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刑场重生冰冷的雨丝如针砭砸在脸上，泥土的腥气混着血腥在鼻尖炸开。
苏锦元猛地睁眼，视线在雨幕里晃了晃，随即被眼前炼狱般的景象刺得生疼——断头台。
暗红木板被雨水冲刷得发亮，却洗不掉那深入木髓的深褐血渍。刽子手抱着鬼头刀，
刀面倒映着他面无表情的脸。台下黑压压的人潮里，无数双眼睛像淬毒的针，有恐惧，
有麻木，还有藏在人群缝隙里的快意。而台上，跪着一排人。她的祖母，
曾是诰命加身的萧老夫人，此刻白发散乱黏在污浊囚衣上，脊背却挺得像把出鞘的剑。
她的嫂嫂们，昔日京都最明媚的娇艳，如今面如死灰，眼神空洞得能塞进整个绝望的炼狱。
还有那几个幼童，懵懂地缩在母亲怀里，小声啜泣着，不知自己正站在生死的悬崖边。
“萧家通敌叛国，罪证确凿！男丁斩立决，女眷流放三千里，籍没家产！
钦此——”监斩官尖利的嗓音穿透雨幕，像把淬毒匕首，狠狠剜进苏锦元的心脏。通敌叛国？
！天大的笑话！萧家满门忠烈，七儿郎血洒疆场，就连她那半月前战死沙场的未婚夫萧晋宇，
尸骨至今未寒！如今竟落得这般污名！等等……半月前？
她不是该在那场“意外”大火里化为灰烬了吗？为了守住萧家最后的秘密，
也为了成全那人的野心，她在烈焰中咽下最后一口气时，
才从表姐口中得知真相——萧家的罪名，是当朝天子与奸佞联手编织的罗网！而她苏锦元，
这萧家未过门的儿媳，这京中才名远播的苏家远娘，竟是这盘棋里最先被弃的棋子。
她重生了！重生在萧家满门赴死的刑场之上！心脏被无形的手攥得快要炸开，窒息的痛感里，
滔天的恨意与求生的欲望轰然撞碎了绝望。不行！不能就这么结束！萧家不能亡！
那些为守护江山流尽热血的英魂，不能背负这等不白之冤！她挣扎着想动，
却发现手脚被粗糙麻绳捆得死紧，浑身软绵无力——是怕她们闹事，被下了药。怎么办？
她手无寸铁，身陷囹圄，如何逆转这必死之局？绝望如冰冷的潮水，一点点漫过头顶。
就在这时，刑场外围骤然爆发出巨大的骚动。马蹄声如雷鸣由远及近，沉重、迅疾，
带着摧枯拉朽的气势撞开人群，直冲刑场而来！“什么人？！胆敢冲击法场！
”监斩官厉声呵斥，声音却抖得像风中落叶。烟雨朦胧中，一骑当先，冲破雨幕！
那人一身玄色铁甲，溅满暗沉的血污与泥泞，头盔不知遗落在何处，
墨发凌乱地贴在额前脸颊，雨水顺着下颌线不断滴落。他看着极年轻，
甚至带着未褪尽的少年锐气，可那双眼睛——漆黑、深邃，
翻涌着嗜血的戾气与近乎疯狂的毁灭欲，叫人望之胆寒。他手中丈二长枪枪尖雪亮，
正滴滴答答淌着血珠，显然是一路杀过来的。“谢……谢云宴？！”监斩官看清来人，
吓得差点从椅子上滚下来，声音尖得变了调，“你……你不是该在边境吗？！
未经传召擅离职守，你是要造反吗？！”来人正是萧家养子，那个年仅十八岁便军功赫赫，
却也凶名在外的少年将军——谢云宴！谢云宴根本不理他，
那双野兽般的眸子第一时间就精准锁定了刑台上那抹纤细的身影——苏锦元。
看到她苍白憔悴的脸，看到她被绳索捆缚的狼狈，他眼底的猩红瞬间暴涨，几乎要溢出来。
他猛地一提缰绳，战马人立而起，发出撕裂长空的嘶鸣。他手中长枪遥指监斩官，
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我看今日，谁敢动我萧家一人！
”2 疯批护短场面瞬间死寂。只有雨声哗啦，和战马不安的响鼻。谢云宴的名字，
在京城本就是禁忌。他不同于萧家其他儿郎的忠勇刚正，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修罗，
行事只凭本心，无视礼法，不敬权贵。传说他曾为追敌酋，孤身深入荒漠千里，
屠尽整个部落；也曾因部下受辱，当街格杀勋贵子弟，最后竟只落得罚俸了事。天子对他，
既用且防；满朝文武，惊惧远多于敬佩。谁也没料到，在萧家注定覆灭的时刻，
这煞神会不顾一切从边境杀回来！“谢云宴！你放肆！”监斩官强撑镇定，色厉内荏地吼道，
“此乃陛下圣旨！你抗旨不遵，是想株连九族吗？！”“九族？”谢云宴嗤笑一声，
那笑声里满是嘲讽与暴戾，“萧家男丁皆在此，女眷亦在此，我谢云宴的九族，也就这些了。
你要株，便来试试！”话音未落，他手中长枪已然化作一道黑色闪电！
“噗嗤——”轻响过后，监斩官身旁一名按刀欲上的侍卫头领，咽喉多了个血洞，
瞪大眼睛直挺挺倒下。快！狠！准！没人看清他是如何出手的。“啊——！
”人群爆发出惊恐尖叫，开始疯狂向后拥挤，生怕被这煞神盯上。谢云宴收回长枪，
目光再次落回苏锦元身上，骇人的戾气稍稍收敛，沉淀为更深沉的执拗。
他驱马一步步走向刑台，马蹄踏在积水的青石板上，发出“哒、哒”的声响，像催命的鼓点，
敲在每一个官兵的心上。无人敢拦。他所过之处，官兵们不由自主地后退，
握刀枪的手都在发抖。终于，他来到刑台边，翻身下马，几步跨到苏锦元面前。
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带着浓郁的血腥气与战场硝烟味，
还有一种独属于他的、极具压迫性的气息。他蹲下身，伸出带着薄茧的手指，
动作却异常轻柔地拂开她脸上被雨水粘住的发丝。“阿元。”他低声唤她，声音沙哑，
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别怕，我回来了。”苏锦元抬头，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眸子里。前世，
她对这个名义上的“小叔”多有畏惧，总觉他过于危险，难以掌控。可此刻，在这绝境之中，
他的出现，却像唯一的救命稻草。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谢云宴看着她这般模样，眼底的心疼与暴戾交织翻滚。
他猛地抽出腰间佩剑——那是柄造型奇特的乌金短刃，寒气逼人——手起剑落，
精准割断她身上的绳索，却未伤她分毫。“照顾好祖母和嫂嫂们。”他低声吩咐，
将短刃塞进她冰凉的手里，然后站起身，将她护在身后。
他环视着周围噤若寒蝉的官兵和官员，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圣旨？狗屁！
”“萧家之罪，我会查个水落石出。在此之前，”他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厉，如冰碴相撞，
“谁再敢动萧家一人，我谢云宴，必灭他满门！”狂！太狂了！公然抗旨，当众杀人，
口出狂言要灭人满门！这简直是把皇权踩在脚下摩擦！可偏偏，此刻无人敢反驳。
他带来的几十名亲兵，虽人数不多，却个个煞气冲天，眼神如饿狼，
显然是随他出生入死的百战老兵。真动起手来，刑场的官兵未必是对手。更重要的是，
谢云宴这个人，他是真的做得出来！场面一时僵持。就在这时，又一匹快马疾驰而来，
马上骑士高喊：“陛下有旨！陛下有旨——！”所有人都是一怔。传旨太监滚鞍下马，
气喘吁吁展开明黄绢布：“陛下口谕，念及萧家往日功勋，暂缓行刑，将一干人犯收押天牢，
候审！谢小将军，陛下召你即刻入宫见驾！”暂缓行刑！苏锦元紧紧攥住手中的乌金短刃，
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她知道，这不是皇帝的仁慈，是谢云宴的疯狂震慑，
加上边境或许还有用他之处，才让那位多疑的帝王暂时改了主意。萧家，暂时保住了。
但真正的危机，才刚刚开始。谢云宴深深看了苏锦元一眼，眼神复杂无比，有安抚，有决绝，
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近乎偏执的占有。“等我。”他低语一声，随即转身，
对着传旨太监冷冷道：“带路。”他翻身上马，背影挺拔如松，却又孤绝如狼，
在一众惊惧的目光中，踏着雨水和血迹，朝着皇宫方向而去。雨，还在下。
苏锦元扶着颤巍巍站起身的萧老夫人，看着谢云宴远去的方向，心中波涛汹涌。
前世她孤军奋战，最终含恨而终。这一世，一切似乎都不同了。
这个她曾经畏惧的“疯批”养子，或许，才是萧家唯一的生机，也是她……复仇路上，
最锋利的那把刀。而她苏锦元，不再是那个只能被动接受命运的弱质女流。
她拥有前世的记忆，知晓未来的轨迹，那些构陷萧家、利用她、背叛她的人，
她一个都不会放过！她从泥泞和血水中站直身体，雨水冲刷着她苍白的脸，
却让那双眸子显得愈发清亮、坚定。智谋嫡女，重生归来。这盘死棋，她要亲手撬活！
3 暗牢筹谋阴冷、潮湿、弥漫着霉味与绝望气息的天牢。相比于刑场的喧嚣和生死一线，
这里的死寂更让人窒息。萧家的女眷和孩子们被关押在同一间较大的牢房里，
或许是谢云宴那番“灭人满门”的威胁起了作用，狱卒并未过多为难她们，
甚至还送来了还算干净的被褥和食物。但精神上的折磨却无时无刻不在。
年幼的孩子依偎在母亲怀里，小声问：“娘，我们会不会死？”嫂嫂们闻言，眼泪无声滑落，
却强忍着不敢哭出声，怕惹老夫人伤心。萧老夫人闭着眼，手中捻着一串佛珠，
嘴唇微微翕动，但微微颤抖的手指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苏锦元靠坐在冰冷的墙壁上，
手中紧紧握着谢云宴给她的那柄乌金短刃。冰冷的触感让她保持清醒，大脑在飞速运转。
前世，萧家男丁尽丧，女眷在流放路上死的死，散的散，最终能抵达苦寒之地的寥寥无几，
而她也很快被设计“病故”。如今，虽然暂时保住了性命，但危机远未解除。
构陷萧家的主谋，是当今圣上的心腹，户部尚书魏谦和司礼监秉笔太监汪直。
他们伪造了萧老将军与敌国往来的书信，并买通了萧府的一个管事作伪证。这些，
是她前世临死前才知晓的。现在，那个管事是关键！必须在魏谦和汪直杀他灭口之前，
找到他！还有，萧晋宇……她的未婚夫，他真的战死了吗？前世他的尸首并未找回，
这里面会不会也有蹊跷？一个个念头在她脑中闪过，形成一条模糊的线索。“阿元。
”萧老夫人缓缓睁开眼，看向她，目光慈和却带着担忧，“今日，吓坏了吧？
”苏锦元摇摇头，挪到老夫人身边，握住她干瘦的手，低声道：“祖母，我不怕。只要人在，
希望就在。”老夫人看着她眼中不同于往常的沉稳和坚毅，微微一愣，
随即叹了口气：“苦了你了，孩子。是我们萧家连累了你……”“祖母切勿这么说，
”苏锦元语气坚定，“我既是萧家未过门的媳妇，便与萧家荣辱与共。何况，
我相信萧家是清白的！”她顿了顿，压低了声音：“祖母，当务之急，是我们要自救。
”老夫人眼中精光一闪：“自救？”“没错。”苏锦元点头，“云宴虽然暂时震慑住了他们，
但陛下猜忌已深，魏谦、汪直之流绝不会善罢甘休。他们必定会加快行动，销毁证据，
杀人灭口。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必须想办法联系外界，找到证据，揭穿他们的阴谋！
”“可我们身陷囹圄，如何联系外界？”一位嫂嫂忍不住问道，声音带着绝望。
苏锦元抬起手，露出手中的乌金短刃：“靠它，还有……谢云宴留下的人。”她记得，
谢云宴身边有一支绝对忠诚的暗卫，名为“影煞”。前世，这支影煞在他死后便销声匿迹，
但此刻，他们一定在暗中活动。谢云宴既然把她护下，就绝不会不留后手。果然，
夜深人静时，牢房外的阴影里，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叩击声。苏锦元立刻警觉，挪到牢门边。
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透过缝隙传来：“苏小姐，属下影七，奉主子之命，听候差遣。”来了！
苏锦元心中一定，快速低语：“两件事。第一，查萧府原管事苏全的下落，
他很可能被魏谦或汪直藏匿或灭口，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第二，
查大公子萧晋宇战死的详细经过，任何疑点都不要放过！”“是！”影七毫不犹豫地应下，
声音消失得无影无踪。效率之高，令苏锦元心惊。难怪谢云宴能在那般劣势下崛起，
他手中掌握的力量，远超外人想象。安排完这些，她稍微松了口气，但心情依旧沉重。
即便找到证据，想要翻案，谈何容易？那是皇帝亲自定下的铁案！她需要更大的筹码，
更需要……在朝堂之上，有能够说话的人。谢云宴是一把利刃，可有时候，
杀人不见血的软刀子，更为可怕。她靠在墙上，闭上眼，前世那些模糊的记忆碎片逐渐清晰。
哪些人是敌人的党羽，哪些人是可以争取的中间派，哪些秘密可以加以利用……一条条，
一件件，在她脑中勾勒出一张复杂的权力图谱。这一世，她要做的，不仅仅是洗刷冤屈，
更是要以牙还牙，以血还血！4 锋芒初露皇宫，御书房。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年轻的皇帝坐在龙椅上，面沉如水。下方站着浑身湿透、却依旧挺直脊背的谢云宴，
以及几位重臣，包括脸色难看的户部尚书魏谦和眼神阴鸷的司礼监秉笔太监汪直。“谢云宴，
你可知罪！”皇帝声音冰冷，“擅离职守，冲击法场，当众杀人，抗旨不遵！
哪一条都够朕砍你的脑袋！”谢云宴抬起头，脸上没有丝毫惧色，
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臣，知罪。但臣，不悔。”“你！”皇帝气结。“陛下，
”魏谦上前一步，义正词严，“谢云宴狂妄至此，目无君上，若不加严惩，国法何在？
军纪何存？此风断不可长啊！”汪直也阴恻恻地开口：“是啊陛下，萧家之罪，证据确凿，
谢云宴此举，分明是心存不满，意图造反！”“证据确凿？”谢云宴猛地转头，
那双猩红的眸子如同利箭射向魏谦和汪直，“魏尚书，汪公公，你们所谓的证据，
经得起推敲吗？我父兄的血，还没干呢！”他那毫不掩饰的杀意让魏谦和汪直心头一寒，
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放肆！”皇帝一拍龙案，“谢云宴，这里不是你的军营！
”谢云宴收回目光，看向皇帝，语气依旧强硬，却稍微放缓：“陛下，臣并非要造反。
臣只是不能眼睁睁看着忠良蒙冤，看着我萧家满门含恨九泉！臣恳请陛下，重查此案！
若萧家果真通敌，臣谢云宴，愿第一个领死！但若有人构陷忠良……”他顿了顿，一字一句，
如同宣誓：“臣，必叫他血债血偿！”御书房内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能感受到谢云宴话语里的决心和疯狂。他不是在请求，
而是在用他的方式威胁——若不查案，他不惜鱼死网破！皇帝盯着他，眼神变幻莫测。
他忌惮谢云宴，甚至想借此机会除掉这个不受控制的猛虎。但如今边境不稳，
朝中能征善战如谢云宴者，寥寥无几。更何况，谢云宴在军中的威望极高，
若真逼反了他……权衡利弊，皇帝最终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火：“好！朕就给你一个机会！
此案交由三司会审，朕会派人协助你调查。但谢云宴，你若查不出真凭实据，
就休怪朕不讲情面！”“臣，领旨！”谢云宴单膝跪地，声音铿锵。他知道，这只是第一步。
皇帝并非真心想查案，只是想暂时稳住他。真正的较量，现在才开始。他走出御书房，
雨已经停了，天空依旧阴沉。他望着天牢的方向，眼底是化不开的浓墨。阿元，再等等。
很快，我就能接你出来。……天牢里，苏锦元也在等待着。影七的效率极高，
第二天晚上就带来了消息。“苏小姐，苏全找到了。在城外一处属于魏谦名下的别庄地窖里，
人还活着，但被用了刑，奄奄一息。”苏锦元眼神一凛：“能弄出来吗？”“守卫森严，
强攻恐怕会打草惊蛇。”影七迟疑道。苏锦元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抹冷光：“不必弄出来。
想办法让大理寺少卿周正大人，‘偶然’发现那里。”影七一愣，
随即明白过来：“小姐是想借刀杀人？”“不，”苏锦元摇头，“是借力打力。周正此人，
刚正不阿，与魏谦素来不和。只要他发现苏全，必定会紧咬不放。这潭水，越浑越好。
”“是！”影七领命，心中对这位未来主母的谋断暗暗佩服。“还有，”苏锦元补充道，
“想办法散播消息，就说苏全手中，有指证幕后真凶的关键证据，藏在只有他知道的地方。
”这是引蛇出洞，逼对方自乱阵脚。“属下明白！”影七离开后，
苏锦元轻轻摩挲着乌金短刃。谢云宴在明处硬撼，她便在暗处织网。明枪暗箭，相辅相成。
她很好奇，当那位看似疯批莽撞的少年将军，得知她所做的这一切时，会是什么反应？
5 墙头对峙事情的发展，比苏锦元预想的还要快。大理寺少卿周正“偶然”查到魏家别庄，
救出奄奄一息的苏全，此事在朝堂掀起轩然大波。紧接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