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汤的鲜气还没从我这破屋里散干净，王月出那天的话却再次像在我心里扔了块大石头，咕咚一声，沉甸甸地晃个不停。
“张家后院的花粉……有人动过手脚的坟地……”我嚼着最后一口胡饼，脑子里乱成一锅粥。
张老爷家新媳妇头七都没过，怪事就出在她家坟地边上，要说这两桩事没点勾连，我孙舍娘把名字倒过来写！
可知道了又能咋样？
我个没依没靠的孤女，难道还能拎着烧火棍闯进张府那高门大户里去问：“喂，是不是你们家搞的鬼？”
怕不是要被家丁当疯婆子打出来。
“舍娘，”王月出飘到我对面，那双过于清亮的眼睛盯着我，好像能看穿我那点犹豫，“你今日是运气好，碰上我这心善的。
若下次，那幕后之人换个更毒辣的法子，对付的是更不经吓的人，比如常去那片拾柴火的李寡妇，或是隔壁放牛的二娃，可如何是好？”
我心里“咯噔”一下。
是啊，李寡妇胆子小得像芝麻，二娃还是个懵懂孩子，哪经得起这个？
“再者言，”她话头一转，语气里，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还带着点怂恿的意味，“那人在张家新坟附近做手脚，所图必然与张家脱不了干系。
你若能揭开这盖子，不仅是替可能受害的乡邻除了一害，更是……帮了张府一个大忙。
届时，谁还敢小瞧了你孙舍娘？”
我在这镇上，因着爹娘去得早，没少看人冷脸。
要是真能做成这件大事……我心里那点不安分的火苗，“呼”地一下被她扇旺了。
“查！”
我把空碗往桌上一顿，豁然起身，“可从哪儿下手？
总不能真打上张府去吧？”
王月出嘴角一弯，露出个“早有准备”的笑：“何须硬闯？
我们便从这纸人入手。
扎纸人是手艺活，镇上谁家最精于此道？
谁又能轻易拿到张家后院的夜来香花粉？
顺藤摸瓜，不怕揪不出那装神弄鬼的东西！”
对！
镇上扎纸人最好的是王瘸子！
我抓起倚在墙角的烧火棍就要往外冲。
“慢着！”
王月出飘过来拦住我，“你这般气势汹汹去质问，岂不是打草惊蛇？
需得用计，敲山震虎，让他自己露出马脚。”
“用计？
啥计？”
我挠头。
“附耳过来……”她凑近我耳边，如此这般地低声说了一番。
我听着，眼睛越来越亮。
这女鬼，肚子里坏水……不对，是妙计真多！
片刻之后，王瘸子的纸扎铺前。
我扛着烧火棍，故意放重脚步，走到铺子前，也不进门，就扯着嗓子嚷开了：“王瘸子！
你给我出来！
你家卖的什么索命纸人，差点把老娘送去见了阎王！”
王瘸子拄着拐，皱着眉头挪出来，见是我，没好气道：“孙家丫头，你嚎什么丧！
我老王头扎了一辈子纸人，童叟无欺，什么时候害过人性命！”
“呸！”
我叉着腰，把废坟坑遇袭的事添油加醋吼了一遍，自然略去了王月出，只说自己机灵，挣扎间扯破了纸人，才发现里面藏着害人的药粉。
“那纸人模样，就是你家的手艺！
你说，是不是你收了黑心钱，干这缺德冒烟的勾当！”
我嗓门大，又是“索命”又是“害人”的，立刻引来了不少街坊围观，指指点点。
王瘸子气得脸通红，跺着拐杖：“你、你血口喷人！
我……”就在这时，王月出细微的声音钻入我耳中：“舍娘，看他铺里挂的成品，衣领扎法统一。
但坟坑那个，我瞥见其内侧接缝处针脚细密匀称，似是擅长女红或细致活计之人所为，与王瘸子粗犷风格略有不同。
问他，近日可有绣娘或细致人买过类似材料？”
我心领神会，立刻打断王瘸子：“你还狡辩！
那我问你，最近有没有生人，特别是手巧的妇人或者精细人，来买过扎童女纸人的材料？
要跟你家一模一样的！”
王瘸子被我问得一怔，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在回想：“生人……妇人？
好像……前几日天快黑时，是有个婆子，遮着脸，来买过上好的彩纸和竹篾，说是主家要求高，要自己扎，不用我动手……当时还觉得怪……哪个主家？！”
我趁势逼问，心跳加快。
“这……她没说，付了钱就走了……不过，她身上好像有股子……淡淡的香味，像是花香。”
成了！
夜来香！
我心中大定。
我正要再问，忽然，人群后面传来一阵骚动。
有人低声惊呼：“张府的人来了！”
我回头一看，只见张府那个平时眼高于顶的管家，带着两个小厮，竟分开人群走了过来。
管家脸色不太好看，先是狠狠瞪了王瘸子一眼，然后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疑。
“小姑娘，”管家开口，语气还算客气，但带着居高临下的味道，“你刚才嚷嚷的，可是真的？
当真有人在夫人坟地附近，用纸人作祟？”
全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我身上。
王月出在我耳边低语：“稳住，照实说，但别提花粉细节，看他们反应。”
我深吸一口气，挺首了腰板，把遇到诡异纸人的事又说了一遍，这次语气肯定，目光毫不躲闪地看着管家。
管家听完，脸色阴晴不定，他沉默片刻，对王瘸子厉声道：“王老拐，你最好说的是实话！
若让府上查出与你有关，仔细你的皮！”
然后又转向我，语气复杂地说：“小姑娘，此事关乎张府清誉，还请……勿要再西处声张。
府上自会查个水落石出。”
说完，他带着人匆匆走了。
围观的人炸开了锅，看我的眼神都变了，充满了好奇和一丝敬畏。
王瘸子也蔫了，不敢再跟我嚷嚷。
我扛着烧火棍，在众人窃窃私语中走出人群，感觉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月出！
月出！
你看到没？
张府的人真的慌了！”
我激动地对身边的空气说。
王月出的身影缓缓浮现，脸上带着预料之中的微笑：“自然。
我们敲打的不仅是王瘸子这座小山，更是震动了张府那只大虎。
他们越是急着捂盖子，说明这盖子下面的东西越是见不得光。
舍娘，这把火，算是点着了。”
她顿了顿，眼中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接下来，就看这把火，能烧出多少牛鬼蛇神了。
那张府，我们怕是不得不去闯一闯了。”
我眯着眼，瞅着远处张府那朱门高墙，在日头底下明晃晃的，扎眼得很。
要在平时，我这种泥腿子连多瞅两眼都觉得折寿。
可这会儿，心里头那点横劲儿，反而被这气派场面给激起来了。
怕？
我孙舍娘连真鬼都见识过了，还怕他张府里头那些装神弄鬼的活人不成？
我本来就是这镇上最不值钱的野草，踩不烂，烧不尽，风一吹，我他妈还能接着长！
再说了，我可不是一个人了，我身边还跟着个看不见的“玩意儿”呢！
虽然这玩意儿话多、烦人、还总爱显摆学问，可她是真有点邪门本事。
有她在一旁支招，我心里莫名就踏实了不少，甚至生出几分“老娘现在也是有靠山”的混账念头。
其实，我也没别的招了，与其等着不知道哪儿再冒出个纸人索命，不如主动揪出那幕后黑手，闹他个天翻地覆！
对，就这么干！
这浑水，我孙舍娘搅定了！
看她娘的最后淹着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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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舍娘，”王月出飘到我对面，那双过于清亮的眼睛盯着我，好像能看穿我那点犹豫，“你今日是运气好，碰上我这心善的。
若下次，那幕后之人换个更毒辣的法子，对付的是更不经吓的人，比如常去那片拾柴火的李寡妇，或是隔壁放牛的二娃，可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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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李寡妇胆子小得像芝麻，二娃还是个懵懂孩子，哪经得起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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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若能揭开这盖子，不仅是替可能受害的乡邻除了一害，更是……帮了张府一个大忙。
届时，谁还敢小瞧了你孙舍娘？”
我在这镇上，因着爹娘去得早，没少看人冷脸。
要是真能做成这件大事……我心里那点不安分的火苗，“呼”地一下被她扇旺了。
“查！”
我把空碗往桌上一顿，豁然起身，“可从哪儿下手？
总不能真打上张府去吧？”
王月出嘴角一弯，露出个“早有准备”的笑：“何须硬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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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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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着！”
王月出飘过来拦住我，“你这般气势汹汹去质问，岂不是打草惊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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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叉着腰，把废坟坑遇袭的事添油加醋吼了一遍，自然略去了王月出，只说自己机灵，挣扎间扯破了纸人，才发现里面藏着害人的药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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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坟坑那个，我瞥见其内侧接缝处针脚细密匀称，似是擅长女红或细致活计之人所为，与王瘸子粗犷风格略有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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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领神会，立刻打断王瘸子：“你还狡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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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到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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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张府，我们怕是不得不去闯一闯了。”
我眯着眼，瞅着远处张府那朱门高墙，在日头底下明晃晃的，扎眼得很。
要在平时，我这种泥腿子连多瞅两眼都觉得折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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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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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这玩意儿话多、烦人、还总爱显摆学问，可她是真有点邪门本事。
有她在一旁支招，我心里莫名就踏实了不少，甚至生出几分“老娘现在也是有靠山”的混账念头。
其实，我也没别的招了，与其等着不知道哪儿再冒出个纸人索命，不如主动揪出那幕后黑手，闹他个天翻地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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