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临海的公寓，沈潮汐脱下沾染了海风咸涩气息的外套，挂在玄关的衣架上。
屋内寂静无声，只有中央空调低沉的运行嗡鸣，与窗外隐约的潮声形成奇特的重奏。
她走到落地窗前，望着远处海天一色的景象。
夕阳正缓缓沉入海平面，将云层染成瑰丽的橘红与绛紫，海面波光粼粼，如同撒满了碎金。
这景色壮阔得几乎能吞噬一切细微的情绪，可她指尖触碰冰凉的玻璃，感受到的却是心底那一小块无法被美景融化的坚冰。
林砚书。
这个名字，连同她那双变得沉静疏离的眼睛，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桌上的手机适时地震动起来，打破了室内的沉寂。
屏幕上跳动着“江挽星”的名字。
沈潮汐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呼吸，才接起电话。
“汐宝！”
电话那头传来江挽星活力十足、丝毫不受距离影响的大嗓门，“怎么样？
到了吗？
汐岸是不是还是老样子，空气里都飘着咸鱼味儿？”
熟悉的调侃让沈潮汐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些许，她甚至能想象出江挽星此刻大概正窝在她那个堆满时尚杂志和样衣的办公室里，眉飞色舞的样子。
“到了。
公寓视野很好。”
沈潮汐的声音尽量保持平稳，“咸鱼味没闻到，海风倒是挺大。”
“啧，大小姐就是大小姐，呼吸的都是高级海风。”
江挽星笑骂一句，随即语气变得稍微正经了些，“说真的，怎么样？
还……习惯吗？”
最后三个字，她问得有些小心翼翼。
作为沈潮汐多年好友，她比谁都清楚这次回归对沈潮汐意味着什么，以及那片海承载了多少不足为外人道的往事。
沈潮汐沉默了片刻，目光依旧落在窗外逐渐暗淡的海面上：“刚才去项目现场了。”
“哦？
怎么样？
那个艺术馆是不是破得没法看了？
我就说你们家早该投钱……遇到林砚书了。”
沈潮汐轻声打断她，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电话那头瞬间安静了，只剩下细微的电流声。
过了好几秒，江挽星才像是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音调拔高了不少：“谁？！
林砚书？
她……她在那里干嘛？
她不是应该……她是项目的合作设计师。”
沈潮汐解释道，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玻璃上自己的倒影，“‘砚海工作室’，听说过吗？”
“砚海……等等！
是那个拿了好几个奖，主打环保理念的工作室？
居然是她的？”
江挽星的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老天，她还真……我是说，她混得不错啊。
所以呢？
你们……说话了？”
“嗯。
简单打了招呼。”
沈潮汐省略了那短暂交锋里所有的暗流涌动和冰冷客套，“公事公办的态度。”
“公事公办？”
江挽星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怀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她能跟你公事公办？
当年你们……挽星，”沈潮汐再次打断她，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都过去了。
现在只是工作关系。”
电话那头叹了口气：“行吧，你说过去就过去。
反正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
那女人……看着温和，骨子里犟得很，主意也正。
你小心点，别又……我知道。”
沈潮汐不想再深入这个话题，“你呢？
最近怎么样？”
江挽星识趣地顺着她的话开始吐槽工作上的奇葩需求和主编的反复无常，活跃的气氛稍微驱散了沈潮汐心头的阴霾。
又闲聊了几句，约定好等江挽星忙完这期杂志就来汐岸看她，才结束了通话。
房间再次陷入寂静，但那种令人窒息的孤独感似乎减轻了些。
不久，门铃响起。
来的是一位穿着得体、气质干练的中年女性，是父亲安排的临时助理，送来了一堆关于艺术馆项目和汐镇近期发展规划的文件资料，并恭敬地告知，傅斯年先生己抵达镇上，安排好了今晚在“听潮轩”为她接风。
“傅斯年到了？”
沈潮汐有些意外，他来得比她预想的要快。
“傅先生下午到的，己经去项目工地初步查看过了。
他特意嘱咐我来询问您的时间是否方便。”
“嗯，告诉他，我会准时到。”
助理离开后，沈潮汐翻阅着那厚厚的文件。
其中一份是合作团队的详细资料。
她翻到“砚海工作室”那一页。
负责人：林砚书。
下面附着简单的履历：国内知名建筑系毕业，海外深造经历，获得过数个国内外生态建筑奖项，工作室成立于三年前，参与过数个本地标志性项目。
照片上的林砚书穿着简单的白衬衫，看着镜头，眼神平静，嘴角带着一丝极淡的、职业化的微笑，看不出太多情绪。
沈潮汐的指尖在那张小小的证件照上停留了片刻，然后迅速翻过了这一页。
傍晚时分，沈潮汐换了一身剪裁优雅的浅灰色针织长裙，外搭一件软呢外套，长发松松挽起，既不失礼，也不会过于正式。
她对着镜子补了点口红，让气色看起来更好些。
“听潮轩”是汐岸最高档的一家餐厅，位于一处僻静的海湾，以新鲜的海产和精致的本地菜闻名。
侍者引着她走向临海的包间。
推开雕花木门，便能看见窗外夜色初降，海面深蓝，远处有渔火点点。
窗边，一个穿着深蓝色休闲西装的男子正背对着门口讲电话，身姿挺拔，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
“……方案细节明天上午十点前必须发到我邮箱，预算部分需要重新核算……”听到开门声，他转过身来，看到沈潮汐，对电话那头又简单交代了两句便结束了通话，脸上随之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
“潮汐，好久不见。”
傅斯年走上前几步，声音温和儒雅，带着久别重逢的恰当惊喜，“路上还顺利吗？”
“斯年哥，”沈潮汐也微笑回应，“还好，麻烦你特意跑一趟。”
傅斯年是沈家的世交，比她年长几岁，从小就像个稳重可靠的兄长。
如今在家族集团里担任要职，能力出众，深得父亲信任。
这次项目，明面上她是负责人，但很多重要决策和资源协调，恐怕最终还是需要倚仗他。
“应该的，这个项目集团很重视，沈叔叔也不放心你一个人。”
傅斯年绅士地为她拉开椅子，动作自然流畅，“而且我也很久没来汐岸了，变化不小。
哦对了，刚才我碰到砚书了。”
沈潮汐落座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傅斯年似乎没有察觉，继续自然地说着，一边示意侍者可以开始上菜：“下午我去工地看了看，正好遇到她在现场勘测。
聊了几句项目上的事，她的专业眼光还是很独到的，对本地生态和文化的理解尤其深刻，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
他语气坦荡，纯粹是从项目角度出发的评价。
“嗯，今天下午我也碰巧遇到她了。”
沈潮汐端起水杯，抿了一口。
“那正好，省得我再正式引荐了。”
傅斯年笑了笑，“本来想叫她一起来吃饭，顺便聊聊项目，不过她说晚上工作室还有讨论走不开，婉拒了。”
沈潮汐想象了一下林砚书礼貌拒绝傅斯年邀请时的表情，大概和下午面对自己时一样，平静，疏离，无懈可击。
她垂下眼睫，淡淡应了一声：“嗯，以后总有机会的。”
菜肴陆续上桌，皆是本地特色。
傅斯年很健谈，分寸感极好，话题大多围绕着项目规划、小镇这些年的变迁、以及一些无关痛痒的圈内趣闻，巧妙地避开了可能让沈潮汐感到不适的私人领域。
他细致地介绍着几道菜的来历和特色，语气轻松，如同一个真正体贴的兄长。
沈潮汐安静地听着，偶尔回应几句。
窗外的潮声被玻璃阻隔，变得模糊而遥远。
餐厅内灯光柔和，气氛融洽，她却莫名觉得，这看似温和的潮水之下，似乎潜藏着更多需要小心导航的暗流。
傅斯年的周到和专业无可指责，但父亲派他来的用意，绝不仅仅是辅助那么简单。
而林砚书的再次出现，更像是在本就复杂的棋局上，落下了一颗让她完全无法预料走向的棋子。
这顿接风宴，味道鲜美，却食不知味。
晚餐结束时，傅斯年递给她一个文件夹：“这是项目组核心成员的名单和初步会议时间安排。
明天上午十点，第一次项目协调会，在艺术馆临时办公室。
我和你一起参加。”
沈潮汐接过文件夹，指尖触及光洁的纸面。
“好的。”
她抬起眼，看向傅斯年，露出一个无可挑剔的、沈家大小姐式的微笑，“明天见，斯年哥。”
她知道，真正的局，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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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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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习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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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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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砚书？
她……她在那里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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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事公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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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你们……挽星，”沈潮汐再次打断她，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都过去了。
现在只是工作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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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
那女人……看着温和，骨子里犟得很，主意也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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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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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的是一位穿着得体、气质干练的中年女性，是父亲安排的临时助理，送来了一堆关于艺术馆项目和汐镇近期发展规划的文件资料，并恭敬地告知，傅斯年先生己抵达镇上，安排好了今晚在“听潮轩”为她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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助理离开后，沈潮汐翻阅着那厚厚的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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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责人：林砚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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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正好，省得我再正式引荐了。”
傅斯年笑了笑，“本来想叫她一起来吃饭，顺便聊聊项目，不过她说晚上工作室还有讨论走不开，婉拒了。”
沈潮汐想象了一下林砚书礼貌拒绝傅斯年邀请时的表情，大概和下午面对自己时一样，平静，疏离，无懈可击。
她垂下眼睫，淡淡应了一声：“嗯，以后总有机会的。”
菜肴陆续上桌，皆是本地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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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细致地介绍着几道菜的来历和特色，语气轻松，如同一个真正体贴的兄长。
沈潮汐安静地听着，偶尔回应几句。
窗外的潮声被玻璃阻隔，变得模糊而遥远。
餐厅内灯光柔和，气氛融洽，她却莫名觉得，这看似温和的潮水之下，似乎潜藏着更多需要小心导航的暗流。
傅斯年的周到和专业无可指责，但父亲派他来的用意，绝不仅仅是辅助那么简单。
而林砚书的再次出现，更像是在本就复杂的棋局上，落下了一颗让她完全无法预料走向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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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结束时，傅斯年递给她一个文件夹：“这是项目组核心成员的名单和初步会议时间安排。
明天上午十点，第一次项目协调会，在艺术馆临时办公室。
我和你一起参加。”
沈潮汐接过文件夹，指尖触及光洁的纸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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