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神秘宗教的信徒们发现，通过自残身体特定部位可以短暂获得“神启”，
预见未来片段；随着仪式进行，他们预见的内容越来越黑暗恐怖，最终发现那根本不是神，
而是某种以人类痛苦为食的古老存在。---零那东西没有眼睛。
林晚晚脑子里只剩下这个念头，像生锈的镣铐，锁死了所有别的思绪。
黑暗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沥青，泼洒在废弃教堂的每一寸空间。可她就是“知道”，那东西，
悬在破碎的彩绘玻璃窗投下的那片扭曲光影里，没有眼睛。没有通常意义上感知光线的器官。
但它“看”着她。一种冰冷的、滑腻的注视，并非来自前方，而是从四面八方渗透进来，
钻进她每一个张开的毛孔，沿着脊椎内侧向上爬，舔舐着她颤抖的脑仁。她动弹不得，
喉咙像是被水泥封住，连一丝呜咽都挤不出来。空气里弥漫着铁锈味、霉味，
还有一种……甜腻到令人作呕的腐败气息，像放久了的蜂蜜混着烂肉。不是神。从来都不是。
记忆碎片尖锐地刺破恐惧的屏障——王磊哥用裁纸刀划开小臂内侧时专注到近乎神圣的表情，
血珠渗出，他眼中迸发的、短暂的确信光芒；李莎姐第一次“看见”后，激动得泪流满面，
说她触摸到了永恒的门槛；还有陈老师，他总是那么沉稳，
用略带兴奋的语调分析着每一次“神启”的细节，论证着他们正走在一条超脱尘世的道路上。
全是狗屁。那冰冷的注视还在加深，不是压迫，是浸染。她的皮肤开始发麻，
像有无数细小的、冰凉的虫子在底下蠕动。她听见了声音，不是通过耳朵，
而是直接在她颅腔里鸣响。不是语言，是某种更古老、更本质的东西，
是物质被碾碎、灵魂被拉扯时发出的、无法用人类声带模拟的噪音。它在低语，
用亿万种痛苦交织成的和声，诉说着饥饿。永恒的，贪婪的，以痛苦为唯一食粮的……饥饿。
她想起陈老师最后一次仪式前，喃喃自语的那句话，当时她不懂，
现在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气：“祂以痛楚为阶梯，攀援而至……”那时候，
他们还以为阶梯通往天堂。而现在，林晚晚明白了。阶梯的尽头，
是这张没有眼睛、却正在“注视”着她的嘴。一两个月前，夏末的潮气还没完全褪去，
城市边缘这栋老旧的居民楼里，空气总是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霉味。
林晚晚推开六楼那扇虚掩的防盗门时，里面传来的讨论声让她犹豫了一下。“……不是巧合，
符号的指向性非常明确。腓尼基人的献祭碑文，还有更早的苏美尔泥板，都有类似的描述，
以血为引，洞见虚像……”是陈老师的声音，温和，带着学究气的笃定。
他是大学里教宗教学的讲师，也是这个小圈子的核心。林晚晚吸了口气，走了进去。
客厅不大，灯光为了营造氛围调得很暗，只有中间一张旧木桌上点了盏粗陶油灯，火苗跳跃，
在周围几张年轻的脸上投下晃动的阴影。王磊抬起头，冲她简短地点了点，他话不多，
是附近美院的学生，手指上总沾着洗不掉的颜料和炭灰。
李莎则对她露出一个有些紧张又兴奋的微笑，她是出版社的编辑，
对一切“超验”事物抱有极大的热情。“晚晚来啦，正好。”陈老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镜片后的眼睛在昏黄光线下闪着光，“我们在分析王磊上次‘看见’的图案。
”林晚晚在唯一的空位坐下，那是张硬木椅子，坐上去很不舒服。她是个自由插画师，
性格里的敏感和内向让她对这种小范围的、探寻“神秘”的聚会既感到吸引又本能地排斥。
她是被李莎拉来的，一开始只是好奇，但几次下来，陈老师引经据典的理论，
加上王磊和李莎偶尔描述的、那些无法证实的“体验”，像蛛网一样，慢慢缠住了她。
这个世界太苍白了，房租，拥挤的地铁，千篇一律的网络信息……她渴望某种“真实”，
某种超越日常琐碎的东西。
而陈老师口中那个隐藏在历史缝隙、被少数人感知的“真实维度”，对她有着致命的诱惑。
“不是图案，”王磊纠正道，他的声音有些干涩，“是一种……流动的几何体，
带着一种我无法调出的颜色。它出现的时候，我感觉……时间停顿了一下。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左手小臂，那里贴着一块创可贴。林晚晚注意到这个细节。
上一次聚会，王磊在陈老师的指导下，用一把消过毒的小刀，
在手臂内侧一个非常具体的位置，划了一道浅口。陈老师称之为“标记”，
是引导意识、连接那个“维度”的“坐标”。当时王磊疼得皱了眉，但很快，
他眼神就涣散了，呼吸变得悠长，几分钟后，他描述看到了那个“流动的几何体”。“坐标，
”陈老师用指尖点了点桌上铺开的一张泛黄的羊皮纸，上面用黑墨水绘制着复杂的人体轮廓，
标满了密密麻麻的符号和连线，“古老的智慧早已指明路径。身体不是囚笼，是地图。
特定的点位，对应着意识深处未被开发的区域，适当的……刺激，
可以暂时打开通往‘神启’的通道。”“神启？”林晚晚轻声重复，这个词让她心头一跳。
“一个方便的说法，”陈老师宽容地笑了笑，“指的是接收到来自更高维度的信息碎片。
可能是未来的片段，可能是隐藏的真相。那不是幻觉，晚晚，幻觉是混乱的。而神启，
具有一种内在的、不容置疑的‘真实性’。”李莎用力点头，
眼神炽热：“我上次只是用针尖刺了一下指尖的指定位置，
就……就好像看到了一片从未见过的星空，那么清晰，那么近，仿佛一伸手就能碰到。
那种感觉……无法形容。”诱惑的种子在这一刻破土而出。一片伸手可及的星空？
超越时间的真相？林晚晚感到自己的心跳在加快。她看向桌上那盏油灯，
跳跃的火苗似乎也映入了她的眼底。“可是……疼吗？”她问了个很蠢的问题。
王磊扯了扯嘴角：“一瞬间的事。比起看到的东西，不值一提。”陈老师看着她，
目光深邃：“晚晚，恐惧源于未知。但当我们主动去探索未知时，恐惧就会转化为力量。
你想……亲眼看看吗？”他想递给她一把银亮的小刀，刀身细长，像手术刀，但造型更古朴，
刀柄上刻着与羊皮纸上类似的扭曲符号。林晚晚的手指蜷缩了一下。胃里微微抽搐。
理智在尖叫着警告，但那个关于“星空”的描述，那种对打破生活平庸外壳的渴望，
压倒了一切。她慢慢伸出手，冰凉的刀柄落入她汗湿的掌心。“我该……怎么做？
”陈老师指引着她，将左手平放在桌上，露出白皙的手腕内侧。
他的手指点在一个用红笔标记的小点上。“这里。很浅，一下就好。集中精神，排除杂念，
想着你要‘看见’。”刀尖抵上皮肤的瞬间，一阵冰冷的战栗窜过脊背。林晚晚闭上眼，
吸了一口气，然后，手下用力一划。锐痛炸开。比她想象的要疼。她咬住下唇，没叫出声。
几秒钟，或许更短，疼痛感还在持续，但一种奇异的剥离感出现了。周围的谈话声，
油灯燃烧的噼啪声，迅速远去，变得模糊不清，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
黑暗在她闭合的眼睑后弥漫开来，但不是纯粹的黑，有光点在闪烁，汇聚，
拉伸……她“看见”了。不是星空，是一条走廊。医院的走廊，灯光惨白，安静得可怕。
她看见自己站在一扇病房门外，透过门上的玻璃窗，看到里面躺着一个人，身上盖着白布，
只露出一只苍白的手，
无名指上有一枚熟悉的、嵌着碎玉的银戒指——那是她母亲戴了几十年的戒指。
一股巨大的、冰冷的悲伤攫住了她，几乎让她窒息。景象晃动了一下，骤然消失。
她猛地睁开眼，大口喘气，额头上全是冷汗。手腕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血珠正缓慢渗出。
“看到了什么？”李莎急切地问。陈老师也专注地看着她。林晚晚张了张嘴，
那个关于母亲死亡的画面卡在喉咙里，带着一种令人心寒的清晰感。她最终没有说出来，
只是苍白着脸，摇了摇头：“没……没什么清晰的，就是一些乱光。
”陈老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似乎并不意外：“第一次，很正常。意识需要适应。
记住那种感觉，那是钥匙。”那天晚上回到家，林晚晚一夜没睡好。
那个病房的景象反复出现，真实得让她心惊。她甚至半夜爬起来，给母亲打了个电话，
听到电话那头母亲带着睡意的不满抱怨，她才稍微安心了一点。是巧合吗？
还是……真的看到了未来？恐惧和一种病态的期待交织在一起。那个“坐标”，那把刀，
像潘多拉的魔盒，已经被她亲手打开了一条缝。二第二次聚会，
地点换到了王磊在美院附近租的画室。空间比陈老师的客厅大得多，也更杂乱，
空气中弥漫着松节油和颜料的味道。画架上支着未完成的画作，色调阴郁，
扭曲的人形在背景中挣扎。角落里堆着石膏像和画册，墙上钉满了各种风格的速写，
其中一些用红色颜料涂抹着类似羊皮纸上的符号，显得格外刺眼。林晚晚走进去时，
感到一种不同于之前的氛围。油灯依旧点着，但光线似乎更加昏沉。李莎和王磊已经在了，
他们的眼神里有一种之前没有的、急切的光。陈老师站在屋子中央，
正看着王磊展示他根据“神启”画下的草图。那不是具象的画面，更像是某种能量的涡流，
混乱的线条和色块交织，透出一种不安的动感。“这次更清晰了，
”王磊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兴奋，他指着画纸中心一团暗红色的区域，
“我感觉到一种……结构，非常庞大，非常古老。就在那个位置，”他撩起T恤下摆，
侧腰的位置，一块纱布覆盖着，边缘渗出淡淡的血渍，“标记在这里，感应特别强烈。
”林晚晚心里咯噔一下。侧腰，那比手腕内侧要敏感得多，伤口也必然更深。李莎也凑过来，
她伸出自己的右手食指，指尖包裹着创可贴，但脸色潮红，眼中异彩连连：“我也是！
我看到了……像是某种建筑的内部，巨大的石柱，上面刻满了我们之前研究过的符号！
虽然只是一瞥，但那种宏伟感……太震撼了！”他们的描述充满了发现新大陆般的狂喜，
但林晚晚却隐隐感到一丝寒意。她上次看到的，是极具个人色彩的、预示着不幸的未来片段。
而王磊和李莎看到的，更像是……某种客观存在的、庞大的“实体”？陈老师满意地点着头，
像是在检验优秀的成果。“很好。你们的灵性都在增长，与‘彼端’的连接越来越稳固。
不同的坐标，如同不同的接收频道，指向‘神’的不同面向。”他转向林晚晚，“晚晚，
你呢？上次之后，有什么感觉？”林晚晚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了部分坦白，
她省略了母亲的部分，只说自己似乎看到了一些模糊的、关于陌生环境的片段。
她不敢说出那令人不安的具体性。“需要加深联系，”陈老师审视着她，“浅尝辄止，
无法触及核心。下一次，尝试一个更有效的坐标。”聚会结束后，
王磊叫住了准备离开的林晚晚。他走到画室角落，
从一堆画稿底下抽出一本厚重的、皮质封面已经磨损的旧书。“你看看这个。
”他翻到某一页，递给林晚晚。书页是某种厚实的羊皮纸，上面是用暗褐色墨水手写的文字，
夹杂着精细但令人不适的插图。文字她看不懂，像是拉丁文变体。
插图的内容让她胃部一阵收缩——那是一些简化的人体图，身上标记着红点，
和陈老师的羊皮纸地图类似，但有些红点旁边，绘制着微小的、风格化的痛苦人脸，
或是扭曲的符号。其中一页的插图，描绘着一个模糊的、笼罩在阴影中的巨大轮廓，
无数细线从它身上延伸出来，连接着下方那些微小、痛苦的人形。
“这是陈老师借给我研究的，”王磊压低声音，眼神闪烁着一种混杂了恐惧与迷恋的光，
“我觉得……我们接触的东西，可能比想象的……更古老，也更……强大。
”林晚晚手指拂过书页上那个巨大的阴影轮廓，一股莫名的寒意顺着指尖蔓延开来。
那图案粗糙，却带着一种邪异的生命力，仿佛那个阴影正在书页的局限中无声地咆哮。
“这是什么？”她问，声音有些不稳。王磊摇摇头：“不清楚。
书里叫它‘守望者’或者‘馈赠之主’。
但你看这些连接……”他的手指划过那些从阴影延伸到小人身上的细线，“像不像……管道？
”管道？输送什么的管道？林晚晚不敢深想。她把书还给王磊，几乎是逃离了画室。
外面的天色已经暗透，城市华灯初上，但她感觉刚才画室里的那股阴冷气息如影随形。
几天后，李莎约她喝咖啡。在咖啡馆温暖的灯光和嘈杂的人声中，李莎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不停地搅动着已经冷掉的咖啡。“晚晚，”李莎忽然抬起头，眼神里有一丝掩饰不住的慌乱，
“你上次……真的只看到模糊的环境吗？”林晚晚心里一紧，没有立刻回答。李莎凑近了些，
声音压得更低：“我后来……又试了一次。用了王磊说的那个，侧腰的坐标。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腰侧，脸上掠过一丝痛苦的神色，
“这次我看得更清楚了……那些石柱，上面刻的不仅仅是符号，还有……还有东西在动，
像影子一样附着在上面……而且，我好像……听到了一点声音……”“什么声音？
”“说不清……很低沉，很多声音混在一起……不像人发出的……”李莎的眼神有些空洞，
“感觉……很不舒服。但是……”她顿了顿，脸上又浮现出那种矛盾的、近乎亢奋的神情，
“那种‘知晓’的感觉太强烈了！好像触碰到了世界的底层代码！陈老师说，
这是接近核心必经的阶段，一些‘杂音’是正常的。”林晚晚看着李莎，
看着她强装镇定下的恐惧和无法自拔的沉迷，心里的不安愈发扩大。杂音？那些移动的影子，
混杂的非人声音？这和王磊描述的“古老结构”，以及她自己看到的具象悲剧未来，
拼凑在一起，形成了一幅越来越诡异、越来越不祥的图景。他们真的在接近“神”吗？
还是像那本旧书插图暗示的，在靠近某个以细线连接着他们的、饥饿的“守望者”？
疑问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她，但每一次当她想要退缩时，那种对超越性体验的渴望，
以及一种莫名的、仿佛来自仪式本身的拉力，又把她拽了回去。下一次，也许下一次，
她就能看得更清楚，就能明白这一切背后的真相。她需要答案，
哪怕那个答案可能让她万劫不复。三废弃的教堂隐藏在城郊结合部一片待开发的荒地里，
周围是半人高的杂草和胡乱倾倒的建筑垃圾。哥特式的尖顶在灰蒙蒙的天空下指向苍穹，
大部分彩绘玻璃已经破碎，只剩下扭曲的铅框，像干枯的血管网附着在石墙上。
风穿过空荡的窗洞，发出呜咽般的声音。第三次聚会，陈老师将地点选在了这里。他说，
需要更强烈的“场”来支撑接下来的仪式。林晚晚踏进教堂内部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加破败，长椅东倒西歪，积着厚厚的灰尘。圣坛的位置空荡荡的，
只有一个巨大的、歪倒的木十字架躺在地上，表面布满虫蛀的痕迹。空气冰冷潮湿，
混合着石头、霉菌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陈旧气息。然而，在这种破败之中，
却有一种奇异的、凝滞的庄严感，仿佛过去的祈祷和某种更深沉的东西沉淀了下来，
渗透进了每一块石砖。王磊和李莎已经到了。王磊在清理圣坛前的一片区域，
用粉笔在地上绘制一个复杂的、由多个同心圆和扭曲符号构成的阵法，
图案依稀能看出与羊皮纸地图和那本旧书上的元素关联。李莎站在一旁，
脸色在从破窗透进的惨淡光线下显得有些苍白，她紧紧抱着自己的手臂，眼神不安地游移着。
陈老师站在阵法中央，闭着眼，似乎在感受着什么。他今天穿了一件深色的长袍，样式古朴，
让他平时温文的气质平添了几分神秘和……肃杀。“很好，”他睁开眼，目光扫过三人，
“这里的‘回响’很清晰。今晚，我们将尝试进行一次更深层次的连接。
我们需要更强烈的‘信标’。”他从一个带来的木匣里，取出了那套刀具。不止一把，
大小形状各异，但都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刀柄上都刻着那些诡异的符号。其中一把，
刃口带着细微的锯齿。林晚晚的胃缩紧了。“不同的坐标，需要不同的‘钥匙’，
”陈老师拿起那把带锯齿的小刀，走向王磊，“王磊，你感应到的‘结构’最为清晰，
你需要承担更重要的角色。左肩胛骨下方，第三个标记点。”王磊没有丝毫犹豫，
利落地脱掉上衣，转过身，背对陈老师。他后背的肌肉线条紧绷着，
皮肤上能看到之前几次仪式留下的淡淡疤痕。陈老师的手很稳，刀尖精准地抵在预定位置。
那不是划，几乎是刻。刀刃割开皮肤，血瞬间涌出，顺着王磊的脊背流下。
王磊身体猛地一颤，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额头青筋暴起，但他死死咬着牙，没有动弹。
几乎在同时，王磊的瞳孔骤然放大，呼吸变得急促而浅薄。
他直勾勾地看着前方空无一物的墙壁，眼神失去了焦点。
“看见了……”他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带着空洞的回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