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粮仓血劫粮仓木门被劈开的瞬间,我听见了青山喉间挤出的呜咽。那不是愤怒,
是某种更深沉的东西,在他身体里彻底碎裂的声音。五个持刀男人鱼贯而入,
黢黑的刀面上沾着可疑的暗红,像极了昨日隔壁村张屠夫家案板上干涸的血。
为首的个子不高,眼神却像冻硬的石头,他用刀尖随意一划,
最后一袋我们拼死护到现在的稻谷,“哗啦”一声,黄澄澄的瀑布泻落在满是灰尘的地上。
“就这点?”他的声音像是锉刀刮过铁板,每一个字都刮得我耳膜生疼。青山向前迈了半步,
用他宽阔却已显嶙峋的脊背,把我和小芽严严实实挡在他投下的阴影里。我攥着女儿的手,
指尖冰凉,指甲不受控制地陷进孩子细嫩的腕骨里。小芽吓得不敢哭,
小小的身子在我怀里抖得像风中的落叶。我能数清青山脊背上那件破旧单衣下,
每一块因紧绷而凸起的肌肉,就像我数得清地上那些散落的、救命的谷粒,一颗,
两颗……心沉到底。当那伙人的目光,像嗅到腥味的鬣狗,
转向墙角那个不起眼的、糊满泥巴的陶瓮时,青山动了。他不是攻击,他只是侧过身,
用膝盖死死顶住了瓮口,用他整个身体护住了它。那是我们最后的,真正的希望。
刀光一闪而逝,快得只在我眼底留下一道冰冷的残影。我没叫出声。
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扼住,所有的声音都堵在了胸腔里,炸成一片轰鸣。我看着青山,
我的丈夫,他沿着陶瓮缓缓滑倒,颈侧一道可怕的裂口汩汩涌出温热的液体,
溅在干燥皲裂的土地上,迅速被贪婪地吸吮,只留下一片深褐色的黏腻。他看着我,
眼睛睁得很大,里面有痛楚,有不甘,还有一种我那时还无法完全理解的焦灼。他嘴唇翕动,
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气息微弱得像随时会断的游丝,
过我的耳畔:“秀儿……藏好……别信……任何人……”匪徒的哄笑声在空旷的粮仓里回荡,
他们踢了踢青山不再动弹的身体,骂骂咧咧地抓起地上混杂着泥土和鲜血的谷粒,
塞进自己的布袋,然后扬长而去,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世界死寂。
只剩下小芽压抑的、小兽般的呜咽。我僵在原地,直到腿脚发麻,才踉跄着扑过去。
青山的身体还有一丝余温,但那双看着我的眼睛,已经失去了所有神采。我伸出手,
想替他合上,指尖却颤抖得不听使唤。最终,我只是轻轻拂过他的眼皮。然后,
我看向他手边。从他无力松开的手指缝里,一些带着褐色斑点的谷种洒落出来,
混着温热的血,黏在一起。别信任何人。他的话在我脑子里嗡嗡作响。我猛地抬头,
警惕地望向门口,确认那些人真的走了。然后,我疯了一样扒开青山护着的陶瓮周围的浮土,
揭开盖子——里面是满满一瓮精心挑选过的、颗粒饱满的谷种,
用干草和灰布小心地隔开防潮。这是我们留的种,是盼着下雨后,能重新播种下去的希望。
现在,它是我们活下去唯一的指望。我迅速解下腰间那个原本用来装水的、干瘪破旧的皮囊,
将里面的空气挤掉,然后小心翼翼地将陶瓮里的谷种,连同青山血泊边那些沾血的种子,
一起捧进去,装满,扎紧口子。动作快得几乎不像我自己,带着一种濒死般的决绝。
做完这一切,我才敢真正去看青山。我跪下来,用额头抵住他尚且温热的额头,
泪水此刻才汹涌而出,滴落在他冰冷的脸颊上。舌尖尝到咸腥,不是泪,
是他刚才溅在我唇上,已经半干涸的血。“我会藏好,”我对着他无声地承诺,
“我会带着小芽,活下去。”我把那个装满谷种、此刻显得无比沉重的皮囊贴身绑在胸前,
用层层破布掩盖好它的形状。然后,我拉起几乎吓傻了的小芽,用尽全身力气把她抱起来,
头也不回地逃离了这个曾经承载着我们所有温暖、如今只剩绝望和血腥的家。身后的粮仓,
像一座巨大的、沉默的坟墓。而前方,是赤地千里,是人吃人的荒年。
---第二章 赤地里太阳像一块烧红的烙铁,死死摁在这片干裂的大地上。热风卷着沙尘,
刮在脸上生疼。离开家已经三天,或者说,
我只是漫无目的地朝着记忆中有可能还存在活水的老林子方向走。具体走了多久,
我已经记不清了。时间在饥饿、干渴和恐惧中变得模糊不清。小芽趴在我背上,气息微弱。
孩子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轻得让我心慌。她很少哭闹,
只是偶尔用干裂的嘴唇蹭蹭我的后颈,哑着嗓子喊一声:“娘,饿……”饿。
这个字像鬼魅一样缠绕着每一个人。路两旁,不时能看到倒毙的尸体,大多残缺不全,
裸露的骨头上有明显的牙印。起初我看到还会呕吐,现在,连胃里那点酸水都早已吐干净了,
只剩下麻木。易子而食,不再是听说,而是赤裸裸摆在眼前的现实。有一次,
我看到一个男人抱着一个明显不是他孩子的、血肉模糊的小小躯体,蹲在路边啃噬,
他抬头看我,眼睛里是一片空洞的死寂,没有任何情绪。我死死捂住小芽的眼睛,
加快脚步逃离,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跳出来。我不敢在任何地方停留太久。
白天找岩石缝隙、枯死的树洞藏身,只有在天色将暗未暗的黄昏,才敢出来艰难地挪动。
胸前的皮囊像一块烧红的炭,烫得我胸口生疼。那里装着希望,也装着催命符。
青山临终的话,时刻在耳边回响:“别信任何人。”水早已喝光。
昨天在一个几乎见底的泥塘边,我用手帕蘸着那点浑浊发绿的泥水,挤了几滴进小芽嘴里,
自己也舔了舔湿润的布条,那股浓重的土腥和腐败味至今还萦绕在舌根。喉咙里像是在冒火,
每一次吞咽都像咽下刀片。第四天傍晚,我看到远处升起了几缕细细的炊烟。有烟,就有人。
我的心猛地一跳,随即又被更深的警惕压了下去。是像我们一样挣扎求生的流民,
还是……像那些杀死了青山的人一样的,掠夺者?我躲在一个土坡后面,远远观察。
那是一个小小的、临时搭建的窝棚区,大概有十几个人,围着一小堆篝火,
火上架着一个破锅,不知道在煮什么。他们个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眼神浑浊。
小芽闻到了可能存在的食物味道,在我背上不安地扭动起来,发出小猫一样的哼唧声。“乖,
再忍忍。”我沙哑地安抚她,声音干涩得自己都认不出。就在这时,
窝棚那边传来一阵微弱的争吵声。
“……就这点树皮……够谁吃……”“……那娃娃……反正也快不行了……”“……不行!
再怎么说也是……”声音断断续续,但其中的含义让我浑身的血液都凉了半截。我抱紧小芽,
一点点向后挪,准备趁他们没发现悄悄离开。然而,命运似乎总爱捉弄濒死的人。
我脚下不小心踩断了一根枯枝,“咔嚓”一声,在寂静的黄昏里显得格外清晰。
窝棚那边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像探照灯一样,齐刷刷地射向了我藏身的土坡。
“谁在那里?!”一个粗哑的声音喝道。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转身就想跑。
但几天水米未进,加上背着孩子,我的脚步虚浮得厉害。很快,两个男人就追了上来,
拦住了我的去路。他们的眼睛像探针一样,在我身上逡巡,最后落在我虽然干瘪,
但显然比他们鼓胀一些的包袱上——那里面除了几件破衣服,
还有我沿途挖到的少量草根和树皮。“有什么吃的?交出来!”其中一个高个男人伸出手,
眼神凶狠。我护着小芽,一步步后退,紧紧捂住胸前的包袱:“没……没有……”“没有?
”另一个矮壮的男人嗤笑一声,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我的脸,
又落到我背上瑟瑟发抖的小芽身上,“这娃娃,倒是嫩得很……”他的话没说完,
但那股寒意瞬间穿透了我的四肢百骸。青山死前的景象和路上看到的惨状交织在一起,
化作了无边的恐惧和一种豁出去的疯狂。“滚开!
”我猛地从后腰抽出一把磨尖了的柴刀——那是离家时我唯一带走的防身之物,
也是青山曾经用过的。我双手紧握刀柄,横在身前,眼睛死死瞪着他们,
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母狼,“谁敢动我孩子,我跟谁拼命!
”那两人显然没料到我会突然亮出家伙,愣了一下。柴刀在夕阳余晖下闪着寒光,
我剧烈起伏的胸膛和狠厉的眼神,或许让他们掂量了一下代价。高个男人啐了一口:“妈的,
是个疯婆子!”矮壮男人盯着我手里的刀,又看看我誓死捍卫的姿态,眼神变幻了几下,
最终扯了扯同伴:“算了,晦气!看她那样也没多少油水,别折了人手。
”他们骂骂咧咧地退开了,但目光依旧像毒蛇一样缠绕在我和小芽身上。
我知道这里不能待了。他们暂时退去,不代表不会再来,尤其是在夜晚降临之后。
我握紧柴刀,背好小芽,不敢再有丝毫停留,跌跌撞撞地扎进了越来越深的暮色里。
胸前的皮囊在奔跑中不断撞击着我的胸口,里面的谷种发出细微的沙沙声。那声音此刻听来,
不再是希望,而是沉甸甸的,压得我喘不过气的负担。青山,我该怎么做?藏着这种子,
在这片吃人的荒原上,我们真的能等到它生根发芽的那一天吗?无人回答。只有风声呜咽,
像是无数亡魂在荒野上哭泣。第三章 绝境求生黑暗像浓稠的墨汁,彻底吞没了大地。
我不敢停,凭着一点模糊的星子和求生的本能,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跑。脚底早就磨破了,
每踩下一步都钻心地疼,但这疼痛反而让我保持清醒。背后,小芽的呼吸越来越微弱,
像一根随时会断的丝线。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肺叶像破风箱一样嘶鸣,双腿再也支撑不住,
我才一头栽倒在一个干涸的河床下。这里地势低洼,有几块巨大的卵石可以勉强藏身。
我瘫在冰冷的沙石上,几乎昏死过去。“水……娘……”小芽无意识地呻吟着。水。
这个字刺痛了我麻木的神经。我舔了舔干裂出血的嘴唇,挣扎着坐起来,
把女儿紧紧搂在怀里,用身体那点微不足道的温度暖着她。胸前的皮囊硌得生疼,
里面的谷种仿佛有千斤重。我是不是错了?守着这不能吃不能喝的种子,
眼睁睁看着孩子渴死、饿死?一个疯狂的念头浮现:把这些种子嚼了,至少能撑过今晚,
至少能让小芽有点力气。我的手不受控制地伸向皮囊的扎口。
就在指尖触碰到那粗糙皮面的瞬间,青山那双焦灼的、死不瞑目的眼睛猛地在我脑海中浮现。
“藏好……”他的手,死死护着陶瓮的样子,他血泊里混着的谷粒……这一切,
难道只是为了让我们在最后时刻,把它们当成一口吃食吗?不。我像被烫到一样缩回手,
心脏狂跳。这不是粮食,这是青山用命换来的,是他在最后时刻,唯一记挂的东西。是种子,
是“可能”,是这片死寂的土地重新泛绿的唯一“希望”。吃了它,我们或许能多活一两天,
然后呢?然后就和路边那些啃食同类的尸骨没有任何区别。我抱紧小芽,
把脸埋在她瘦小的肩窝里,无声地流泪。眼泪是咸的,带着绝望的味道,
却也是我还活着的证明。那一夜格外漫长。河床的风冷得像刀子,四周寂静得可怕,
偶尔传来的不知名窸窣声,都让我汗毛倒竖,紧握着柴刀直到指节发白。我不敢睡死,
时刻警惕着可能的危险。小芽在我怀里时而昏睡,时而因饥渴而轻微抽搐。天快亮时,
我借着微光,发现河床靠近崖壁的背阴处,似乎有一小片异样的深色。我几乎是爬过去的,
用手一摸——是湿漉漉的沙土!还有几簇蔫黄的、几乎辨认不出的苔藓!有水!
我疯了一样用手刨开表面的干沙,下面的沙土越来越湿润。我拼命地挖,
指甲翻折了也感觉不到疼,直到挖出一个浅浅的坑,底部慢慢渗出了浑浊的泥水。
我小心翼翼地用一块相对干净的布浸透泥水,然后拧到小芽的嘴里。几滴浑浊的液体滴入,
小芽本能地吞咽起来。我又重复了几次,直到坑里的水不再渗出。自己也趴下去,
吮吸着那带着土腥味的湿气。这点泥水,救了我们母女的命。恢复了一点力气,我不敢久留。
用皮囊装了点湿土——这能提供一点点可怜的水分——背起小芽,
继续沿着干涸的河床向上游走。既然这里有湿气,说明上游某处,
或许还有未完全干涸的水源。白天的行程依旧艰难。太阳毫无怜悯地炙烤着大地。
但经历了昨夜的濒死和那一点点泥水的希望,我的心态似乎有了一丝微妙的变化。
不再仅仅是恐惧和逃避,多了一点寻找,寻找一线生机。胸前的谷种,依旧是负担,
但我不再想着吃掉它们。我开始下意识地观察周围的土地,哪里背风,
哪里可能有更深的地下水,哪里如果下雨,
可能会蓄住雨水……这些念头自然而然地从心底冒出来,仿佛是被这袋种子牵引着。
傍晚时分,我在一处山坳里,发现了一个半塌的窑洞。看起来废弃已久,
洞口被枯藤遮掩了一半,位置隐蔽。我仔细检查了周围,
确认没有人类或野兽近期活动的痕迹,才小心翼翼地钻了进去。窑洞不大,
里面有些散乱的枯草和石块,但至少提供了一个相对安全的栖身之所。
我把小芽放在干燥的草堆上,用石块堵住大半洞口,只留一点缝隙通风。疲惫如潮水般涌来,
但我强撑着不敢睡。拿出挖到的草根,嚼烂了喂给小芽。自己也咽下一些苦涩的纤维。
胃里火烧火燎的感觉稍微缓解了一点。夜色渐深。窑洞外传来几声凄厉的狼嚎,远远的,
却让人心惊胆战。我握紧柴刀,靠在洞壁上,看着身边呼吸渐渐平稳的小芽,
又摸了摸胸前的谷种。希望。这东西虚无缥缈,但在绝对的绝望里,
哪怕只是一粒沙尘般的可能,也成了支撑人走下去的全部力量。青山,我会藏好它。
我会找到能让它发芽的地方。一定。---第四章 人心沦丧在窑洞里躲藏了两天,
靠着附近能找到的少量草根树皮和那点湿土里挤出的微量水分,
我和小芽勉强恢复了一丝元气。孩子脸上终于有了一点活气,虽然依旧瘦弱,
但眼睛不再那么空洞无神。我知道这里不能久留。食物来源很快会枯竭,而且那个窝棚的人,
或者其他的流民、匪帮,随时可能发现这里。我必须继续移动,
寻找更安全、更有可能让种子存活下去的地方。第三天清晨,我用露水湿润了喉咙,
背起小芽,再次上路。这一次,
我有了一个更明确的方向——朝着记忆中这片区域最高的那座山。山深处,
或许还有未完全消失的溪流,或许有更隐蔽的、可以开垦的土地。路越来越难走,
人烟的痕迹也越来越稀少。偶尔能看到废弃的村落,断壁残垣,死气沉沉,
连野狗都不见一只。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彻底的荒芜。下午,我穿过一片枯死的槐树林时,
听到了前方传来打斗和呵骂声。我心里一紧,立刻闪到一棵巨大的枯树后面,屏住呼吸。
透过枯枝的缝隙,我看到大约十几个人,围着一辆倾覆的、看起来颇为结实的马车。
马车旁躺着两三具尸体,穿着统一的、像是某个大户人家护院的服饰。另一伙人,
大约七八个,衣衫杂乱但手里都拿着棍棒柴刀之类的武器,正在从马车里往外拖拽东西。
是抢劫。看情形,是这伙流民伏击了这辆试图穿越荒原的马车。“妈的,就这么点粮食?
够谁塞牙缝!”一个脸上带疤的汉子踢了踢从车里拖出来的一个小布袋,
里面散落出一些黑乎乎的、像是糠麸混合的东西。“头儿,这还有个娘们!
”另一个人从车厢里拖出一个穿着绸布衣服、头发散乱的女人。那女人看起来已经吓傻了,
连哭都不会,只是瑟瑟发抖。“啧,瘦是瘦了点,好歹是块肉。”刀疤脸走上前,
用手捏了捏女人的脸颊,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贪婪和残忍。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几乎要吐出来。我知道他们说的“肉”是什么意思。我紧紧捂住小芽的耳朵,
把她更深地藏进怀里,自己却无法移开视线。恐惧攥紧了我的心脏,
但还有一种更强烈的寒意——在这种环境下,人性最后的遮羞布已经被彻底撕碎。就在这时,
那个被拖出来的女人似乎终于回过神,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叫:“你们这些畜生!不得好死!
我爹……我爹会把你们全杀光!”刀疤脸不耐烦地一巴掌扇在她脸上:“吵什么吵!你爹?
这年头,皇帝老儿都饿死了!”他挥挥手,“赶紧的,收拾东西走人!这地方不能待了!
”那伙人开始迅速搜刮马车里所有可能有用东西,
包括死者和那个女人身上稍微值钱的衣物饰品。女人被他们粗暴地捆绑起来,
嘴里塞上了破布。我躲在树后,一动不敢动,心跳如擂鼓。希望他们尽快离开。然而,
意外还是发生了。一个小喽啰大概是想搜刮更仔细些,朝着我藏身的这片枯树林走了过来,
一边走一边用棍子拨拉着地上的枯枝败叶。越来越近。我甚至能看清他脸上饥饿导致的浮肿,
和他眼睛里那种麻木的凶光。他再往前走几步,一定会发现我们。怎么办?跑?带着小芽,
我根本跑不远。拼了?对方有七八个人,我只有一把柴刀,无疑是送死。
冷汗瞬间湿透了我破旧的衣衫。我握紧了柴刀,牙齿死死咬住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小芽似乎感受到了极致的危险,在我怀里僵硬着一动不动。
就在那人距离我藏身的枯树只有几步之遥,目光即将扫过来的千钧一发之际——“嗷呜——!
”一声悠长而凄厉的狼嚎,从山林深处传来,清晰得仿佛就在耳边。
所有正在忙碌的劫匪动作都是一顿,脸上露出了惊疑不定的神色。“头儿!是狼群!
”有人惊慌地喊道。刀疤脸脸色一变,侧耳倾听,远处似乎传来了更多狼嚎声,
正在快速接近。他当机立断:“妈的!晦气!别管这些零碎了,带上粮食和这娘们,快走!
”他们再也顾不上仔细搜索,匆忙扛起那点可怜的“战利品”,拖着那个不断挣扎的女人,
飞快地消失在另一个方向的枯树林里。树林前瞬间安静下来,
只剩下那辆倾覆的马车和几具逐渐冰冷的尸体。我瘫软在树后,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一阵后怕。狼嚎声还在继续,而且听起来更近了。我不敢耽搁,
狼群比那些劫匪更危险。我背起小芽,甚至顾不上去看那马车里是否还有遗漏的有用物品,
选择了与劫匪和狼嚎声都不同的方向,用尽全身力气,跌跌撞撞地继续向大山深处跑去。
刚才那一幕,像一根冰冷的针,深深扎进了我的心里。不仅仅是恐惧,
还有一种更深的明悟:在这片失去秩序的土地上,可怕的不仅仅是饥饿和干旱,
更是彻底沦丧的人心。青山,你让我别信任何人。我懂了。我真的懂了。
---第五章 希望之种狼嚎声在身后追赶,像催命的符咒。我不敢回头,
只知道拼命往山上跑。荆棘划破了皮肤,石头绊倒了无数次,膝盖和手掌磕出血,
又很快被灰尘覆盖。小芽在我背上颠簸着,发出压抑的呜咽,但我顾不上了,活下去,
此刻只剩下奔跑的本能。不知道跑了多久,肺里的空气像被抽干,喉咙里全是血腥味,
双腿如同灌了铅,终于,身后的狼嚎声渐渐远去,似乎被复杂的地形甩开了。
我再也支撑不住,靠着一面长满枯藤的岩壁滑坐下来,几乎昏厥。
“娘……”小芽虚弱地叫我,小手摸了摸我汗湿淋漓的脸。我缓了好一阵,
才有力气打量四周。这里似乎是一个狭窄的山谷入口,岩壁陡峭,
植被相比山下稍微多了一点耐旱的荆棘和灌木,虽然同样蔫黄,
但至少证明这里的地下水可能更深一些。我挣扎着爬起来,拨开岩壁上垂落的枯藤,
想找个能藏身的地方。突然,我的手顿住了。枯藤后面,岩壁上似乎有一道不起眼的裂缝。
我凑近了些,用手扒开缠绕的藤蔓——那不仅仅是一条裂缝,
而是一个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洞口!心猛地一跳。我警惕地听了听里面的动静,只有风声。
我捡起一块石头扔进去,传来空洞的回响,没有野兽的反应。我深吸一口气,侧着身子,
小心翼翼地挤了进去。里面豁然开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天然岩洞,大约有半间屋子大小。
洞顶有几处缝隙,透下几缕天光,勉强可以视物。洞里很干燥,地面是坚实的岩石,
角落里有些积年的尘土和落叶。最重要的是,这里隐蔽!非常隐蔽!从外面看,
根本发现不了这个洞口。我几乎要喜极而泣。一路的逃亡,
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暂时喘息的、相对安全的地方。我把小芽放下来,仔细检查了整个岩洞,
确认没有其他出口,也没有蛇虫鼠蚁的痕迹。然后我用一些石块从里面将洞口稍微堵了堵,
只留一点通风的缝隙。安全感袭来,疲惫也排山倒海般将我淹没。我和小芽靠着岩壁,
啃着最后一点草根,很快就沉沉睡去。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醒来时,
从洞顶缝隙透下的光判断,已经是第二天下午。精神恢复了一些,但饥饿感更加强烈。
我们最后一点草根已经吃完了。必须出去找吃的,并且要确认周围的环境。
我把小芽留在洞里,再三叮嘱她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然后用枯藤仔细掩盖好洞口,
才拿着柴刀,小心翼翼地走了出去。我以岩洞为中心,在附近慢慢探索。这里地势较高,
能俯瞰到我们来时的方向,荒原一片死寂。附近没有发现人类活动的痕迹,这让我稍微安心。
我找到了一些更粗壮的树根,挖起来极其费力,还发现了一种叶片肥厚的耐旱植物,
掐断茎叶会流出乳白色的汁液,我不知道有没有毒,不敢轻易尝试,只挖了它的块茎,
准备带回去研究。最让我惊喜的是,我在山谷深处,一处背阴的岩石洼地里,
发现了一小片泥土!虽然同样干裂,但颜色比外面的要深一些,我用手往下挖了挖,
下面的土质竟然带着一丝潮气!水!这里可能有水!或者,至少保墒能力更好!
这个发现让我激动得浑身发抖。我跪在那片泥土前,用手一遍遍抚摸着那一点点珍贵的湿意。
也许……也许这里可以……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骤然照亮了我的脑海。
这里隐蔽,有泥土,可能有水……这里,也许可以种下那些种子!我几乎是跑回岩洞的。
小芽看到我安全回来,扑进我怀里。我紧紧抱着她,心脏因为那个大胆的想法而剧烈跳动。
晚上,我借着缝隙透下的月光,解下了那个贴身绑了这么多天的皮囊。
我的手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我解开扎口,小心翼翼地倒出一点点谷种在掌心。
那些小小的、黄褐色的颗粒,有些还带着青山的血迹,已经变成了深褐色,紧紧黏在谷壳上。
它们静静地躺在我手里,像是沉睡的生命。我能种活它们吗?在这片被上天遗弃的土地上?
没有犁,没有足够的水,没有肥料,甚至不知道季节是否合适……希望渺茫得如同风中残烛。
但是,不试试,怎么知道呢?青山用命护住的,不仅仅是几把粮食,而是活下去的“可能”。
如果我只是把它们藏到死,或者最终忍不住吃掉,那和那些掠夺者、那些易子而食的人,
又有什么本质区别?我握紧了掌心的种子,感受着它们坚硬的外壳。仿佛能感觉到,
在那外壳之下,禁锢着微弱的、等待破土而出的生命力。第二天,我开始行动。我没有农具,
只能用柴刀和尖锐的石头,在那片有湿气的洼地里,艰难地开垦。土地硬得像铁板,
每一寸都需要耗费巨大的力气。我砍下坚韧的灌木枝,
勉强做了一把粗糙的耒耜lěi sì,古代翻土农具。开出一小片地,
我累得几乎虚脱。然后,我按照记忆中婆婆教过的方法,将那些块茎捣碎,
混合着挖来的草根和少量收集到的鸟类粪便在这荒年,连鸟粪都极其稀少,
勉强算作肥料,混入开垦好的土里。水是最大的问题。我每天清晨,趁着露水最重的时候,
是从那辆破马车附近捡到的破毯子上割下来的小心地擦拭岩石和耐旱植物叶片上的露珠,
拧到一个破瓦罐里。一天下来,往往只能收集到几口。我一口也舍不得喝,全都存起来。
十几天后,我觉得准备工作勉强完成了。我选择了一个清晨,太阳还未完全展露威力的时刻,
怀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心情,将精心挑选出的、最饱满的几十粒谷种,小心翼翼地,一粒一粒,
埋进了那开垦好的、混合着希望和血汗的泥土里。做完这一切,我跪在田埂边,双手合十。
我不知道该向谁祈祷,老天爷早已闭上了眼睛。我只是在心里默默地说:“青山,我种下了。
”“种子,活下来吧。”风吹过山谷,卷起干燥的尘土。那一小片刚刚播下种子的土地,
看起来和周围毫无二致,依旧是一片令人绝望的荒芜。但我每天,都会在那里停留很久,
看着,守着,期待着哪怕一丝一毫的绿色。第六章 绿色曙光等待,成了比逃亡更煎熬的事。
每一天,我都像着了魔一样守在那片小小的田地边。清晨收集露水,
白天顶着烈日用破瓦片一点点给泥土保湿,晚上就睡在岩洞口,
生怕有什么东西破坏了这片脆弱的希望。小芽也安静了许多,
她似乎明白娘在做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她会乖乖坐在旁边的石头上,不吵不闹,
只是用那双大眼睛,懵懂地看着我一遍遍抚摸那片什么也没有的土地。十天过去了,
地面依旧是一片死寂的土黄。二十天过去了,连耐旱的杂草都没有冒头。
怀疑像藤蔓一样悄悄缠绕上我的心。是不是种子早就死了?是不是地不够肥?是不是水太少?
是不是……根本就不会再有生机了?我抚摸着胸前皮囊里剩余的谷种,它们沉默着,
像一颗颗冰冷的石子。青山的脸在记忆中有些模糊了,只剩下那双焦灼的眼睛,
和那句“藏好”。第三十五天的黄昏,我像往常一样,跪在田边,
用手指轻轻拨开表层的泥土,想看看深处的墒情。指尖突然触碰到一点异样。
不是坚硬干涸的土块,而是一种……极其微弱的、柔软的阻力。我的心跳骤停了一拍。
我屏住呼吸,动作轻得不能再轻,像对待世上最珍贵的琉璃,一点点拂开那点泥土。然后,
我看到了。一抹极其纤细、近乎透明的、带着一点点鹅黄的绿意,怯生生地,
从褐色的谷壳裂缝中探出头来。那么小,那么脆弱,仿佛一阵稍大的风就能把它吹折。
可它就是存在着。在这片赤地千里、饿殍遍野的死亡之境,它挣扎着,活过来了。
泪水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大滴大滴地砸落在干裂的土地上,迅速洇开深色的痕迹。
我没有发出声音,只是肩膀剧烈地颤抖着,用手死死捂住嘴。“娘?
”小芽被我的样子吓到了,怯生生地走过来。我一把将她搂进怀里,
指着那一点几乎看不见的绿色,
声音哽咽得不成调:“芽……芽儿……你看……活了……它活了……”小芽好奇地凑过去,
看了好久,才伸出小小的手指,极轻极轻地碰了那抹绿意一下,然后抬头看我,
眼睛里亮晶晶的:“娘,是草吗?能吃吗?”我破涕为笑,用力摇头:“不,不能吃。
这是……这是希望。”希望。这个词从干涩的喉咙里吐出来,带着血泪的味道,
却终于有了一丝真实的暖意。接下来的日子,我几乎寸步不离地守着这片幼苗。第一株,
第二株,第三株……最终,有十几株秧苗顽强地存活了下来。它们长得极其缓慢,叶片瘦弱,
颜色也不够翠绿,但它们是活的!是这片死亡之地里,除了我和小芽之外,唯一的活物!
我给它们收集每一滴露水,甚至后来,我在山谷更深处发现了一处几乎断流的石缝,
每天能渗出小半碗浑浊但珍贵的水,这成了我和秧苗的生命线。我挖来更多的腐殖土,
小心翼翼地培在秧苗根部。日子在希望与提心吊胆中缓慢流淌。秧苗渐渐长高,
抽出了细弱的叶片。我和小芽依旧靠草根、树皮和偶尔找到的昆虫、蜥蜴果腹,
身体依旧虚弱,但心里那盏快要熄灭的灯,却被这点绿色重新点燃了。然而,
宁静注定是短暂的。---第七章 暴雨危机那是一个闷热的午后,天空阴沉沉的,
像要下雨,却又始终滴不下来。我正蹲在田边给秧苗除草其实也没多少草,
更多的是防止虫蚁,突然听到山谷外传来一阵模糊的、嘈杂的人声。我的心猛地一沉。
几乎是本能,我抓起手边的枯藤和准备好的伪装——一些枯枝和乱石,
飞快地覆盖在那片小小的绿色上。然后拉起正在洞口玩耍的小芽,闪身躲进了岩洞深处,
用石块堵死洞口,只留一条极细的缝隙观察外面。人声越来越近,
还夹杂着咳嗽和虚弱的呻吟。透过缝隙,我看到大约有二十几个人,拖家带口,形容枯槁,
步履蹒跚地走进了山谷。他们比之前遇到的任何一伙流民都要凄惨,很多人几乎是爬着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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