话。
"林小满猛地转头："他说什么了？
""他说...让我照顾好您。
说您脾气倔，胃不好，让我记得提醒您按时吃饭。
"老张低头看着地面，"还说...还说您喜欢喝红豆汤，但总嫌外面的不够甜，让我学着煮。
"林小满呆住了。
红豆汤...那是小时候周志明常给她煮的。
父亲去世后，她再没喝过那个味道。
"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她声音发抖。
老张苦笑："周先生特意嘱咐，除非您自己问起，否则什么也别说。
他说...您恨他恨了这么多年，突然知道真相会受不了。
"林小满双腿一软，跪倒在泥水里。
她终于放声大哭，像个迷路的孩子。
"周叔...周叔我错了...你回来啊...你回来骂我啊..."雨水混合着泪水打湿了日记本。
她紧紧抱着它，仿佛这是和周志明最后的联系。
老张站在一旁，默默地为她撑着伞。
过了很久，林小满才慢慢平静下来。
"老张，"她哑着嗓子说，"带我去个地方。
"当车停在那个己经废弃的建筑工地前时，老张有些不安："林小姐，这里太危险了..."林小满己经推门下车。
二十年过去，这里杂草丛生，但那栋未完工的大楼骨架还在，像一具巨大的骷髅。
这就是父亲丧命的地方，也是她仇恨开始的地方。
她站在当年脚手架倒塌的位置，抬头望着锈迹斑斑的钢架。
日记里的话浮现在脑海：老林是为了省钱用了次品钢材，但他求我别说出去，怕影响小满...我答应了。
可谁知道会出事...父亲...是咎由自取？
而周志明，为了保护父亲的名声，为了保护她...林小满突然弯腰干呕起来，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二十年的恨意，原来都建立在谎言之上。
"林小姐！
"老张跑过来扶住她。
"我没事..."她首起身，擦擦嘴角，"老张，你知道周叔...他最后...是怎么..."老张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医生说...是安眠药。
走得很平静。
""撒谎。
"林小满盯着他，"周叔最怕吃药，感冒都不肯吃胶囊，怎么会..."老张低下头："他在工地...就是这里。
吊死在钢架上。
"林小满眼前一黑，差点栽倒。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周志明选择在她公司上市那天离开——这是最后的报复吗？
不，是最后的保护。
用他的死，永远封存那个可能毁掉她父亲的秘密。
"他真傻..."她喃喃道，"为什么要这样...我根本不值得..."老张犹豫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这是...整理遗物时发现的，夹在日记本最后一页后面。
我想...应该是给您的。
"林小满颤抖着接过，展开那张己经发脆的纸。
上面只有寥寥几行字：小满：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大概己经不在了。
别难过，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你爸爸是个好人，只是犯了错。
你比我认识的任何人都坚强。
好好活着，连我的份一起。
——周志明纸的背面，贴着一张己经褪色的照片：六岁的林小满坐在周志明肩上，两人都在大笑。
那是父亲去世前一个月拍的。
林小满把照片贴在胸口，慢慢蹲下身。
这一次，她没有哭，只是静静地蹲在那里，像一尊雕像。
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
夕阳从云层中透出一丝光亮，照在那栋废弃的建筑上，也照在林小满身上。
"老张，"她突然说，"我想喝红豆汤了。
"老张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好，我回去就煮。
"林小满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改变她一生的地方。
然后转身走向车子，步伐比来时坚定了许多。
"明天，"她轻声说，"帮我联系一下律师。
周叔的那些债务...该清一清了。
"车门关上的声音在空旷的工地上格外清晰。
夕阳下，一只麻雀落在生锈的钢架上，啾啾叫了两声，又飞走了。
她跪在周志明的墓前，手里攥着那本己经泛黄的日记本，指尖发白。
"周叔...周叔..."她的声音哽咽得几乎听不清，"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三天前，当她在周志明那间简陋的出租屋里整理遗物时，这本藏在床底下的日记本就这样毫无预兆地出现在她面前。
二十年来，她第一次对自己坚信不疑的"真相"产生了动摇。
墓碑上的照片里，周志明微笑着，眼角的皱纹像刀刻一般深。
那是她再熟悉不过的笑容——曾经她以为那是虚伪，现在才明白那是宽容。
"林小姐，雨越来越大了，要不要先回车上？
"司机老张撑着伞站在不远处，担忧地看着她。
林小满摇摇头，手指抚过墓碑上刻着的日期——2018年5月18日。
这个日气像刀子一样扎进她的心脏。
那是她公司上市的日子，全市媒体都在报道"商界新贵林小满的成功之路"。
而周志明，选择在那天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老张，"她的声音嘶哑，"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老张走近几步，伞往她那边倾斜："是周先生的两周年忌日。
""不，"林小满苦笑，"是我把他逼死的两周年。
"日记本在她手中颤抖，那些字句像烙铁一样烫着她的眼睛：1998年9月15日老林走了，工地上的脚手架突然倒塌...是我的责任，我必须承担。
但小满还小，不能让她知道她爸爸是因为偷工减料才...就让她恨我吧，总比知道真相强。
2005年6月3日今天在街上远远看到小满了，长成大姑娘了。
她看我的眼神...哎，不怪她。
听说她考上大学了，老林在天之灵应该会高兴。
2018年5月17日小满的公司明天上市，真为她骄傲。
这些年她对我做的...算了，我这条老命如果能让她好受点，值了。
只是没想到，当年那个跟在我后面喊"周叔叔"的小丫头，现在这么恨我...最后一页的墨迹有些晕开，像是被泪水打湿过。
林小满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感觉不到疼。
她想起两年前自己站在周志明面前，冷笑着看他签下破产协议的样子。
"周志明，这是你应得的报应。
"当时她是这么说的，"我爸死了二十年，你逍遥了二十年，现在该还债了。
"而周志明只是沉默地签完字，抬起头时眼中竟有一丝...欣慰？
"小满，"他当时的声音很轻，"你比你爸有出息。
"她以为那是讽刺，现在才明白那是真心。
雨更大了，老张忍不住又劝："林小姐，您这样会生病的。
周先生在天之灵也不希望...""在天之灵？
"林小满突然笑了，笑声比哭声还难听，"他哪还有什么在天之灵？
我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连葬礼都没去...我那时候在干嘛？
哦，在开庆功宴，庆祝终于整垮了他！
"她猛地站起来，却因为跪得太久踉跄了一下，老张赶紧扶住她。
"小心！
"林小满甩开他的手，指着墓碑上的照片："你看他！
还在笑！
他凭什么笑？
我这么对他，他凭什么...凭什么..."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突然意识到，周志明这辈子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你比你爸有出息"。
不是咒骂，不是怨恨，而是一句夸奖。
老张叹了口气："林小姐，周先生走之前...给我打过电话。
"林小满猛地转头："他说什么了？
""他说...让我照顾好您。
说您脾气倔，胃不好，让我记得提醒您按时吃饭。
"老张低头看着地面，"还说...还说您喜欢喝红豆汤，但总嫌外面的不够甜，让我学着煮。
"林小满呆住了。
红豆汤...那是小时候周志明常给她煮的。
父亲去世后，她再没喝过那个味道。
"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她声音发抖。
老张苦笑："周先生特意嘱咐，除非您自己问起，否则什么也别说。
他说...您恨他恨了这么多年，突然知道真相会受不了。
"林小满双腿一软，跪倒在泥水里。
她终于放声大哭，像个迷路的孩子。
"周叔...周叔我错了...你回来啊...你回来骂我啊..."雨水混合着泪水打湿了日记本。
她紧紧抱着它，仿佛这是和周志明最后的联系。
老张站在一旁，默默地为她撑着伞。
过了很久，林小满才慢慢平静下来。
"老张，"她哑着嗓子说，"带我去个地方。
"当车停在那个己经废弃的建筑工地前时，老张有些不安："林小姐，这里太危险了..."林小满己经推门下车。
二十年过去，这里杂草丛生，但那栋未完工的大楼骨架还在，像一具巨大的骷髅。
这就是父亲丧命的地方，也是她仇恨开始的地方。
她站在当年脚手架倒塌的位置，抬头望着锈迹斑斑的钢架。
日记里的话浮现在脑海：老林是为了省钱用了次品钢材，但他求我别说出去，怕影响小满...我答应了。
可谁知道会出事...父亲...是咎由自取？
而周志明，为了保护父亲的名声，为了保护她...林小满突然弯腰干呕起来，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二十年的恨意，原来都建立在谎言之上。
"林小姐！
"老张跑过来扶住她。
"我没事..."她首起身，擦擦嘴角，"老张，你知道周叔...他最后...是怎么..."老张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医生说...是安眠药。
走得很平静。
""撒谎。
"林小满盯着他，"周叔最怕吃药，感冒都不肯吃胶囊，怎么会..."老张低下头："他在工地...就是这里。
吊死在钢架上。
"林小满眼前一黑，差点栽倒。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周志明选择在她公司上市那天离开——这是最后的报复吗？
不，是最后的保护。
用他的死，永远封存那个可能毁掉她父亲的秘密。
"他真傻..."她喃喃道，"为什么要这样...我根本不值得..."老张犹豫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这是...整理遗物时发现的，夹在日记本最后一页后面。
我想...应该是给您的。
"林小满颤抖着接过，展开那张己经发脆的纸。
上面只有寥寥几行字：小满：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大概己经不在了。
别难过，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你爸爸是个好人，只是犯了错。
你比我认识的任何人都坚强。
好好活着，连我的份一起。
——周志明纸的背面，贴着一张己经褪色的照片：六岁的林小满坐在周志明肩上，两人都在大笑。
那是父亲去世前一个月拍的。
林小满把照片贴在胸口，慢慢蹲下身。
这一次，她没有哭，只是静静地蹲在那里，像一尊雕像。
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
夕阳从云层中透出一丝光亮，照在那栋废弃的建筑上，也照在林小满身上。
"老张，"她突然说，"我想喝红豆汤了。
"老张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好，我回去就煮。
"林小满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改变她一生的地方。
然后转身走向车子，步伐比来时坚定了许多。
"明天，"她轻声说，"帮我联系一下律师。
周叔的那些债务...该清一清了。
"车门关上的声音在空旷的工地上格外清晰。
夕阳下，一只麻雀落在生锈的钢架上，啾啾叫了两声，又飞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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