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55年,M国推出男性孕育法案,结婚男性可申请人工子宫孕育,享受全额补贴。
我果断签约,梦想着带薪休假打游戏的美好生活。直到岳父母提着行李住进我家,
天天逼我喝下十全大补汤。第一次产检后,岳父盯着报告皱眉:“怎么是个丫头?
”他拍桌命令:“流掉,下次必须怀个儿子!”我看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
突然意识到——我成了全家的生育工具。六月的天,城市像个巨大的、过度加热的蒸笼,
写字楼的玻璃幕墙反射着惨白刺目的光,晃得人眼睛发疼。
甄逍遥扯了扯勒紧脖子的廉价领带结,
感觉最后一口精气神也要被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不断跳动的数据给吸干了。
邮箱“叮”一声脆响,弹出新的未读邮件,发件人赫然是“M国人口与发展总局”。
标题加粗标红,
—《告全体公民书:关于〈男性孕育鼓励法案〉曙光计划实施细则及补贴政策的通知》。
又来了。甄逍遥撇撇嘴,几乎要条件反射地点下删除键。这破法案从年初吵到年中,
舆论炸开了锅,支持的说这是拯救岌岌可危生育率的创举,反对的骂这是违背人伦的疯狂,
网络上吵得不可开交。对他这种挣扎在温饱线上的社畜来说,
遥远得像是三流科幻片里的背景设定。他百无聊赖地点开,目光懒散地扫过那些官方辞令,
直到定格在补贴金额那一栏。个、十、百、千、万、十万……他猛地坐直了身体,
脖子往前伸,几乎要怼到屏幕上,心里默数着那一长串零。一次性孕育奖励金,
数额足够覆盖这座城市一套小户型公寓的首付。这还只是开始,
后续每月发放的全职育儿津贴,
竟然比他目前这份早出晚归、看尽老板脸色的工作的税后收入,还要高出百分之五十!并且,
连续发放三年!“咕咚。”寂静的隔间里,他清楚地听见自己咽口水的声音。
手指不受控制地滚动鼠标滚轮,
法案细则一条条映入眼帘:“……自愿通过人造子宫技术承担孕育责任的已婚男性,
享有……孕育及育儿期间,工作职位保留,
社保由专项基金承担……享有完善的医疗保健及心理支持服务……”不用工作,带薪,在家,
躺着。八个字像带着金光的神谕,狠狠砸在甄逍遥被KPI和房贷压得快要断裂的神经上。
心脏不合时宜地、剧烈地跳动起来,一股混杂着荒谬和极度诱惑的热流,
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下班铃声像是救赎。甄逍遥几乎是飘着走出公司的,
身后的写字楼在暮色里像一个吞噬光阴的巨兽。他挤上沙丁鱼罐头般的地铁,
身体随着车厢摇晃,
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开始描绘蓝图——他那台落了灰的游戏机终于可以重见天日,
Steam库存里那些只下载了却没打开过的游戏,
还有阳台那把因为总加班而没机会躺的摇椅……阳光、零食、肥宅快乐水,没有傻逼老板,
没有永无止境的会议,最重要的是,没有闹钟!这哪里是什么人造子宫,
这分明是通往理想生活的VIP直达票!晚餐是在租住的公寓里和女朋友林诗韵一起吃的。
两菜一汤,简单对付。他看着林诗韵清秀侧脸上难以掩饰的疲惫,她公司最近也在裁员,
气氛压抑得吓人。“韵韵,”他扒拉着碗里的米饭,状似随意地开口,“那个‘曙光计划’,
你看细则了吗?”林诗韵夹菜的动作顿了顿,抬眼看他,
灯光下她的眼睛显得格外亮:“看了点,补贴……确实很高。
”她语气里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何止是高!”甄逍遥放下碗,声音不由得拔高,
“简直是白送!首付钱直接到手!以后我就在家,做饭带孩子打游戏,你安心上班,
咱们这苦日子就算熬出头了!”他说得眉飞色舞,没注意到林诗韵微微蹙起的眉头,
和她下意识避开他视线的小动作。“可是……逍遥,那毕竟是,让你……‘怀孕’啊。
”她声音很轻,带着不确定,“会不会对身体有影响?而且,别人会怎么说……”“嗐!
什么怀孕不怀孕的,”甄逍遥大手一挥,浑不在意,“官方说了,就是个小手术,
把那个什么‘生物囊胚’植入腹部的人造子宫里,全程无痛!跟阑尾炎手术差不多!
技术成熟得很!至于别人?”他嗤笑一声,“有钱才是大爷!等咱拿了补贴,换了房子,
你看他们是笑话我还是羡慕我?”他沉浸在自己的畅想里,
没看到林诗韵眼底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事情的推进快得超乎想象。第二天,
林诗韵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变得异常积极。
她主动搜索了很多关于“曙光计划”的“成功案例”和“技术安全性”的文章发给他看,
言语间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周末去她家吃饭,气氛更是热烈得让甄逍遥有点受宠若惊。
准岳母王凤娟不停地给他夹菜,红烧肉堆满了碗尖,脸上笑出了一朵菊花:“逍遥啊,
妈可是打听过了,这计划好!国家牵头,能有问题吗?安全绝对有保障!
你看你这段时间上班都累瘦了,妈看着都心疼。要是能申请上,就在家好好歇着,
妈去给你做好吃的,保证把你和大孙子都养得白白胖胖的!”大孙子……甄逍遥嘴角抽了抽,
但没好意思反驳。准岳父林建国平时话不多,此刻也抿了一口酒,慢悠悠地开口,
带着一家之主的权威:“男人嘛,能屈能伸。为了家庭,做点贡献是应该的。
现在时代不同了,这也是一种担当。诗韵一个女孩子在外面打拼也不容易,
你要是能把这个家撑起来,把后方稳定好,我们也就放心了。
”每一句话都落在甄逍遥最痒痒的地方。家庭的认可,经济的解困,
看似光明的未来……所有的犹豫都在这种糖衣炮弹的围攻下土崩瓦解。
他甚至没来得及仔细阅读那份长达几十页、布满专业术语和免责声明的申请协议,
就在林家三口期待的目光中,在林诗韵递过来的签字笔下沉沉地吸了口气,在指定的位置,
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甄逍遥。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轻响,像是在他的人生履历上,
盖下了一个无法回头的、命运般的戳印。接下来的一切,像是被按下了快进键。体检,
心理评估,背景审核……一路绿灯。手术那天,他被推进一间充满未来感的纯白色房间,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某种精密仪器运转时特有的清淡气味。
穿着无菌服的医生和护士动作娴熟,语气温和却带着程序化的疏离。
麻醉剂通过静脉注入身体,意识逐渐模糊。最后映入眼帘的,
是天花板上一盏造型奇特的、散发着柔和蓝光的无影灯。好像……确实不疼。醒来时,
腹部传来一种奇异的、轻微的饱胀感,并不难受,只是存在感异常鲜明。医生告诉他,
植入手术非常成功,“生命囊胚”已经开始在人造子宫内稳定着床发育。
他看着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皮肤上只贴着一小块透明的防水敷料。
一种极其怪异的感觉攫住了他,有点空茫,有点不真实,但更多的,
是一种“终于搞定”的轻松。好了,接下来,
就是他甄逍遥梦寐以求的、带薪休假的美好时光了!出院那天,阳光灿烂得晃眼。
他和林诗韵一起,搬进了政府提供的“育儿保障房”。标准的两室一厅,崭新,干净,
但没什么人气。甄逍遥不在乎,
他兴奋地把自己的游戏机、零食箱、懒人沙发一股脑儿地塞进客厅,
看着阳台外不算辽阔但足够明亮的天空,长长地、满足地舒了一口气。自由!我来了!
头两天,简直是神仙日子。睡到自然醒,穿着睡衣拖鞋,顶着一头乱毛,
趿拉着步子去厨房找吃的。游戏玩到天昏地暗,薯片碎屑掉了一地毯也懒得收拾。
林诗韵下班回来,会简单做点饭,虽然她脸上总带着挥之不去的倦意,但也没多说什么。
甄逍遥完全沉浸在这种失而复得的、慵懒的快乐里,直到第三天下午。门铃响了,
急促而响亮,打破了一室的宁静。甄逍遥正操纵着游戏角色在枪林弹雨中冲锋,
闻声皱了皱眉,以为是送快递的。他恋恋不舍地暂停游戏,趿拉着拖鞋,
慢悠悠地走过去拉开了门。门外,
赫然站着提着大号行李箱、背着鼓鼓囊囊旅行包的岳父林建国和岳母王凤娟。
王凤娟脸上堆着热络得过分的笑,一边往里挤一边声音洪亮地说:“逍遥啊,
手术完一个人在家怎么行!妈这不放心,跟你爸商量了,赶紧搬过来照顾你!这怀孕初期啊,
最是要紧,可不能马虎!”林建国跟在她身后,面无表情地把行李箱拉进门,
那双略显浑浊的眼睛习惯性地在屋里扫视了一圈,像是在巡视自己的领地。
甄逍遥脸上的笑容,就那么直愣愣地僵住了,嘴角还保持着上扬的弧度,
眼底的兴奋和闲适却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措手不及的茫然。
他看着岳母手里那个沉甸甸的、一看就熬了不止几个小时的深棕色保温桶,
一股混合着中药材和油腻肉类的、难以形容的气味,已经先一步钻入了他的鼻腔。
王凤娟把保温桶不由分说地塞进他手里,触手是一片温热的、黏腻的踏实感。“来,逍遥,
正好,妈给你炖了一上午的十全大补汤,快,趁热喝了!对身体好,对咱家的大孙子更好!
”那锅“十全大补汤”像个不详的预兆,黏稠,油腻,
深褐色的汤水里浮沉着辨不清原貌的药材和肉块,
散发着一股混合了草药苦涩与肉类腥臊的、令人作呕的气味。甄逍遥端着那沉甸甸的保温桶,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从小就对这种油腻腻的汤水敬谢不敏。“妈,这……我刚吃完饭,
实在喝不下。”他试图挣扎,脸上挤出一个干巴巴的笑。王凤娟眼睛一瞪,
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声音拔高:“哎哟!这叫什么话!你现在可是一个人吃两个人补!
这汤里我放了当归、黄芪、党参,都是好东西,费了我老大功夫!快,喝了,一滴都不许剩!
”她说着,人就凑了过来,几乎是半强迫地,要把汤勺往他嘴里送。那味道直冲脑门。
甄逍遥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偏开头,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强压下涌到喉头的恶心感。
“妈,”他声音里带上了点恳求,“我真喝不下,闻着就有点……反胃。”“反胃?
”王凤娟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眉毛挑得老高,“反胃才更要喝!这是孕反,
说明孩子在里面长得好!越吐越要吃,吃了吐,吐了再吃,当妈的……哦不,当爹的都这样!
听话!”“当爹的”三个字像根针,轻轻扎了他一下。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那里依旧平坦,但那种奇异的饱胀感提醒着他,里面确实孕育着一个正在生长的生命。
可这种感觉,和他预想中的“躺赢”生活,差了十万八千里。最终,
在那双不容置疑的眼睛注视下,他几乎是屏着呼吸,像灌中药一样,
把那碗油腻滚烫的补汤硬生生灌了下去。汤水下肚,一股燥热从胃里升腾起来,
额角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喉咙里那股恶心感却更重了。这仅仅是个开始。随后的日子,
甄逍遥感觉自己像被塞进了一个按照别人设定好的程序运行的机器。每天早上七点,
准时被王凤娟嘹亮的嗓门和锅碗瓢盆的碰撞声吵醒,雷打不动。
早餐必须是营养均衡的鸡蛋、牛奶、全麦面包,他想念的油条豆浆成了禁忌。
午餐和晚餐更是灾难现场,各种名目的补汤轮番上阵,
猪蹄黄豆、鲫鱼豆腐、老母鸡炖蘑菇……油腻得他看一眼就饱了,
偏偏王凤娟还在一旁用“都是为了孩子”的目光监督着他,直到他勉强吃完才能离桌。
他试图抗议:“妈,医生说正常饮食就行,
不用这么大补……”话没说完就被堵了回来:“医生懂什么?他们那是西医,只管生出来,
不管养得好不好!我这都是老祖宗传下来的经验,听妈的,没错!
”他的游戏时间被严格限制。每次他刚在沙发上坐下,拿起手柄,王凤娟总能幽灵般地出现。
“哎哟!逍遥!快别玩了!这玩意儿有辐射!对胎儿不好!”“辐射?妈,
这都什么年代了……”“不管什么年代,小心驶得万年船!起来活动活动,去阳台看看绿色,
或者听听音乐,妈给你下载了胎教音乐,莫扎特的!”他那台宝贝游戏机,
被王凤娟用一块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的、带着樟脑丸味道的旧布,严严实实地盖了起来,
像个见不得光的秘密。更让他憋闷的是林诗韵的态度。晚上,他窝在床边,
忍不住向林诗韵抱怨:“韵韵,妈管得也太宽了,汤喝得我想吐,游戏也不让玩,
我这才刚开始,后面几个月怎么熬?”林诗韵正对着梳妆台涂抹护肤品,动作没停,
透过镜子看了他一眼,语气有些敷衍:“妈也是为你好,她毕竟有经验。你现在是非常时期,
忍一忍就过去了。”“为我好?”甄逍遥心里那股无名火蹭地冒了起来,
“她是为你肚子里的……哦不对,是为我肚子里的‘大孙子’好!
你没听见她天天把‘大孙子’挂在嘴边?”林诗韵涂抹的动作顿了顿,
脸色微微沉了下来:“逍遥,你说话别这么冲。爸妈过来照顾我们,也是一片好心。
你难道想我一个人上班,回来还要伺候你?”“我不是那个意思……”甄逍遥语塞,
感觉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他看着她疲惫的侧影,后面的话又咽了回去。是啊,她上班也累。
他还能说什么?屋漏偏逢连夜雨。或许是被那些油腻的补汤催的,
或许是植入手术后的正常激素调节,甄逍遥开始出现明显的孕吐反应。毫无预兆,随时随地。
有时是闻到厨房飘来的油烟味,有时是看到汤里浮着的油花,
有时甚至只是岳母靠近时身上那股淡淡的、混合了油烟和廉价护肤品的味道,
就能让他冲进卫生间,抱着马桶吐得昏天暗地。胃里翻江倒海,
喉咙被胃酸灼烧得火辣辣地疼,吐到最后只剩下苦涩的胆汁。他瘫坐在冰冷的瓷砖地上,
额头抵着马桶边缘,浑身虚脱,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不是伤心,是生理性的泪水。
王凤娟站在卫生间门口,非但没有安慰,反而带着一种近乎满意的语气:“吐了?吐了好啊!
说明孩子壮实!吐完了歇会儿,妈给你热点汤补补,可不能空了肚子!”甄逍遥闭着眼,
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他感觉自己不像个人,更像一个被输入了“孕育”程序的容器,
所有的感受和需求都被忽略,唯一的评价标准就是“对孩子好不好”。
这种被全面接管、失去自主权的窒息感,在第一次正式产检日,达到了一个高峰。
生育保障中心的检查室干净明亮,充满了科技感。医生操作着仪器,
冰凉的耦合剂涂在他的小腹上,超声探头轻轻移动。屏幕上出现了一个模糊的小小影像,
像颗跳动的小豆子。“胚胎发育情况良好,胎心搏动有力。”医生语气平稳,
目光在屏幕上和手中的平板电脑间移动,记录着数据,“根据基因筛查初步结果,
胚胎染色体构成是XX。”医生的话语专业而平常,听在甄逍遥耳中,
却让他在这种被管控的生活里,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了与腹中生命的连接。XX,是个女儿。
他心里莫名软了一下,有点奇妙,有点无措,但并没有任何排斥。然而,站在他身后,
一直伸着脖子紧盯屏幕的岳父林建国,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瘩。“XX?”他重复了一遍,
声音不大,却像块石头砸进了平静的水面,“是个丫头?”医生抬眼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继续记录。产检结束,一家人沉默地回到保障房。门刚关上,林建国把外套往沙发上一扔,
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没看甄逍遥,而是直接转向了自己的女儿。“诗韵,怎么回事?
怎么是个丫头?”他的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满和责问。林诗韵低着头,手指绞着衣角,没吭声。
王凤娟也凑了过来,脸上没了往日那种夸张的笑,撇着嘴:“就是啊,头胎还是个儿子好,
能顶门立户。丫头片子,终究是别人家的。”甄逍遥听着这话,一股火气直冲头顶。
他忍不住开口:“爸,妈,男孩女孩不都一样吗?都是自己的孩子。”“一样?
怎么可能一样!”林建国猛地抬高音量,浑浊的眼睛瞪向甄逍遥,
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和失望,“你懂什么!我们老林家三代单传,到了你这里,
难道要断根吗?”王凤娟在一旁帮腔,语气“语重心长”:“逍遥啊,不是妈说你。
你这第一次怀,没经验,不知道轻重。这头胎要是儿子,后面就轻松了。要是丫头,
压力得多大?听妈的,趁着现在还早,赶紧想办法。”甄逍遥心里咯噔一声,
有种不好的预感:“想办法?想什么办法?”林建国走到他面前,身材不算高大,
却带着一股沉沉的压迫感。他盯着甄逍遥,或者说,
是盯着甄逍遥那还看不出什么变化的肚子,语气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这胎不能要。
去流掉。养好身体,下次必须怀个儿子!”流掉?这两个字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
狠狠捅进了甄逍遥的胸口。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对名义上是“长辈”的男女,
看着他们脸上那理所当然、甚至带着一种“为你好”的残酷表情。
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瞬间窜遍了全身,连指尖都在发冷。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用手护住自己的小腹。那里,那个被他们视为“错误”的小生命,
刚刚还在屏幕上有力地跳动着。他看着林建国那张写满专横的脸,
看着王凤娟那附和着点头的、刻薄的嘴角,
再看向旁边低着头、一言不发、仿佛置身事外的林诗韵。原来,所谓的“照顾”,
所谓的“为大孙子好”,所谓的“家庭责任”,剥开那层温情脉脉的外衣,
内里竟然是如此冰冷、如此丑陋的现实。他不是找到了躺平的捷径,
他是亲手给自己签下了一份卖身契,把自己和这个尚未出世的孩子,
一起卖给了这个打着“为你好”旗号,实则自私冷酷到极点的家庭。他不是准父亲,
他是工具,一个被寄予厚望、却不幸出了“次品”、需要立刻返厂维修的——生育工具。
甄逍遥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护在小腹上的手,
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林建国那句“流掉”像一道惊雷,
劈开了这个家庭表面维持的平静。接下来的几天,家里的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岳父岳母不再提打胎的事,但那种无声的冷暴力更让人窒息。他们不再盯着甄逍遥喝汤,
甚至不再过多干涉他的行动,只是看他的眼神,总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失望和嫌弃,
仿佛他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浪费了一个宝贵的名额。甄逍遥也憋着一股气,
不再主动跟他们说话,大部分时间把自己关在卧室里,对着那台被盖住的游戏机发呆。
护着小腹,成了他无意识的动作。那个小小的、被他们视为“瑕疵品”的生命,
反而在这种冰冷的对立中,让他生出一种奇异的、固执的保护欲。然而,这种僵持和对峙,
在“分娩”日到来时,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迅速被随之而来的、真实具体的琐碎与疲惫碾得粉碎。所谓的“分娩”,
并没有自然生产那样惊心动魄的过程。那只是一个预约好的手术,在生育保障中心,
通过一个微创程序,将发育成熟的人工子宫从甄逍遥的腹腔中取出。麻醉,醒来,
腹部多了一道浅浅的、需要时间愈合的疤痕,以及一种身体被骤然掏空一部分的虚弱感。
然后,一个裹在柔软襁褓里、皮肤红彤彤、皱巴巴的小家伙,
被护士小心翼翼地放到了他的臂弯里。他的女儿。甄妮Nina。
没有传说中初为人父的狂喜和激动,甄逍遥在那一刻,大脑是一片空白的。
他看着怀里那个小得不可思议、轻得几乎没有重量的生命,她闭着眼睛,
小嘴巴无意识地嚅动着,发出细微的、小猫一样的哼唧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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