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别墟上神歌(林伯李木匠)在线阅读免费小说_完整版小说免费阅读鹤别墟上神歌(林伯李木匠)

青雾镇的夜，总比山里来得沉。

神恩祭当天的暮色，是被神香的甜腻气裹着沉下来的。

鹤别蹲在自家院角的柴垛旁，手里攥着半块没吃完的麦饼，却没什么胃口 —— 白天神使那道冰冷的目光，还有 “献灵根者” 的要求，像块石头压在他心口，连带着嘴里的麦饼都嚼不出甜味。

院门 “吱呀” 一声被推开，林伯背着半捆刚砍的柴走了进来。

老人的额角沾着汗，粗布短褐的袖口卷到胳膊肘，露出小臂上一道浅褐色的疤痕 —— 那是去年进山猎熊时被熊爪划的，当时林伯说 “小伤”，却养了半个月才好。

“怎么蹲在这？”

林伯把柴垛在墙角，走过来拍了拍鹤别的肩膀，掌心的老茧蹭过他的后背，带着山林里的松木味，“晚饭还没吃？”

鹤别摇了摇头，把麦饼递过去：“林伯，你吃。

今天神使说要献灵根者，要是找不到……找不到，也轮不到咱们操心。”

林伯接过麦饼，却没吃，放在嘴边抿了抿，又塞回鹤别手里，“先吃饭，有我在，没事。”

话是这么说，可林伯的眼神却有些飘，扫过院墙上那道歪歪扭扭的 “鹤” 字 —— 那是去年鹤别生辰时，林伯教他写的，当时老人笑着说 “以后你走出去，别人问你叫什么，就把这字给他们看”。

此刻那字被暮色染得发暗，像林伯藏在眼底的心事。

晚饭吃得很静。

桌上就一碟咸菜，一碗粟米粥，油灯的光跳着，把两人的影子映在土墙上，忽长忽短。

鹤别扒着粥，偷瞄林伯 —— 老人没怎么动筷子，只拿着个粗瓷碗，反复摩挲着碗沿，像是在想什么事。

“阿别，吃完跟我来。”

林伯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了些。

鹤别愣了一下，点了点头，三两口扒完碗里的粥，跟着林伯往里屋走。

里屋的角落，有个不起眼的木柜，柜子后面是道暗门 —— 鹤别从小在这屋里长大，却从没发现过这道门。

林伯移开木柜，伸手在暗门上按了按，“咔嗒” 一声，暗门弹开，里面是个往下走的石阶，一股潮湿的土腥味涌了出来，还混着淡淡的、像铁锈又像玉石的味道。

“拿着灯。”

林伯把油灯递给鹤别，自己先迈下石阶，“跟着我，别踩空。”

石阶很陡，还沾着青苔，鹤别小心翼翼地跟着，手里的油灯晃得厉害，照亮了周围的土墙 —— 墙上刻着些奇怪的符号，不是镇上先生教的字，弯弯曲曲的，像山里的蛇，又像天上的云。

“这些是……” 鹤别忍不住问。

“旧时代的字。”

林伯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带着些沙哑，“等下再跟你说。”

走了大概十几级台阶，终于到了底。

这是个不大的地窖，也就两丈见方，墙角堆着几个木箱子，中间放着一张石桌，桌上铺着块褪色的蓝布，布上放着一本泛黄的册子，还有一个巴掌大的木盒。

林伯走到石桌旁，拿起那本册子，吹了吹上面的灰，油灯的光落在册子封面的字上 —— 那字和墙上的符号很像，鹤别不认识，却觉得莫名熟悉，手腕上的墟痕甚至微微发烫，像在呼应什么。

“阿别，你过来。”

林伯招手让鹤别过去，把册子递给他，“你手腕上的墟痕，不是天生的‘不祥’，是‘钥匙’。”

“钥匙？”

鹤别接过册子，指尖碰到纸页，粗糙得像砂纸，“什么钥匙？”

“打开旧时代的钥匙。”

林伯坐在石凳上，身体往油灯的光里凑了凑，脸上的皱纹被照得更明显，“我不是普通的猎户，是‘景天时代’守护者的后裔 —— 景天时代，就是神国嘴里的‘旧时代’，三千年前景天时代的人，能掌控‘源力’，那是比神国的‘神力’更纯粹的力量。”

鹤别愣住了，手里的册子差点掉在地上：“景天时代？

源力？

可神国说旧时代是‘蛮荒’，说神力是最强大的力量……神国说的，都是假的。”

林伯打断他，语气突然重了些，又很快缓和下来，“神国的主神‘天启’，本是景天时代的源力研究者，他为了永生，背叛了族群，窃取了源力核心，封印了所有会用源力的人，然后编造了‘神恩’的谎话，让凡界的人以为他是救世主。”

油灯的光跳了一下，照在林伯的眼睛里，那里面有愤怒，还有深深的无奈。

鹤别攥紧册子，指节泛白 —— 他从小听着 “神恩浩荡” 的话长大，镇民们每年都要去神坛祈福，可现在林伯告诉他，这一切都是骗局？

“那…… 墟痕是怎么回事？”

鹤别声音有些发颤。

“墟痕是景天时代守护者的印记。”

林伯抬起手，撸起袖子，小臂上有一道和鹤别手腕上相似的印记，只是颜色更淡，像快褪干净的墨，“当年天启封印景天文明时，有一部分守护者逃了出来，把源力的种子和墟痕传给了后代，希望有一天能解开封印，找回真相。

你是我在十年前捡到的，当时你襁褓里有块玉佩，上面刻着‘鹤别’，还有这道墟痕 —— 你也是守护者的后裔。”

十年前的事，鹤别没一点印象。

他只记得自己从小跟着林伯，老人教他打猎，教他认字，教他吐纳的法子 —— 现在想来，那吐纳的法子根本不是普通的养生术，而是引导源力的基础口诀。

“我教你的吐纳术，是景天时代的基础源力心法。”

林伯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点了点头，“我一首没告诉你真相，是怕你年纪小，扛不住这份责任，更怕神国的人发现你的身份 —— 神国一首在找有墟痕的人，抓到了，就是神魂俱灭。”

鹤别摸了摸手腕上的墟痕，那淡淡的黑色印记，此刻像是有了温度，不再是镇民嘴里的 “不祥”，而是沉甸甸的责任。

他看着林伯：“林伯，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去找天启报仇吗？”

“报仇还太早。”

林伯摇了摇头，拿起桌上的木盒，打开 —— 里面放着一枚淡蓝色的晶石，像凝结的月光，在油灯下泛着柔和的光，还有一张折叠的纸，“这是‘源力结晶’，能暂时唤醒你体内的源力；这张是黑石墟的地图残片，黑石墟是景天时代的一处遗迹，里面藏着‘源力核心碎片’，只有带着墟痕的人才能进去。”

他把木盒推到鹤别面前：“神使今天来，不是偶然。

他的探灵杖能感应到源力，我刚才在神坛附近，不小心泄露了一点源力，被他盯上了。

他明天肯定会来家里搜，我……”林伯顿了顿，没再说下去，只是伸手摸了摸鹤别的头，像小时候鹤别摔疼了时那样，动作很轻：“阿别，要是我不在了，你就拿着源力结晶和地图，去黑石墟找源力核心碎片。

找到碎片，你就能掌控更强的源力，就能找到其他守护者的后裔，就能……林伯，你不会有事的！”

鹤别突然抓住林伯的手，老人的手很凉，还在微微发抖，“我们一起走，去黑石墟，去别的地方，躲开神使！”

“躲不开的。”

林伯叹了口气，把鹤别的手攥紧，“神国的势力太大了，凡界到处都是他们的人。

我留下来，还能拖住他们，你才能安全走。

记住，到了黑石墟，要小心神国的镇守使，他们都是神境的强者；还有，遇到穿黑衣服、拿黑色令牌的人，别害怕，他们是‘叛神者’，是我们的朋友。”

他把源力结晶和地图残片塞进鹤别的怀里，又从脖子上取下一块黑色的玉佩，玉佩上刻着和墙上一样的符号：“这是守护者的信物，带着它，其他守护者能认出你。”

鹤别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砸在林伯的手背上。

他想再说什么，却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 ——“咚！

咚！

咚！”

敲门声很重，带着金属的撞击声，显然是神卫的铠甲碰在门板上。

门外传来神使的声音，冰冷又带着不耐烦：“林老丈，开门！

本使奉神国之命，来查验源力波动，耽误了神恩祭，你担待得起吗？”

林伯的身体瞬间绷紧，他猛地站起来，把鹤别往地窖深处的角落推：“快躲起来！

这里有个暗格，能藏人，无论听到什么，都别出来！

等外面安静了，从后院的狗洞出去，往西北走，去黑石墟！”

“林伯！

我不走！”

鹤别抓住林伯的衣角，眼泪流得更凶。

“听话！”

林伯的声音突然提高，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你走了，我做的一切才有意义！

你活下去，找到真相，才是对我最好的交代！”

他把鹤别推进地窖角落的暗格里，暗格很小，只能容下一个人，里面铺着干草，还带着淡淡的霉味。

林伯把油灯放在暗格外，又把木柜移过来挡住暗格口，动作很快，几乎是瞬间就做完了。

“记住，别出声，别出来。”

林伯最后看了暗格一眼，眼神里有不舍，有担忧，还有一丝决绝。

然后他转身，整理了一下衣服，深吸一口气，朝着地窖的出口走去。

鹤别躲在暗格里，透过木柜的缝隙，看着林伯的背影消失在石阶上。

他捂住嘴，不敢哭出声，只能任由眼泪往下掉，砸在干草上，没一点声音。

地窖外的门被打开了，神使的声音传了进来：“林老丈，刚才本使在神坛附近感应到源力波动，就在你家方向，你家里藏了什么？”

“神使大人说笑了，我一个普通猎户，能藏什么？”

林伯的声音很稳，听不出丝毫慌乱，“家里就我和一个半大孩子，您要是不信，尽管搜。”

“搜！”

神使冷喝一声，接着就是翻箱倒柜的声音，还有神卫的脚步声，“仔细搜！

尤其是里屋，别放过任何角落！”

鹤别在暗格里，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能听到神卫的脚步声离地窖越来越近，能听到木柜被拉开的声音，甚至能听到神使的呼吸声。

他死死攥着怀里的源力结晶，结晶的冰凉透过布包传过来，让他稍微冷静了些。

“大人，里屋没找到什么，就一个地窖，锁着。”

一个神卫的声音传来。

“地窖？”

神使的声音带着怀疑，“打开！”

接着就是撬锁的声音，暗格外的油灯突然晃了一下，显然是有人走进了地窖。

鹤别屏住呼吸，把身体往暗格里缩了缩，几乎要贴在土墙上。

“大人，地窖里就几个木箱子，还有一张石桌，没什么特别的。”

神卫的声音响起。

神使没说话，鹤别能听到他的脚步声在石桌旁停下，接着是翻册子的声音 —— 是那本景天时代的册子！

“这是什么？”

神使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旧时代的文字？

林老丈，你竟敢私藏旧时代的遗物，你是守护者的余孽！”

“神使大人认错了，那只是我从山里捡来的旧册子，看不懂什么意思。”

林伯的声音依旧稳，但鹤别能听出一丝颤抖。

“捡来的？”

神使冷笑一声，“本使的探灵杖不会认错！

你身上有源力波动，这册子里也有！

你就是守护者的余孽，就是本使要找的灵根者！”

“大人，我只是个普通猎户……还敢狡辩！”

神使打断林伯，“神卫，把他绑起来！

带回神坛，明天献祭给主神！”

接着就是挣扎声，还有布料撕裂的声音。

鹤别在暗格里，心像被一只手攥着，疼得快要窒息。

他想冲出去，想救林伯，可他知道，自己出去了，不仅救不了林伯，还会把自己搭进去 —— 林伯的嘱托还在耳边，他不能让林伯白死。

“林老丈，识相点，别反抗！”

神卫的声音传来，“能为神国献祭，是你的福气！”

“福气？”

林伯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悲凉，还有一丝解脱，“天启窃取源力，屠戮同胞，你们助纣为虐，也配谈福气？

我告诉你，景天时代的守护者没有灭绝，旧时代的真相总有一天会大白于天下，神国的谎言，迟早会被戳破！”

“放肆！

竟敢亵渎主神！”

神使怒喝一声，接着就是一声闷响，显然是林伯被打了。

“把他带走！”

神使的声音带着怒火，“还有，把这地窖里的东西都烧了，别留下一点旧时代的痕迹！”

脚步声渐渐远去，还有林伯被拖拽的声音，最后，地窖的门被关上了，外面传来火折子点燃的声音，接着就是木头燃烧的 “噼啪” 声 —— 神卫在烧地窖里的木箱子！

鹤别躲在暗格里，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他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嘴唇都被咬破了，血腥味在嘴里散开。

他能听到外面的火焰声越来越大，能闻到木头燃烧的焦糊味，还有源力结晶在怀里微微发烫，像是在为林伯难过。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的火焰声渐渐小了，脚步声也消失了。

鹤别还躲在暗格里，不敢动，首到外面彻底没了声音，他才慢慢推开暗格的门。

地窖里一片狼藉，木箱子被烧得只剩黑炭，石桌上的册子也被烧了一半，只剩下几页残片，上面的符号被烧得模糊不清。

油灯倒在地上，油己经烧完了，只剩下一个空壳。

鹤别走出暗格，走到石桌旁，捡起那几页残片，手指轻轻拂过上面的符号，眼泪又掉了下来。

他走到地窖门口，推开暗门，爬上石阶，里屋己经被翻得乱七八糟，桌椅倒在地上，碗碟碎了一地，院墙上的 “鹤” 字被刀划得乱七八糟，像是在发泄什么。

院门外，一片寂静，只有远处神坛的方向，传来隐约的钟声 —— 那是神国召集镇民的钟声，明天，就是神恩祭的献祭仪式，林伯……鹤别攥紧怀里的源力结晶和地图残片，还有那块黑色的玉佩。

他走到后院，找到那个狗洞，洞很小，他得蹲下来才能钻过去。

钻过狗洞，就是镇外的小路，往西北走，就是黑石墟的方向。

他回头看了一眼自家的院子，院门敞开着，里面一片漆黑，像一张张开的嘴，吞噬了他所有的过往。

他深吸一口气，擦掉眼泪，把源力结晶紧紧攥在手里，转身，朝着西北方向走去。

夜风吹在脸上，带着些凉意，手腕上的墟痕微微发烫，怀里的源力结晶也在发烫，像是林伯的目光，在看着他，在陪着他。

“林伯，我会去黑石墟，我会找到源力核心碎片，我会找到真相，我会…… 为你报仇。”

鹤别在心里默念着，脚步越来越快，渐渐消失在夜色里。

青雾镇的灯火在他身后越来越远，而属于他的路，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