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天，司徒晞过着一种被精细观察的囚徒生活。
暖阁成了她的牢笼，青黛则是狱卒兼记录员。
这小丫头年纪不大，做事却一丝不苟，且沉默得可怕。
除了必要的询问（如“姑娘是否用膳？”
“姑娘可需添茶？”
），她几乎不主动开口，但司徒晞能感觉到，那道审视的目光无时无刻不落在自己身上。
她尝试过与青黛搭话，询问符府的情况，或者长安城的风物，得到的永远是标准而疏离的回答：“奴婢不知”，“大人未曾吩咐告知”。
一切交流的渠道都被刻意掐断了。
送来的饭菜不算精致，但能果腹；衣物是粗糙的布衣，但干净；房间里有书，但都是些枯燥的经史子集，且明显是符仲昀书房里淘汰下来的、最不重要的那些。
这是一种无声的宣告：你被圈养在这里，你的价值有待评估，但你休想窥探到任何核心信息。
司徒晞没有坐以待毙。
她利用送来的笔墨纸砚——这大概是符仲昀默许的，用于“验证”她所谓的识字能力——开始梳理自己的处境和优势。
她将自己能想到的、可能在这个时代有应用价值的现代知识，分门别类地记录下来。
数学（尤其是算术和几何）、物理（杠杆、浮力等基本原理）、化学（基础的酸碱反应、物质提纯）、医学（卫生消毒观念）、甚至是一些粗浅的管理学和组织行为学概念……她写得极其简略，多用这个时代能理解的词汇进行“翻译”和包装，比如将“流程优化”写成“事功增效之法”，将“消毒”写成“避秽防疫之术”。
她知道，这些东西一旦被发现，要么被视为异端邪说，要么……就是她真正的“买命钱”。
在极度忐忑的等待中，第三天下午，符仲昀终于再次出现了。
他依旧是那副冷峻的模样，身后跟着影子般的朱砚。
他没有坐下，只是站在房间中央，目光扫过司徒晞面前桌上那几张写满字的纸。
“看来，这三日，你并未虚度。”
司徒晞连忙站起身，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她知道，决定命运的时刻又来了。
“大人，我只是想证明，我并非无用之人。”
她将桌上那几张纸往前推了推，“这些……是我所学的一些粗浅技艺，或许……或许能对大人有所帮助。”
符仲昀并未伸手去接，只是用眼神示意朱砚。
朱砚上前，拿起那几张纸，快速浏览了一遍，然后低声向符仲昀汇报了几个关键词：“数算、物性、医理、工巧……”符仲昀听完，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眼神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
他看向司徒晞：“你所知颇杂。”
“只是……略通皮毛。”
司徒晞谦逊地低下头。
她不敢表现得太过，怀璧其罪的道理她懂。
“皮毛也好，精深也罢。”
符仲昀淡淡道，“本官府中，不养闲人，亦不留隐患。
你身份不明，去留两难。”
他顿了顿，从袖中取出一卷素帛，递给朱砚。
朱砚接过，面无表情地展开在司徒晞面前的桌上。
那是一份……契约。
司徒晞凝神看去。
条款是用端正的小楷书写，措辞严谨，逻辑周密，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制性。
其一，身份定位。
司徒晞自愿（？
）入符府为奴，身份暂定为书房侍墨婢女，赐名……无，仍用本名司徒晞。
看到这里，司徒晞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这“自愿”可真够讽刺的。
其二，行动限制。
未经允许，不得踏出符府范围，不得与府外之人交通，在府内活动范围仅限于指定区域（主要是西厢与书房），夜间不得随意出入。
其三，信息保密。
不得探听、议论朝政及府中事务，不得将自身来历及所携“异术”外泄。
其西，绝对服从。
需无条件听从家主符仲昀的一切命令。
其五，代价与惩罚。
若违反以上任何条款，或经查实确有异心，家主有权立即处置，生死不论。
最后，是留给司徒晞签字画押的地方。
这完全是一份单方面的、霸道至极的卖身契！
不，比卖身契更甚，它首接赋予了符仲昀生杀予夺的权力。
司徒晞的脸色白了又白，握着纸张的手指微微颤抖。
她抬头看向符仲昀，声音发涩：“大人，这……是否太过严苛？”
符仲昀神色不变，语气平淡无波：“你可以不签。”
不签的下场是什么，不言而喻。
司徒晞喉咙干得厉害。
她知道自己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本。
能活下来，能有暂时的容身之所，己经是对方最大的“仁慈”——或者说，是对她潜在价值的投资。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我签。
但是……大人，我也有一个条件。”
她鼓起勇气，迎上符仲昀骤然锐利几分的目光。
“说。”
“我……我需要一定的尊重和……安全保障。”
司徒晞快速地说道，尽量让自己的要求听起来合理，“我可以做事，可以服从命令，但我不是可以随意打杀或……赠送的物件。
若我安分守己，尽心尽力，希望大人能承诺，保我性命无虞，不受无故折辱。”
这是她能为争取的，最底线的尊严和生存保障。
符仲昀凝视着她，那双深邃的眸子里看不出喜怒。
暖阁里静得可怕，青黛连呼吸都放轻了。
片刻，他缓缓开口：“可。”
只有一个字，却仿佛带着千钧之力。
司徒晞悬着的心落下了一半。
她知道，对于符仲昀这样的人，一个明确的承诺，远比空口无凭的保证更有分量。
“朱砚，笔墨。”
符仲昀吩咐。
朱砚立刻将笔墨备好。
司徒晞拿起那支沉重的毛笔，蘸了墨。
她的手有些抖，不是因为不会用毛笔（业余学过一点书法），而是因为这份契约一旦签下，她就真正将自己卖给了这个陌生的时代，卖给了眼前这个深不可测的男人。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稳住手腕，在那份素帛的末尾，郑重地写下了“司徒晞”三个字。
字迹虽比不上这个时代的人，但也算端正清晰。
写完，她看向符仲昀。
符仲昀对朱砚微微颔首。
朱砚上前，取出一个小巧的印盒，里面是红色的印泥。
司徒晞依言用拇指蘸了印泥，在自己的名字上按下了指印。
鲜红的指印，如同一个烙印，宣告着她从此与过去的世界彻底割裂，正式成为了符府的一员——一个身份特殊、危机西伏的“侍墨婢女”。
朱砚收起契约，检查无误，对符仲昀点了点头。
符仲昀的目光再次落在司徒晞身上，那目光里少了几分之前的纯粹审视，多了一丝……或许是“所有权”的意味。
“司徒晞。”
“在。”
她下意识地应道，带着一丝新上岗的忐忑。
“记住你签下的每一个字。”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绝对的权威，“从今日起，你是我符府的人。
安分，则生；逾矩，则亡。”
“是，大人。”
司徒晞低下头，心中五味杂陈。
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对未来命运的茫然，也有一种奇异的、与这个时代产生了实质联系的宿命感。
符仲昀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朱砚紧随其后。
暖阁内，又只剩下司徒晞和青黛。
青黛看向司徒晞的眼神，似乎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变化。
不再是纯粹的看管，而是多了一点对待“自己人”的审视，尽管这个“自己人”地位卑微且来历成谜。
“司徒姑娘，”青黛的语气依旧平淡，但称呼悄然改变了，“按府中规矩，奴婢带您去熟悉一下书房路径，以及……您日后需要做的事情。”
司徒晞点了点头，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
“有劳青黛姑娘。”
她的符府“打工”生涯，正式开始了。
前路是吉是凶，全在她自己如何走，如何运用她那些来自千年后的“皮毛”知识，在这位冷面权臣的手下，挣得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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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经允许，不得踏出符府范围，不得与府外之人交通，在府内活动范围仅限于指定区域（主要是西厢与书房），夜间不得随意出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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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深吸一口气，努力稳住手腕，在那份素帛的末尾，郑重地写下了“司徒晞”三个字。
字迹虽比不上这个时代的人，但也算端正清晰。
写完，她看向符仲昀。
符仲昀对朱砚微微颔首。
朱砚上前，取出一个小巧的印盒，里面是红色的印泥。
司徒晞依言用拇指蘸了印泥，在自己的名字上按下了指印。
鲜红的指印，如同一个烙印，宣告着她从此与过去的世界彻底割裂，正式成为了符府的一员——一个身份特殊、危机西伏的“侍墨婢女”。
朱砚收起契约，检查无误，对符仲昀点了点头。
符仲昀的目光再次落在司徒晞身上，那目光里少了几分之前的纯粹审视，多了一丝……或许是“所有权”的意味。
“司徒晞。”
“在。”
她下意识地应道，带着一丝新上岗的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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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绝对的权威，“从今日起，你是我符府的人。
安分，则生；逾矩，则亡。”
“是，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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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黛看向司徒晞的眼神，似乎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变化。
不再是纯粹的看管，而是多了一点对待“自己人”的审视，尽管这个“自己人”地位卑微且来历成谜。
“司徒姑娘，”青黛的语气依旧平淡，但称呼悄然改变了，“按府中规矩，奴婢带您去熟悉一下书房路径，以及……您日后需要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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