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成都下起了今年最冷的雨。
我抬头看了一眼办公室的窗户,雨珠打在玻璃上,模糊了对面茶馆的招牌。我在这座城市生活了三十二年,见过无数次这样的冬雨,却从未觉得它有什么特别。寒冷不过是气温,雨水不过是水分,都是可以用逻辑解释的自然现象。唯独人心,永远无法用公式推导。
我收回目光,低头看向手中的文件。
"陈律师,今天下午有两个当事人要咨询离婚事宜,还有一个债务纠纷的案子需要你看一下材料。"秘书王芳敲了敲门框,手里拿着一摞卷宗。"对了,有个女生在外面等,说没有预约,想见你。我问她是什么事,她哭得很厉害,只说涉及感情纠纷。"
我没有抬头,继续看文件。"几点的约?"
"没有约。她说可以等。"王芳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同情。"陈律师,要不要先见见她?她看起来……特别难过。"
办公室里安静了几秒钟。我翻过一页,用黑色的钢笔在某处做了标记。我的字很小,但笔画有力,每一个笔划都透着一股冷意。
"告诉她,五分钟后进来。"我终于开口,声音平稳得就像在朗读法律条文,"让她把情况写在这个表格里,不要遗漏任何细节。时间、地点、证人、证据。感情纠纷的本质还是事实确认,先把事实摆清楚,其他的都好说。"
王芳点点头,转身离开前停顿了一下。"陈律师,那个女生真的……哭得特别厉害。"
"我知道。"我放下笔,第一次抬起头来看向秘书。我能感受到自己的眼神有多冷——就像看一份陈旧的案卷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所有来我办公室的当事人,都是哭过来的。如果没有痛苦,就没有诉讼。你去吧。"
王芳出去后,我又低下头。但这一次,我没有继续看文件,而是转向了身旁的落地窗。我的办公室在五楼,能看到整条街。对面的茶馆里,零零散散坐着一些人,他们捧着茶杯,互相说着什么,脸上都是松弛的、闲适的表情。有一对情侣坐在角落里,男生握着女生的手。
我看了三秒钟,然后转身,拿起了办公桌上的咖啡。
咖啡已经冷了。我喝了一口,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开来。我没有吐出去,只是让这种苦涩停留在我的口腔里。这是我这些年来养成的习惯——接受所有不舒服的东西,而不是逃避。
五分钟后,敲门声响起。
进来的是一个年轻的女孩,看起来不超过三十岁。她穿着一件浅蓝色的羽绒服,下面是黑色的裤子和白色的运动鞋,这是典型的小学女教师的穿搭——我一眼就认出来了,因为我见过太多这样的女孩。她的眼睛又红又肿,鼻头也是红的,看起来像是哭了很久很久。她拿着我让王芳递给她的表格,有些局促地站在门边。
"坐。"我指了指对面的椅子。我的语气不冷不热,这是我多年磨练出来的、标准化的律师腔调。既不冷漠得刺人,也不热情得造成距离感。距离,是我和当事人之间最好的保护膜。
女孩坐下来,手里紧紧攥着那张表格。表格的边角已经被她的手指印出了深深的褶皱。我在内心里默默记下了这个细节——紧张的表现。
我没有给她时间适应,直接问道:"填完了吗?"
女孩摇摇头,声音很小,几乎听不见:"我……我不知道从哪里开始。"
我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答案。我听过太多次了。我用一种有条不紊的语气告诉她:"从你们认识开始。日期、地点、怎么认识的。然后是他对你说了什么承诺。最后是承诺什么时候被打破的。客观陈述事实就好,不需要任何感情色彩。"
女孩拿起笔,开始写。她的笔迹很工整,带着一种教师特有的秀丽感。我趁这个时间,在脑子里快速建立了一个初步的档案:年轻、单纯、善良。这样的女孩最容易被伤害,也最容易相信承诺。我见过太多这样的女孩。她们就像同一个模板印出来的复印件,一次又一次地在我的办公室里哭泣。
我看向窗外。对面茶馆里那对情侣还在。男生现在把手放在了女生的腰上。她靠在他身上,看起来很幸福。我冷冷地想,如果能看到两年后的结局就好了。两年后,这个女生可能也会坐在某个律师办公室里,用同样的眼神回忆这个拥抱。
大概十分钟后,女孩递上了表格。
我接过来,眼睛快速扫过。我的阅读速度很快,这是职业习惯让我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提取最关键的信息。
男性:陆晨,35岁,房地产开发商。 相识时间:2023年9月,在朋友的聚会上。 承诺:说是单身,表示喜欢她,想和她在一起,谈过两次结婚的事。 现状:最近突然人间蒸发,电话打不通,微信拉黑。
我抬起头,看向这个女孩。我能感受到她的紧张——她的身体微微向后缩了一点。
"你叫什么名字?"
"林诗雨。"她的声音很轻,"我是小学美术教师。"
林诗雨。美术教师。我在心里重复了这个组合。这个名字和这个职业,本身就透着一种温柔和善良。
"林诗雨,你告诉我,表格上写的这些,有证据吗?"
我看到她的眼眶又红了一圈。这是一个信号——她想起了一些痛苦的事。
"有……有短信,还有……还有微信聊天记录。"她说,"他给我发过很多信息,说他爱我,说……"她的声音开始发抖,"说等他项目完成了,就跟我领结婚证。"
我在纸上写下几个字:"短信、微信、转账记录。"我没有抬头,继续问:"他给你转过钱吗?"
"转过……五万块。"林诗雨说,"他说是想给我买个礼物,让我先帮他存着。但后来……后来我才发现,他根本没有存钱的意思。他就是……他就是骗我的。"
五万块。我在心里记下了这个数字。这个数字很关键——它足以构成民事欺诈的基础,也可能在某些条件下升级为刑事诈骗。
她的声音在最后一句话上碎掉了。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滴在她浅蓝色的羽绒服上,留下一个个深蓝色的水渍。
我递过去一盒纸巾。这是我的标准动作,我做过无数次。动作很标准,就像执行一个既定的流程。
"先别哭。"我的语气依然平板,"哭解决不了问题。现在告诉我,你是怎么发现他已婚的?或者……他根本就没有承诺过结婚?"
林诗雨擦了擦眼泪,吸了一下鼻子。"我……我有个朋友,她是……她也在跟他。"
我的手指在办公桌上敲了一下。虽然没有言语,但那一下敲击承载了我所有的反应——果然如此。我早就猜到了。这样的套路我见过太多次。一个男人,同时欺骗多个女性。这是一种技能,或者说,这是一种病。
"还有吗?"我问。
"我不知道还有没有。"林诗雨用纸巾揉着眼睛,"我朋友跟我说,她在他的微信里看到过另一个女孩的名字。还有……还有一个他经常出入的地方,那边可能住着另一个……另一个女孩。"
我放下了手中的笔。我靠在办公椅上,十根手指尖对在一起。这是我思考时的习惯动作。我的眼睛看向窗外,看向那个依然在下雨的、灰蒙蒙的成都冬日。
我在计算。一个男人,同时维持至少三段感情关系,需要多少精力?需要多少谎言?需要多少次计算和伪装?
答案是:一个完全没有良心的人,才能做到。
"你想要什么?"我突然问道。
林诗雨愣了一下。"什么?"
"我是说,"我转过身来,眼神落在林诗雨身上,"你来找我,想要什么?是要他赔偿那五万块钱?还是要他道歉?或者,你想要复仇?"
我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并没有看她的眼睛。我已经知道她会说什么。所有的受害者都会说同样的话。
林诗雨的脸突然变得很苍白。"我……我只是想……我只是想要一个说法。"
"说法。"我重复了这两个字,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讽刺。我听自己的声音在办公室里回响,冷得就像冬天的风。"林诗雨,你要明白一点。在法律上,你们之间没有任何权利义务关系。你不是他的妻子,也没有任何合同。这五万块钱,从法律角度讲,是你自愿赠与他的礼物。他拉黑你、不回应你,这虽然很渣,但不违法。"
我说得很直接。有些律师喜欢在这个时候安慰当事人,但我不会。我相信,对当事人最大的尊重,就是告诉他们真相。舒适的谎言只会让他们浪费更多的时间和金钱。
林诗雨的泪水再次涌出来。
"所以……我就是白被骗了吗?就是……就这样完了吗?"
我没有直接回答。我转身,从身后的文件柜里抽出一个厚厚的档案夹。我打开它,翻出一份文件,在林诗雨面前放下。
"你看这个。"
林诗雨接过来,开始读。这是一份法庭上的判决书,时间是两年前。判决的内容涉及一个女性诈骗案,被告人通过欺骗多个女性的方式,骗取了大量金钱。最终被判处有期徒刑两年。
我看着她的脸从绝望变成了惊讶。我知道她在想什么。她在想,也许还有希望。
"这个案子的当事人,"我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讲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是一个女孩,比你只大一岁。她遭遇的欺骗也很类似。最终,她没有得到任何赔偿,因为在法律上,这叫做民事欺诈,不构成刑事犯罪。但是……"我停顿了一下,让这个"但是"在空气中悬停。"她后来找了一个律师。那个律师——其实是我的一个前辈——帮她取证,找到了那个骗子诈骗其他女性的证据。当骗子的行为达到一定程度时,就从民事欺诈升级成了刑事诈骗。那个男的最后进了监狱。"
林诗雨抬起头,眼神里突然闪烁起一丝光彩。我看到了希望在她的眼睛里重新燃烧。
"那……那我是不是也可以……"
"前提是,"我打断了她,"你要有充分的证据证明他是故意的。不仅仅是你的证据,还要其他女性的证据。你的朋友愿意配合你吗?那个可能住在他那边的女孩,她知道真相吗?"
林诗雨犹豫了。我能感受到她在经历一个内心的拉扯——她想要正义,但她也害怕。害怕背叛朋友的信任,害怕陆晨的报复,害怕这一切都太复杂太麻烦。
"我……我不太确定。我朋友说,她现在也很害怕。她怕……怕他会对她做什么。"
我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我能感受到自己的表情在发生变化。这是很少见的事——我通常会把自己的情感完全隐藏起来。但在这一刻,我无法隐藏。因为我听到了一个熟悉的词:害怕。
这个词激起了我心底的某种东西。
"害怕。"我重复了这个词,声音很轻,仿佛在说什么很遥远的故事。"所有的受害者都害怕。害怕曝光,害怕被评判,害怕对方的报复。所以大多数人选择沉默。而沉默,就是在纵容他继续伤害下一个人。"
我又转向了窗户,看向那个依然在下雨的城市。我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一种有节奏的、坚硬的声音。
"林诗雨,我问你一个问题。如果现在有一个女孩,她将要陷入同样的陷阱,你会怎么办?"
林诗雨没有立刻回答。我能听到她在呼吸,在思考。这个沉默,本身就是一种答案。
"我……我会想办法阻止她。"她最后说。
"那么,"我转过身来,眼神直直地盯着林诗雨,"现在就有办法。这个办法叫做勇气。"
办公室里陷入了沉默。外面的雨下得更大了,整条街道都被笼罩在了雨幕中。我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拿起了手中的笔。
"我需要知道更多的细节。"我说,"关于这个陆晨的所有信息。他的公司在哪里?他经常出入的地方有哪些?他的其他女朋友叫什么名字,她们现在的联系方式是什么?还有,他之前是否有过类似的事件?"
林诗雨开始回忆,逐一讲述。我边听边写,我的笔速很快,笔下的字虽然小,但每一个字都被我精确地标注在了纸张的相应位置上。这是我的另一个习惯——精确、细致、不遗漏任何细节。
"他公司的名字叫晨光地产,在春熙路那边有个办公室。"林诗雨说,"他经常去……去一家酒吧,叫'暗夜',在宽窄巷子附近。"她停顿了一下,"我有个朋友叫王思琪,她现在也在跟他在一起……或者说,她以为自己在跟他在一起。她的电话是……"
我记下了这个号码。王思琪。另一个受害者。链条逐渐清晰起来了。
"还有其他人吗?"
"可能还有,但我不确定。"林诗雨说,"我听王思琪说过,她在他的日程表里看到过另一个女孩的微信昵称,好像叫……叫'白月光'。"
我停下了笔。"白月光。"我重复了这个昵称,唇角扬起了一个微小的弧度。那不是一个笑容,更像是在嘲讽什么。这个昵称太讽刺了——一个男人给每个女孩心中都留下了一个"白月光"的位置。典型的渣男套路。
"有趣。"我用这个词评价了这个发现。
接下来的半小时里,我询问了林诗雨关于陆晨的一切细节。我就像一个执行程序的机器,每一个问题都很具体,都很专业,但每一个问题背后都隐藏着一个律师的逻辑——在法律框架内,什么样的证据是有效的,什么样的陈述可以成为呈堂证供。
他们在哪家酒店见过面,去过哪些餐厅,他说过哪些谎话,他怎样对待林诗雨的父母他没有见过,他有没有在林诗雨面前透露过自己真实的财务状况,他是否提到过其他女人的名字……
我的笔没有停过。纸张上逐渐布满了我的笔迹,就像蜘蛛网一样,每一条线都连接着某个关键的细节。
林诗雨一开始还有些紧张,但随着对话的进行,我感受到她逐渐放松了下来。我知道这是为什么——我的专业和冷静,以某种诡异的方式,给了她信心。我不会同情她,也不会劝她放弃,我只会告诉她事实,以及事实背后隐藏的可能性。
这就是我作为一个律师的价值。
最后,我放下笔。
"林诗雨,我接这个案子。"我的语气很直接,"但我需要你明白,这不是一个简单的民事纠纷。这需要我们收集充分的证据,这需要时间,这也需要你的勇气。最重要的是,这需要其他受害者的配合。如果她们不愿意配合,这个案子就无法进行。"
我看到了她眼睛里的光。我知道我的话给了她什么——不仅仅是法律援助,而是一种可能性。改变的可能性。
"王思琪一定会配合的。"林诗雨说得很坚定,"她现在也特别生气。她说,如果陆晨一直这样骗下去,她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我点了点头。我在心里评估着这个信息。如果王思琪愿意配合,那么我们就有了两个受害者。两个受害者,足够构建一个初步的诈骗模式。
"那么,现在就联系她。"我说,"告诉她,我是你的律师,我想见她。地点和时间由她决定。"
林诗雨快速地掏出手机,拨通了王思琪的电话。她用一种小心翼翼的语气对电话那端的人讲述了情况,讲述了我,讲述了可能的法律诉讼。我坐在我的椅子上,听她说话,同时在脑子里已经开始规划接下来的步骤。
我需要见王思琪。我需要了解她拥有的证据。我需要找到这个"白月光"。我需要整理出陆晨欺骗的完整时间线。我需要检查这些欺骗是否满足刑事诈骗的条件……
我的大脑在高速运转。这是我喜欢的状态——当有一个明确的目标,当有一个清晰的对手,当有一个需要被解决的问题摆在面前的时候。
"她说……她说明天中午可以。"林诗雨放下电话,转向我。
我没有任何犹豫。"告诉她,明天中午一点,在这里见。"我说,"还有,让她把所有的证据都带来。短信、微信、转账记录、聊天记录。任何能够证明陆晨对她说过什么承诺的东西。"
林诗雨点了点头。她突然抬起头,看向我,眼神里不再是单纯的悲伤,而是一种复杂的、混合了感谢和敬畏的情绪。
"陈律师,你……你是怎么这么冷静的?"她问。
我没有立刻回答。我靠在椅子上,眼神看向那个依然在下雨的窗外。办公室里的灯光映在我的脸上,我能感受到这盏灯如何勾勒出了我脸部轮廓的每一个冷硬的线条。
我在思考我该给她什么样的答案。老实话,还是安全的话?
"因为我见过比这更糟糕的。"我最后说,"我见过被背叛的、被伤害的、被摧毁的。我见过那些在法庭上哭得撕心裂肺但最终一无所获的女人。我也……"
我停了下来。我不想继续说下去,因为一旦我开始讲述我自己的故事,我就会不可避免地陷入情感中。而我已经多年没有允许自己这样做了。
"我也是那些女人中的一个。"我还是说了出来。
林诗雨睁大了眼睛。我能看到她的表情在发生变化——从感谢变成了某种更深层的理解。她意识到了,坐在她面前的这个冷漠的女律师,曾经也哭过。
"所以,"我继续说,"我不能给你同情。我能给你的,只有专业和策略。在法律的框架内,用冷静的、理性的方式,把那些伤害你的人绳之以法。这就是我能做的。这也是我唯一想做的。"
林诗雨的眼泪再次涌出来,但这一次,她没有擦掉。她让眼泪流下来,同时用力地点了点头。
"谢谢你。"她说。
我没有回应这个感谢。我转身,打开了自己电脑上的一个新文件夹,开始建立这个案子的档案。我的手指在键盘上跳动,速度很快,打出来的是一行行的信息、一个个的分析、一份份的计划。
我知道林诗雨在看我。她没有离开,而是站在我的身后,看着我工作。我能感受到她的注视,就像能感受到她的呼吸一样。
我继续打字。我创建了一个叫"陆晨案"的文件,然后在里面建立了多个子文件夹:基本信息、证据清单、时间线、受害者信息、法律分析。我用一种系统化的方式,把这个案子的所有要素都组织了起来。
这就是我的工作方式。当我面对一个案子的时候,我首先要做的,就是把混乱变成秩序。把情感变成逻辑。把复仇变成法律。
林诗雨走到了门口。我听到了她的脚步声。
"林诗雨。"我突然说出了她的名字。
她停下来,转过身。"嗯?"
"我建议你最近不要跟陆晨有任何接触。"我没有转身,继续看着电脑屏幕,"如果他主动联系你,你先不要回复。所有的沟通,都让他觉得你已经放弃了他。这样,他才不会警觉。明白了吗?"
"明白。"林诗雨说。
我继续说:"还有,记住,你不是在复仇。你是在保护。保护自己,也保护其他女孩。这样的话,你就不会后悔。无论结果如何,你都能在良心上站得直。"
林诗雨点了点头。我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然后又被关上了。
办公室再次陷入了寂静。只有我的键盘声,在这个空间里回响。
我继续输入信息。陆晨、晨光地产、春熙路、暗夜酒吧、宽窄巷子……每一个细节都被我记录下来。我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舞动,就像在弹奏某种复仇的交响乐。
我突然停下来。我看向窗外。
雨还在下。成都在雨中变得模糊起来,仿佛这座城市本身都在哭泣。但在这间五楼的办公室里,有一盏灯始终亮着,映照出了一个女人的侧影。她年轻而苍白的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坚硬。
我看着我自己在玻璃上的倒影。这个倒影看起来就像一个雕像——完全没有温度,完全没有软弱。
我的嘴角扬起了一个极细微的弧度。如果不是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来。
"陆晨。"我用一种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轻声说出了这个名字。"让我看看,一个男人,能有多无知。"
我转身,看向窗外那个雨蒙蒙的城市。我的眼神冷得就像这个冬天的雨,清澈而冷漠,毫无温度。
我的脑子在工作。它在计算。在规划。在设计。
这是一个复杂的棋局。陆晨,林诗雨,王思琪,那个叫"白月光"的女孩,还有我。我们每个人都是棋手,也都是棋子。
但我和他们不一样。我不会像林诗雨一样被动地等待。我会主动出击。
我打开我的通讯录,找到了一个名字:李泽。他是一个私家侦探,曾经帮过我调查过一个案子。他手里有成都最完整的社交人脉数据库。
我拨通了他的电话。
"陈律师,好久不见。"电话那端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惊喜。
"李泽,我需要你帮我查一个人。"我没有寒暄,直接进入主题。"男性,叫陆晨,35岁,房产开发商,公司叫晨光地产,在春熙路有办公室。我需要他的完整信息——家庭背景、婚姻状况、财务记录、社交圈子、经常出入的地方。越详细越好。"
"陈律师,这是在追查什么大案子吗?"李泽的语气里带着职业的好奇。
"诈骗案。"我简洁地说,"一个男人,同时欺骗至少三个女人。我需要掌握他的全部信息,以便在法庭上用到。预算不是问题。"
"明白。给我四十八小时。"李泽说,"不过陈律师,我得提醒你,这样的调查在某些情况下可能涉及隐私侵犯。你确定要这样做?"
"我确定。"我说,"而且,我们会把所有的证据都放在法律的框架内使用。不会有问题。"
"好的,我开始动手。"李泽说,"对了,陈律师,你最近好吗?听说你……"
我挂掉了电话。
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关心。我只需要信息。
我重新开始打字。这一次,我在陆晨案的文件里添加了一个新的子文件夹,叫做"调查进度"。我输入了李泽的名字,以及预计的完成时间。
然后,我开始列出接下来需要做的事情:
1. 明天中午与王思琪见面,获取她的所有证据
2. 与林诗雨一起,尝试联系那个叫"白月光"的受害者
3. 整理所有证据,制作时间线
4. 咨询刑事诈骗的相关法律条款
5. 准备向警方报案的材料
我看着这个列表。每一个任务都很清晰,每一个步骤都很有序。这让我感到一种熟悉的满足感——当复杂的事物被我分解成了简单的、可执行的步骤时,我就感到了掌控。
我的手机突然响起。是医院打来的。
我的手停在了键盘上。
我知道这是什么电话。我已经在心理上做好了准备,但当这一刻真的到来时,我发现自己并没有准备好。
"陈律师您好,这是市第二人民医院。"电话那端是一个女性的声音,很温和,很专业,就像她们接待过成千上万个类似的电话。"您的父亲陈建国情况有所恶化。我们建议您尽快回家,陪伴他做进一步的检查。"
我深吸了一口气。
"我明白。我今晚就去医院。"我说。
我挂掉了电话。办公室里恢复了寂静。
我转身看向窗外。雨还在下。成都还在哭泣。
我的父亲在医院里。我不知道他还有多少时间。
但我知道,我现在不能去想这些。我还有一个案子要做。我还有一个男人要制服。我还有其他的女孩要保护。
这是我的工作。这是我选择的路。
我转身回到电脑面前,继续工作。我的手指重新回到了键盘上。
陆晨,我想。你不知道你惹到了谁。
你以为你可以用谎言欺骗所有人。你以为没有人会追究你。你以为你可以继续这样下去,一次又一次地伤害那些信任你的女人。
但是,你错了。
现在,法律已经在追踪你了。
而我,会确保你为你做过的每一件事付出代价。
我看向窗外。对面茶馆里的那对情侣还在。现在女生的头靠在男生的肩膀上。她看起来很幸福,很放心。
我闭上了眼睛。我看到了自己。十年前的自己。我也曾经像她一样坐在某个茶馆里,等待某个男人。我也曾经相信爱情和承诺。
但那已经是另一个人了。
现在的我,只有法律。只有理性。只有一个目标——让那些伤害他人的人承担后果。
我睁开眼睛。
办公室里的灯依然亮着。我依然坐在我的椅子上。我的电脑屏幕上闪烁着"陆晨案"这三个字。
我的春天不需要原谅。
我的春天,属于那些敢于说"不"的女人。
而陆晨,即将品尝到他从未想象过的后果。
那个晚上,我去了医院。
我的父亲躺在病床上。他看起来很虚弱,但他的眼神还是很清亮。
"晓语,你来了。"他用一个很轻的声音说。
"嗯,我来了。"我坐在他的床边,握住了他的手。他的手很冷,很瘦,就像一根柴火。
"今天怎么样?"他问。
"还好。有个新的案子。"我说。
"感情纠纷?"他问。
"是的。一个男人欺骗了多个女人。"我说,"我决定帮那个女孩。"
我的父亲笑了。那是一个很微弱的笑容,但我能看到他眼睛里的欣慰。
"很好。"他说,"有些人,就该用法律来对付。你还记得我说过这句话吗?"
"我记得。"我说。
"那就好。"他闭上了眼睛,"你要记住,晓语。这个世界上总会有坏人。总会有人想要伤害别人。但如果你选择了法律这条路,你就要坚持下去。不仅仅是为了你自己,而是为了那些被伤害的人。"
"我知道。"我说。
那个晚上,我陪着我的父亲。我没有再提起陆晨。我没有再提起林诗雨。我只是坐在那里,握着我父亲的手,听他的呼吸声。
但在我的脑子里,我的计划已经在逐渐成型。
十二月的成都,下起了今年最冷的雨。
但我知道,春天终会到来。
而当春天到来的时候,陆晨将要面对的审判,也将会到来。
我不会原谅。
我会让法律替我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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