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雨后的清晨六点零五分，薄雾像一层冷纱罩在程宅的后园。
程千渝赤脚踩在木栈道上，凉意顺着脚底蔓上来，她缩了缩脚趾，低头看自己的影子——被初升的太阳拉得细长，像一根快要折断的琴弦。
栈道尽头，程一诺背光而立，左手插在裤袋，右手捏着一只牛皮信封。
信封边角起了毛，显然被反复打开又合上许多次。
“早。”
他侧头，声音混着雾气，低而清。
程千渝点头，目光落在信封上，“那就是答案？”
“可能。”
他顿了顿，“要先看吗？”
她没应声，只伸手，指尖碰到信封的瞬间，程一诺手腕微转，把信背到身后。
“试用期第二天，条款增加——答案要交换。”
“拿什么换？”
她抬眉。
“一个诚实。”
他答得简洁。
02两人并肩往车库走，雾气被脚步搅散，又在身后重新聚拢。
程一诺今天没打领带，白衬衫最上面的扣子散着，锁骨下的浅粉疤痕若隐若现。
程千渝记得——前世，她亲手用碎玻璃划的；今生，她还没机会道歉。
车库门拉开，昏黄灯泡亮起，尘埃在光柱里旋转。
工作台上躺着一把拆信刀，冷光薄刃，像一条等待出击的银蛇。
程千渝拿起刀，指腹轻轻擦过刀背，“用它可以？”
“可以。”
程一诺点头，却将信封举高，“先拆条件。”
条件很简单：她读信之前，必须告诉他一个自己从未说出口的秘密。
秘密一旦出口，信就启封；否则，答案继续封存。
程千渝垂眼，脚尖蹭了蹭地面灰尘，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怕黑，尤其是雷雨天。”
话落，远处恰好滚过一声闷雷，像替她验证。
程一诺眸色微暗，把拆信刀递给她，信封也同时放下。
“成交。”
03灯泡忽然闪了两下，车库陷入半明半暗。
拆信刀划过信封边缘，发出轻微的“嗤啦”，像深夜撕开绸缎。
里面只有一张薄纸，对折两次，纸角印着淡淡的数字：1045。
程千渝展开纸——正面，是空白。
反面，也是空白。
她怔住，抬眸看向程一诺。
“答案是无字？”
“答案在背面。”
他接过纸，走到灯泡正下方，将纸对准光源。
霎时间，空白纸面浮现浅蓝色线条——是一枚指纹，轮廓清晰，指尖却缺了一小块。
程千渝瞳孔微缩，那缺角与她左手食指的伤痕完全吻合。
她下意识蜷起手指，心跳在胸腔里失速。
“这是……前世，你留下的。”
程一诺声音低哑，“我死后，法医拓下的最后指纹。”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脸上，“今生，我把它带来，只想问你——还要再划我一次吗？”
04车库陷入短暂的寂静，尘埃在光束里浮动，像细小的星子。
程千渝张了张口，喉咙却发不出声音。
她想起前世最后一夜——雷雨、碎玻璃、血泊，还有他抱着她逐渐冷却的身体在雨里走。
那道缺角，是她挣扎时指纹被玻璃削掉的。
“对不起”三个字滚到唇边，却被她硬生生咽下。
她忽然伸手，夺过拆信刀，在自己左手食指尖轻轻划了一下——血珠渗出， exact 一粒，像颗小小的朱砂。
她把血按在纸面指纹缺角处，红与蓝交融，缺角被填满。
“还你了。”
她抬眼，眸子里晃着车库昏黄的灯，“以后，再也不欠。”
程一诺的呼吸明显滞了一瞬，随即伸手，握住她流血的手指。
指腹贴合， exact 三秒，血珠被他的皮肤吸走，留下一点温热。
三秒结束，他低头，薄唇贴上她指尖， exact 一秒，像止血，又像盖章。
“答案生效。”
他低声说。
05灯泡重新稳定，光线落在工作台上，那张纸己被折回原样，血痕却留在表面，像一枚小小的印章。
程千渝抽出一张创可贴，胡乱贴在指尖，转身往车库外走。
“试用期第三天，我要加条款。”
她背对他，声音轻却清晰。
“条款内容？”
“禁止你再用血盖章。”
程一诺笑了一下，声音追在她身后，“那就用时间——每天零点，准时打卡。”
她脚步未停，耳尖却红了，像被灯光烫过。
06后园的铁门被风吹得“吱呀”一声，雾气己散，阳光落在草尖，雨珠闪烁。
程千渝推开铁门， exact 七步，她停下，回头——程一诺站在原地，左手插在裤袋，右手抬起，对着阳光看了看那只沾着一点朱砂的指腹。
他忽然对她晃了晃手指， exact 三秒，像无声地说：成交。
她转身，嘴角却悄悄翘起， exact 三秒， exact 无限。
07铁门“哐”地合上，声音惊起树梢几只麻雀。
程千渝没走远，而是绕到程宅后墙的紫藤架下——那里藏着一排老旧信箱，铁锈斑驳，像被时光遗忘的牙齿。
她伸手，指尖在一格一格信箱上滑过， exact 第七格，停住。
信箱上贴着褪色的标签——”1045“。
那是她前世偷偷租下的，用来藏一些“不能见光”的东西。
今生，她还没告诉任何人。
“果然。”
身后传来低低的男声。
程一诺不知什么时候跟了过来，手里拎着那只牛皮信封， exact 一角被阳光照得发白。
“你早就知道？”
她侧头，声音轻得像怕惊动尘埃。
“猜的。”
他走到她身侧，伸手，指腹擦过信箱上的锈粉，“前世，你把它当保险箱。”
话音落下，紫藤叶被风掀起，露出信箱缝隙里一抹淡蓝——又是一封信。
08程千渝踮脚，把信抽出来。
信封同样是牛皮纸，同样印着”1045“，只是边角更旧，似乎随时会碎。
她没急着拆，而是抬眼看程一诺，“交换条件？”
“免了。”
他摇头，声音低却温和，“这次，你看就好。”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沿着信封边缘轻轻划过—— exact 一声轻响，纸屑簌簌落下。
里面，是一张泛黄的照片。
照片里，雨夜，昏黄路灯下——少女穿着白衬衫，赤脚站在水洼里，手里高举一把黑色折叠伞；少年站在伞下，半个肩膀被雨水打湿，却抬手，替她擦去额前水珠。
拍摄角度，是路人视角—— exact 前世，他们第一次共伞的夜晚。
照片背面，用铅笔写着一行小字：”2009.6.17 第七棵梧桐 第七把伞“字迹褪色，却依稀看得出笔锋——是程一诺的。
09紫藤叶沙沙作响，像无数细小的声音在耳边低语。
程千渝的指尖抚过照片， exact 三秒，她忽然笑了一下，声音却发哑：“原来，你早就拍了。”
“嗯。”
程一诺靠在藤架上，双臂环胸，目光落在远处第七棵梧桐，“那天，我带了相机。”
“为什么拍？”
“因为——”他顿了顿，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那是你第一次，为我撑伞。”
风掠过，照片在她指尖轻轻颤动，像要挣脱时光的束缚。
她忽然伸手，把照片递给他，“还你。”
“不要。”
他摇头，指腹却擦过照片边缘， exact 三秒，“留给你，当试用期凭证。”
10紫藤架外，传来轻快的脚步声。
两人同时回头——家政阿姨拎着菜篮，远远看见他们，笑着扬声：“少爷，小姐，中午吃紫藤花饼吗？”
程千渝飞快把照片塞进兜里，耳尖泛红，“不、不用了！”
阿姨走近，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最后落在程一诺沾了锈粉的手指上，笑得意味深长：“紫藤花性凉，少吃点，省得夜里睡不着。”
说完，她晃着菜篮走远， exact 七步，又回头补一句：“对了，老爷夫人下午回来，说要见你们——谈迁户的事。”
声音渐渐远去，紫藤架下重新归于寂静。
11阳光斜斜落下，将两人的影子投在斑驳墙面上，一端重叠，一端分开。
程千渝低头，指尖在照片边缘轻轻摩挲， exact 三秒，她忽然伸手，拽住程一诺的袖口。
“试用期第西天，加条款。”
“内容？”
“禁止再收藏我的黑历史。”
他笑，声音低哑，“那你也别收藏我的。”
说着，他伸手，从她兜里抽出那张照片， exact 三秒，又塞回去，指腹在她掌心轻轻按了一下——“共享，不算收藏。”
12紫藤花被风吹得纷纷扬扬，像一场淡紫色的雪。
程千渝转身，往宅内走， exact 七步，她回头——程一诺仍站在藤架下，阳光落在他肩上，白衬衫被风吹得微微鼓起，像一面看不见的帆。
他抬手，对着她晃了晃食指—— exact 三秒， exact 无声。
她却看懂：三十天试用期，正式计时。
13午后一点，阳光满窗。
程千渝坐在书桌前，摊开日记本， exact 第七页，她写下——”试用期第西天，凭证：2009.6.17 照片一张，缺角指纹一枚，紫藤花雨一场。
“笔尖停顿，她抬眼，窗外紫藤摇曳， exact 三秒，她悄悄弯起嘴角。
而隔壁阳台，程一诺靠在栏杆上，指腹擦过那张被阳光晒得发烫的照片——exact 三秒， exact 无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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