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云梦泽的江面被月光镀上一层银辉，南巡船队停泊在岸边，唯有主船的灯火还亮着，如同一颗悬在江面的孤星。
林舟正对着案几上的竹简出神，上面是他凭记忆勾勒的简易纺纱机草图。
墨家擅长器械，若能将纺织技术也革新，既能改善民生，也能为后续的工业体系添一块基石。
突然，舱门被急促地推开，张忠脸色凝重地闯了进来：“公子，主舱来人了，说陛下召您即刻过去。”
林舟心头一紧，指尖攥住竹简。
这个时辰召见，多半是秦始皇病情有了变故。
他迅速整理好衣襟，叮嘱张忠：“你立刻去工部船找墨渊，让他带上改良铁坯和曲辕犁模型，在主船附近等候，若有机会，我会召他进来。”
赶到主舱时，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药味。
秦始皇斜靠在铺着软垫的御座上，脸色苍白如纸，原本锐利的眼神变得浑浊，呼吸也有些急促。
李斯和赵高分立两侧，前者眉头紧锁，后者垂着眼帘，看不清神色。
“儿臣参见父皇。”
林舟躬身行礼，刻意放轻语气，透着几分担忧，“听闻父皇不适，儿臣心中焦急，未能及时探望，还望父皇恕罪。”
秦始皇缓缓抬眼，目光落在他身上，声音沙哑：“起来吧……朕今日精神不济，召你来，是想问问你，近日在船上可有烦心事？”
这话看似寻常，实则藏着试探。
林舟心中了然，顺势露出几分委屈：“儿臣能伴在父皇左右，哪有什么烦心事。
只是前些日子见沿途百姓春耕辛苦，心中不安，便琢磨着改良农具，想为父皇分忧，只是不知能否成事。”
他刻意提及农具改良，既符合自己“幡然醒悟”的形象，也避开了朝政纷争，不会引起李斯和赵高的警惕。
果然，秦始皇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温和了几分：“哦？
你竟有这般心思？
说来听听。”
林舟刚要开口，一旁的李斯突然上前一步，拱手道：“陛下，公子有这份心自然是好。
只是农具改良关乎民生，需工部仔细斟酌，不可贸然行事。
臣以为，公子还是以休养为重，朝政之事，有臣等打理，定不劳公子费心。”
这话看似关切，实则是在试探林舟是否有干预朝政的野心。
林舟心中冷笑，面上却装作懵懂：“李丞相所言极是。
儿臣只是一时兴起，若真能造出改良农具，也是工部工匠的功劳，儿臣不敢居功。”
他刻意放低姿态，既展现了“无争”的态度，又暗指李斯不必对自己过度提防。
李斯眼中闪过一丝满意，微微颔首。
赵高见状，也上前附和：“公子孝顺，陛下也该宽慰了。
只是陛下龙体为重，不宜久谈，不如让公子先退下，臣等再为陛下商议药膳之事。”
“急什么。”
秦始皇摆了摆手，咳嗽了几声，“朕倒想听听，胡亥你琢磨的农具，究竟是何模样。”
林舟心中一喜，知道机会来了。
他立刻躬身道：“父皇，儿臣己让工部工匠试制了模型，只是不知能否入得了父皇的眼。
若父皇应允，儿臣想召那工匠进来，让他当面演示。”
秦始皇点头：“准了。”
林舟连忙示意门外的侍卫，让他去召墨渊进来。
不多时，墨渊捧着一个木质的曲辕犁模型和一块泛着银亮光泽的铁坯，躬身走进主舱。
“草民墨渊，参见陛下。”
墨渊声音沉稳，虽面对帝王，却未有丝毫慌乱。
“抬起头来。”
秦始皇吩咐道。
待墨渊抬头，他目光扫过那铁坯和犁具模型，“这便是胡亥说的改良农具和铁坯？”
“正是。”
林舟上前一步，拿起曲辕犁模型，“父皇您看，这是儿臣设计的曲辕犁。
寻常首辕犁需两头牛牵引，且转弯不便，而这曲辕犁只需一头牛，犁辕弯曲后受力更匀，即便是妇女也能操控。
犁头加装的铁叶，还能减少与泥土的摩擦，提高垦荒效率。”
他一边说，一边转动模型上的犁辕，演示其灵活性。
秦始皇的眼神渐渐亮了起来，示意李斯上前查看。
李斯接过模型，仔细翻看，眉头渐渐舒展：“此犁设计确实精妙，若能推广，对关中春耕大有裨益。”
这时，墨渊上前一步，将那块改良铁坯递到御前：“陛下，这是草民按公子所言，在冶炼时加入石灰石制成的铁坯。
此铁杂质更少，质地更坚韧，可用于打造兵器和农具，比寻常铁器耐用数倍。”
赵高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伸手想触摸铁坯，却被秦始皇抬手制止。
秦始皇示意侍卫取来一把寻常铁剑，让墨渊用改良铁坯与之碰撞。
只听“当”的一声，寻常铁剑的刃口竟出现了一道小缺口，而改良铁坯却完好无损。
“好！
好！
好！”
秦始皇连说三个“好”字，精神似乎好了几分，“胡亥，你能有此心，能识得这般人才，朕甚是欣慰。
墨渊，你有如此技艺，留在工部屈才了。
朕封你为‘工技郎’，专门负责器械研发和冶金改良，所需原料、工匠，尽可向工部支取。”
“草民谢陛下恩典！”
墨渊躬身叩拜，声音中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
林舟也适时躬身：“父皇英明。
墨渊技艺精湛，定能为大秦造出更多有用之物。
儿臣只是提了些粗浅想法，不敢居功。”
秦始皇看着他，眼神复杂，既有父爱，也有几分审视：“你能放下玩乐之心，关注民生，便是长进。
日后若有其他想法，尽管向朕提。”
“儿臣遵旨。”
林舟心中松了口气，知道自己这一步棋走对了。
不仅为墨渊争取到了官方身份和资源，也让秦始皇看到了自己的“价值”，拉近了父子关系。
又聊了片刻，秦始皇渐渐露出疲惫之色。
李斯适时提议：“陛下龙体不适，还是早些歇息为好。
公子和墨渊也先退下吧，有要事明日再议。”
“嗯。”
秦始皇挥挥手，“你们退下吧。
赵高，留下陪朕。”
林舟和墨渊、李斯一同退出主舱。
走出舱门，夜色更浓，江风拂面，带着几分凉意。
李斯看了林舟一眼，语气带着几分赞许：“公子今日之举，确实出乎老夫意料。
曲辕犁和改良铁坯，皆是利国利民之物，公子有心了。”
“李丞相过奖了。”
林舟笑着回应，“若非丞相平日对工部管理有方，墨渊也难有施展之地。”
两人客套了几句，便各自返回舱室。
墨渊跟在林舟身后，低声道：“公子，今日多亏您举荐，墨渊感激不尽。
三日之内，我必造出完整的曲辕犁，再试制改良兵器，不负公子和陛下所托。”
“先生不必多礼。”
林舟拍了拍他的肩膀，“大秦需要先生这样的人才。
你只管专心研发，其他事有我。”
送走墨渊，林舟回到自己的舱室。
张忠立刻迎上来：“公子，方才主舱的动静，属下都听到了。
陛下封了墨渊大人，公子也得了陛下赞赏，这可是好事！”
“好事是好事，但也不能掉以轻心。”
林舟坐在案几前，眉头微蹙，“赵高单独留在主舱，不知会跟父皇说些什么。
而且，父皇病情加重，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他知道，今日的表现虽为自己加分，但也可能引起赵高的警惕。
接下来，他必须加快步伐，一方面催促墨渊尽快拿出更多成果，巩固自己在秦始皇心中的地位；另一方面，要密切关注秦始皇的病情变化，同时想办法进一步拉拢李斯——若是能让李斯倒向自己，沙丘之变的风险便能大大降低。
“张忠，你再去一趟驿卒那里，让他们再送一封信到上郡，告诉蒙恬将军，‘铁己成器，舟将靠岸’。”
林舟沉声道，这是在提醒蒙恬，自己己在南巡队伍中站稳脚跟，让他做好应对变故的准备。
张忠领命而去。
林舟走到窗边，望着主船那盏依旧亮着的灯火，眼神坚定。
这场围绕皇权的博弈，己经悄然进入白热化阶段，他必须步步为营，才能在即将到来的风暴中，牢牢握住大秦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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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前些日子见沿途百姓春耕辛苦，心中不安，便琢磨着改良农具，想为父皇分忧，只是不知能否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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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舟心中冷笑，面上却装作懵懂：“李丞相所言极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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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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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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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舱门，夜色更浓，江风拂面，带着几分凉意。
李斯看了林舟一眼，语气带着几分赞许：“公子今日之举，确实出乎老夫意料。
曲辕犁和改良铁坯，皆是利国利民之物，公子有心了。”
“李丞相过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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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客套了几句，便各自返回舱室。
墨渊跟在林舟身后，低声道：“公子，今日多亏您举荐，墨渊感激不尽。
三日之内，我必造出完整的曲辕犁，再试制改良兵器，不负公子和陛下所托。”
“先生不必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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