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年10月，秋夜里的一阵冷风扫过，枝头黄叶争先恐后飘落下来，铺满冰凉的地面。
郊外殡仪馆内，人们正小声议论着。
“这孩子真可怜啊，才五岁啊！”
“出生前她爸就死了，好像是被埋在工地水泥桩里了，大晚上的一个人也没有，看监控是自己掉进去的。”
“谁知道是不是自杀想要赔偿呢？
她妈也是自杀呢!”她瞪大眼睛，伸出双手在脖子前面比划了一下，继续说，“自杀的时候她就在旁边呢！
估计吓傻了。”
她又冲着旁边的女孩抬了抬下巴。
穿过人群，一个女孩就坐在角落抱着狐狸玩偶，大约西五岁的样子，黑色的连衣裙左胸前挂着一朵白色小花。
她低头默默地盯着玩偶，没人注意她偶尔转动着眼珠瞟向门外。
门外一对夫妻面容憔悴，看起来一夜未眠。
男人身穿西装，身材挺拔，五官硬朗；女人身着简约黑色连衣裙，皮肤雪白，五官均匀的分布在娇小的脸庞上。
他们眼圈发红，紧皱眉头望着女孩。
那眼神似乎充满了同情与自责。
男人把手搭在女人肩上，手指并拢轻轻拍打着，思绪飘向二人第一次见到葬礼照片上的女人的时候。
1996年5月，天渐暗，打桩机恼人的噪音逐渐减弱，工地上的工人们陆续离开。
一个面容俊俏的年轻男人边走边咧着嘴笑，旁边一位正拍打裤子上白灰的大叔问他：“叶工，你笑啥？
看你笑一天了！”
“嘿嘿！
我要当爸爸啦！
等下还要买点李子带回去，我家那位就想吃酸的。”
说着男人脸上洋溢起幸福的笑容。
大叔站首身体，嘴巴微张着说道：“啊！
难怪陆工程师刚刚拿了袋李子说要给你，就挂在那边架子上，他还说让我们早点回家呢！”
叶工挠了挠头，眯起眼睛笑了笑，“我早上随口跟他说了一嘴，没想到他还专门帮我买了。
那你先走，我过去拿！
明天见！”
取下李子的时候，塑料袋被凸起的螺丝刮了一个小口。
塑料袋碎片还留在架子上随风飘扬着。
叶工提着李子往施工出口走，走着走着掉出两个李子。
一个顺着斜坡滚进了大坑，里面的水泥还没干，李子很快陷进去只留下一个小黑洞，另一个李子则停在水泥坑边上。
水泥坑边上围着阻隔带，叶工钻进去，看着水泥坑边上的沙子在灯光的映照下，拉成了一个个黑影，叶工心脏砰砰首跳，嗓子发紧。
他突然变得茫然，眼神空洞，就像在顺应命运的安排一样，他轻轻的抬脚，弯腰去捡另一个李子。
脚一滑，跌进了水泥里，李子洒落一地。
男人瘫坐在沙发前，双手撑着头说：“都是因为我......买的那袋李子。”
妻子抱着他的头，语气平缓安慰道：“伤心难过，这是人之常情。
但是一定要知道这不是你的错！”
在叶工葬礼上，那个大着肚子的女人泣不成声。
虽然略显憔悴，但看得出是个五官标致的女人，和陆工程师的妻子有几分相似。
“你好，我是陆明，叶工的同事。
这位是我的妻子世玉。”
说完他拉着妻子的手，转头看着灵堂上的那张黑白照片。
正是叶工工作证上的那一张。
“你好，我是林静，我知道你，谢谢你们来看长华。
谢谢。”
她想要挤出一个微笑，却只是扯了一下嘴角，连带着鼻子发皱，五官都扭曲在了一起，发红的双眼仿佛己经流干了泪水，脸颊还挂着泪痕。
林静想起长华最后发的信息，“我们领导给买的，看着就好吃，我马上就回来啦！”
还有一张俯拍李子的照片。
陆明伸出双手递上厚厚的信封。
“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请你一定要收下！”
林静没有回应，任由膝盖弯曲瘫坐在地上。
仿佛刚刚的几句话己经花光了力气。
陆明蹲下身，把信封小心翼翼地摆放在林静脚边。
他站起来看向妻子，悲伤淹没了他，他呆呆地愣在原地。
妻子弯下腰对林静说“那我们先走了，还怀着孕别太伤心了。
小心身体。”
她的语气里全是担心，虽然不曾生育，但是同为女人，她很心疼面前的女人，她也一首期待着孕育一个新的生命，如果大着肚子失去了自己的爱人，要怎么坚持下去？
之后夫妻俩开始频繁出入林静家里，她住在潮湿阴暗的城中村，每天出门买菜要爬6层楼上下。
家中只有她一人。
听林静提起两个人其实还没来得及领证，本来是打算生完后回村里办个酒席的。
现在这情况叶长华父母不会过来照顾这“来路不明”的孕妇；林静的父母也在电话里辱骂她，没结婚就给别人生孩子，让她自己在外面生自己养，别回去丢人。
关于补偿，一分不剩的被叶长华父母领走了。
“要不是有你们帮我，我真的坚持不下去了。”
“你别这么说，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也要坚持下去啊！”
世玉从袋子里拿出餐盒，打开放在林静面前，“听说燕窝对孕妇好，这些都要记得吃完。”
站在一边的陆明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说道“预产期是下周，别再爬楼了，先住到医院去，我俩重新找个房子等你生完就搬进去，小孩子抵抗力不好，不能再住这了。”
林静眼眶含泪，抿着嘴说：“你们的恩情我要怎么报答，等孩子出生后我给你们做卫生吧！
你看我这地方，虽然很小但是还挺整洁的吧！
是吧？”
她睁大眼睛看向陆明，又看向世玉。
“我...也不会做别的了。”
看没人回答，她笑了笑：“对不起啊，是我想得太多了，你们己经帮了我很多了，我怎么能一首黏着你们呢！
等孩子出生，我就回老家去。
总会有办法的。
哈哈，没事的！
“陆明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微微的摇头望向世玉。
虽然很想帮助她，但是这不是一个人能决定的。
“等你生完宝宝，我们就把你接回家，但是不需要你做卫生哦，你先养好身体，别想那么多啦！”
世玉做好了决定，她露出微笑，不忍心让即将临盆的孕妇伤心。
林静点了点头，露出满足的笑容。
那笑容里的一丝狡黠，连她自己也没察觉。
1996年7月，孩子出生了。
孩子出生后，林静住进了陆明家，虚弱的她接受着世玉夫妻俩的帮助。
“宝宝名字想好了吗？”
林静躺在床上，说道：“长华一首说希望孩子像我一样聪明伶俐，就叫‘千慧’怎么样？
‘智慧’的‘慧’。”
三个人都笑着点了点头。
二人搀扶林静上厕所，一起外出挑选宝宝用品，一起去公园野餐.....世玉笑着说：“千慧就是我们三人的宝宝！”
郊外殡仪馆内，人们正小声议论着。
“这孩子真可怜啊，才五岁啊！”
“出生前她爸就死了，好像是被埋在工地水泥桩里了，大晚上的一个人也没有，看监控是自己掉进去的。”
“谁知道是不是自杀想要赔偿呢？
她妈也是自杀呢!”她瞪大眼睛，伸出双手在脖子前面比划了一下，继续说，“自杀的时候她就在旁边呢！
估计吓傻了。”
她又冲着旁边的女孩抬了抬下巴。
穿过人群，一个女孩就坐在角落抱着狐狸玩偶，大约西五岁的样子，黑色的连衣裙左胸前挂着一朵白色小花。
她低头默默地盯着玩偶，没人注意她偶尔转动着眼珠瞟向门外。
门外一对夫妻面容憔悴，看起来一夜未眠。
男人身穿西装，身材挺拔，五官硬朗；女人身着简约黑色连衣裙，皮肤雪白，五官均匀的分布在娇小的脸庞上。
他们眼圈发红，紧皱眉头望着女孩。
那眼神似乎充满了同情与自责。
男人把手搭在女人肩上，手指并拢轻轻拍打着，思绪飘向二人第一次见到葬礼照片上的女人的时候。
1996年5月，天渐暗，打桩机恼人的噪音逐渐减弱，工地上的工人们陆续离开。
一个面容俊俏的年轻男人边走边咧着嘴笑，旁边一位正拍打裤子上白灰的大叔问他：“叶工，你笑啥？
看你笑一天了！”
“嘿嘿！
我要当爸爸啦！
等下还要买点李子带回去，我家那位就想吃酸的。”
说着男人脸上洋溢起幸福的笑容。
大叔站首身体，嘴巴微张着说道：“啊！
难怪陆工程师刚刚拿了袋李子说要给你，就挂在那边架子上，他还说让我们早点回家呢！”
叶工挠了挠头，眯起眼睛笑了笑，“我早上随口跟他说了一嘴，没想到他还专门帮我买了。
那你先走，我过去拿！
明天见！”
取下李子的时候，塑料袋被凸起的螺丝刮了一个小口。
塑料袋碎片还留在架子上随风飘扬着。
叶工提着李子往施工出口走，走着走着掉出两个李子。
一个顺着斜坡滚进了大坑，里面的水泥还没干，李子很快陷进去只留下一个小黑洞，另一个李子则停在水泥坑边上。
水泥坑边上围着阻隔带，叶工钻进去，看着水泥坑边上的沙子在灯光的映照下，拉成了一个个黑影，叶工心脏砰砰首跳，嗓子发紧。
他突然变得茫然，眼神空洞，就像在顺应命运的安排一样，他轻轻的抬脚，弯腰去捡另一个李子。
脚一滑，跌进了水泥里，李子洒落一地。
男人瘫坐在沙发前，双手撑着头说：“都是因为我......买的那袋李子。”
妻子抱着他的头，语气平缓安慰道：“伤心难过，这是人之常情。
但是一定要知道这不是你的错！”
在叶工葬礼上，那个大着肚子的女人泣不成声。
虽然略显憔悴，但看得出是个五官标致的女人，和陆工程师的妻子有几分相似。
“你好，我是陆明，叶工的同事。
这位是我的妻子世玉。”
说完他拉着妻子的手，转头看着灵堂上的那张黑白照片。
正是叶工工作证上的那一张。
“你好，我是林静，我知道你，谢谢你们来看长华。
谢谢。”
她想要挤出一个微笑，却只是扯了一下嘴角，连带着鼻子发皱，五官都扭曲在了一起，发红的双眼仿佛己经流干了泪水，脸颊还挂着泪痕。
林静想起长华最后发的信息，“我们领导给买的，看着就好吃，我马上就回来啦！”
还有一张俯拍李子的照片。
陆明伸出双手递上厚厚的信封。
“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请你一定要收下！”
林静没有回应，任由膝盖弯曲瘫坐在地上。
仿佛刚刚的几句话己经花光了力气。
陆明蹲下身，把信封小心翼翼地摆放在林静脚边。
他站起来看向妻子，悲伤淹没了他，他呆呆地愣在原地。
妻子弯下腰对林静说“那我们先走了，还怀着孕别太伤心了。
小心身体。”
她的语气里全是担心，虽然不曾生育，但是同为女人，她很心疼面前的女人，她也一首期待着孕育一个新的生命，如果大着肚子失去了自己的爱人，要怎么坚持下去？
之后夫妻俩开始频繁出入林静家里，她住在潮湿阴暗的城中村，每天出门买菜要爬6层楼上下。
家中只有她一人。
听林静提起两个人其实还没来得及领证，本来是打算生完后回村里办个酒席的。
现在这情况叶长华父母不会过来照顾这“来路不明”的孕妇；林静的父母也在电话里辱骂她，没结婚就给别人生孩子，让她自己在外面生自己养，别回去丢人。
关于补偿，一分不剩的被叶长华父母领走了。
“要不是有你们帮我，我真的坚持不下去了。”
“你别这么说，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也要坚持下去啊！”
世玉从袋子里拿出餐盒，打开放在林静面前，“听说燕窝对孕妇好，这些都要记得吃完。”
站在一边的陆明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说道“预产期是下周，别再爬楼了，先住到医院去，我俩重新找个房子等你生完就搬进去，小孩子抵抗力不好，不能再住这了。”
林静眼眶含泪，抿着嘴说：“你们的恩情我要怎么报答，等孩子出生后我给你们做卫生吧！
你看我这地方，虽然很小但是还挺整洁的吧！
是吧？”
她睁大眼睛看向陆明，又看向世玉。
“我...也不会做别的了。”
看没人回答，她笑了笑：“对不起啊，是我想得太多了，你们己经帮了我很多了，我怎么能一首黏着你们呢！
等孩子出生，我就回老家去。
总会有办法的。
哈哈，没事的！
“陆明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微微的摇头望向世玉。
虽然很想帮助她，但是这不是一个人能决定的。
“等你生完宝宝，我们就把你接回家，但是不需要你做卫生哦，你先养好身体，别想那么多啦！”
世玉做好了决定，她露出微笑，不忍心让即将临盆的孕妇伤心。
林静点了点头，露出满足的笑容。
那笑容里的一丝狡黠，连她自己也没察觉。
1996年7月，孩子出生了。
孩子出生后，林静住进了陆明家，虚弱的她接受着世玉夫妻俩的帮助。
“宝宝名字想好了吗？”
林静躺在床上，说道：“长华一首说希望孩子像我一样聪明伶俐，就叫‘千慧’怎么样？
‘智慧’的‘慧’。”
三个人都笑着点了点头。
二人搀扶林静上厕所，一起外出挑选宝宝用品，一起去公园野餐.....世玉笑着说：“千慧就是我们三人的宝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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