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像断了线的银箔，沾在戏楼的飞檐上，凝出一层薄薄的水膜。
林默和王伯从地下水道爬出来时，浑身的泥水顺着衣摆往下淌，在青石板上积成小小的水洼，
映着两人狼狈的身影。王伯的胳膊被红绳勒出了一道深紫的痕，走路时一瘸一拐，
林默的脚踝也肿得老高，每走一步都像是踩着碎玻璃。“先回正厅处理下伤口吧。
”王伯扶着墙喘气，嗓子里带着浓重的腥气，“刚才水道里那阵折腾，别感染了，
阿强还在医院等着咱们呢。”林默点点头，攥着怀里的铜盒和《镜花劫》剧本，
跟着王伯往正厅走。怀里的玉珏已经恢复了常温，却像是长在了皮肤上似的，
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它的纹路——刚才在水道里，正是这玉珏的红光瓦解了林世平的木偶阵，
可林世平临死前说的“太爷爷是倭寇后裔”“班主和富商合谋”，像两根刺扎在他心里，
拔不出来。正厅的八仙桌上还摆着之前的线装书和木偶，王伯从柜子里翻出个旧医药箱，
里面的纱布和碘伏都有些过期，但聊胜于无。他给林默处理脚踝的勒痕时，
手都在抖：“你说世平的话到底有几分真？太爷爷是倭寇后裔？这要是传出去，
锦云班的名声就彻底毁了。”林默盯着自己胳膊上的红痕，
那痕迹和阿强、李婶身上的一模一样，只是颜色更深：“不知道，
但他提到‘班主和富商合谋’，说不定白玉兰的死真的另有隐情。沈万山是副班主，
那正班主是谁？当年的富商又是什么人？”这话问得王伯一愣，他挠了挠头，
脸上的皱纹挤成一团：“正班主……我想想，1952年的时候，正班主是你太爷爷的师弟，
叫周启山，火灾后就失踪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儿。富商的话，
当年赞助锦云班的除了沈万山，还有个做绸缎生意的，姓钱，叫钱富贵，
听说火灾后就举家迁走了，再也没回来过。
”周启山、钱富贵……林默把这两个名字记在心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铜盒的纹路。
铜盒上的昆曲图案里，有个花旦的身影，水袖甩得很高，像是在挣扎，仔细一看，
花旦的脚下踩着个小小的木偶，木偶的脸赫然是沈万山的模样。
“叔公的书房里说不定有这两个人的线索。”林默突然站起来，脚踝的疼痛让他皱了皱眉，
“之前只翻了书桌的抽屉，书架上的书还没仔细看，也许暗格里藏着东西。”王伯刚要阻拦，
就看见林默已经往书房走了，只好赶紧跟上：“你慢点！伤口刚包好，别再裂开了！
”书房的门还是敞开着，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书架上的书摆得整整齐齐，大多是昆曲的工尺谱和戏文，最上层的书积了厚厚的灰，
像是很久没被触碰过。林默搬来一张凳子，踩着凳子往书架上层够——他记得叔公以前说过，
书架的最里面藏着“最重要的东西”。手指划过一本厚厚的《昆曲大全》时，
突然感觉到后面是空的，像是有个暗格。“王伯，帮我把这本书拿下来。
”林默的声音有点激动。王伯赶紧搬来另一张凳子，
小心翼翼地把《昆曲大全》取下来——书的封底是空的，里面藏着个小小的铜把手。
林默伸手一拉，书架突然“吱呀”一声，挪开了一道缝隙，里面果然藏着个暗格，
暗格里摆着个紫檀木的箱子，上面着一把小巧的铜锁。“暗格！真有暗格！
”王伯的眼睛亮了，“世安这孩子，藏东西的本事真够大的！”林默掏出叔公的黄铜钥匙，
插进铜锁里，轻轻一转，“咔嗒”一声，锁开了。箱子里铺着红色的绒布，
放着一个皮影箱——是个长方形的木盒，上面雕着《镜花劫》的戏文图案，
皮影的影子透过木盒的缝隙，在绒布上投下细碎的光影。“是皮影箱！”王伯凑过来看，
声音压得很低，“这是民国时期的老物件，上面的雕工是‘苏作’的，很精致，
应该是白玉兰的东西，她以前最喜欢玩皮影了。”林默拿起皮影箱，木盒的重量比想象中轻，
打开盖子的瞬间，一股淡淡的樟木香扑面而来，里面整齐地摆放着十几个皮影，
都是《镜花劫》里的角色——花旦、小生、老生、丑角，每个皮影都制作得栩栩如生，
皮影的关节处缠着细细的丝线，颜色已经泛黄。最中间的皮影是个花旦，穿着粉红色的戏服，
头面上的珠花是用螺钿做的，在阳光下泛着光，正是白玉兰的模样。林默拿起这个皮影，
指尖刚碰到丝线，就感觉到一阵凉意顺着指尖往上爬，像是有人在轻轻吹气。
“外面的月亮出来了，要不咱们去院子里看看？”王伯指着窗外，雨已经停了，
一轮残月挂在天上，月光透过云层，洒在院子里，“皮影得在光下才能看清，
说不定有什么隐藏的图案。”林默点点头，抱着皮影箱走到院子里，
把皮影一个个摆放在八仙桌上。月光洒在皮影上，在地上投下清晰的影子，
十几个影子凑在一起，像是在演绎一场无声的戏。“你看，这个小生的皮影，
脸像是你太爷爷。”王伯指着一个穿着青衫的皮影说。林默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
小生皮影的眉眼和太爷爷照片上的一模一样，皮影的手里拿着一张纸，
纸上画着个小小的“镜”字。他拿起小生皮影，对着月光仔细看，
发现皮影的背面刻着一行小字：“七月十五，镜花劫，真相在皮影戏里。”七月十五，
正是1952年火灾的日子！林默的心脏猛地一跳，他赶紧把所有的皮影都摆好，
玉兰、小生林文轩、老生周启山、丑角沈万山、还有个穿着绸缎衣服的皮影，
应该就是钱富贵。就在这时，月光突然变得明亮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着，
汇聚在皮影上。地上的影子突然动了起来，像是有只无形的手在操纵丝线，
开始演绎一场无声的皮影戏。“动了！皮影动了！”王伯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声音发颤。
林默屏住呼吸，盯着地上的影子——只见小生林文轩和花旦白玉兰站在一起，
手里拿着合婚书，像是在商量什么；突然，老生周启山和丑角沈万山走了过来，
跟小生说了几句话，小生摇了摇头，像是在拒绝；然后，
穿着绸缎衣服的皮影钱富贵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个钱袋，递给老生和丑角，
三人凑在一起，像是在密谋什么。接下来的场景让林默的拳头紧紧攥了起来——皮影戏里，
周启山和沈万山趁着白玉兰在后台化妆，偷偷在她的戏服上浇了煤油，
钱富贵则在舞台的灯光线路上做了手脚；晚上演出时，灯光线路突然短路，
火花溅到白玉兰的戏服上，瞬间燃起大火；白玉兰想跑，却被周启山和沈万山拦住，
两人手里拿着木偶，像是在念什么咒语，白玉兰的影子晃了晃，倒在地上，被浓烟吞噬。
最后，三个凶手的影子凑在一起，烧毁了合婚书，只留下半张，然后周启山和钱富贵离开了，
沈万山则留在现场，伪造了意外起火的假象。“原来是这样……”林默的声音沙哑，
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真正害死白玉兰的，是周启山、沈万山和钱富贵！他们合谋放火，
还伪造了意外！”王伯的眼泪掉了下来，捂着嘴说：“世安肯定早就知道了，
所以才把皮影箱藏起来，想等合适的时机告诉你……他怕你年轻，扛不住这么大的秘密。
”皮影戏还在继续，最后一幕里，白玉兰的影子从火里站了起来，手里牵着个木偶，
木偶的脸是黑衣人的模样，像是在诅咒，又像是在求救。就在这时，突然刮来一阵大风，
院子里的树叶“哗啦”作响，戏楼的方向传来一声巨响——“轰隆！”林默和王伯猛地抬头，
只见戏楼的牌匾突然坠落，朝着他们的方向砸过来！牌匾上的“锦云班”三个字已经发黑，
边缘还沾着焦黑的痕迹，显然是1952年火灾留下的。“快跑！”林默反应过来，
一把推开王伯，自己也往旁边扑去。“砰！”牌匾重重地砸在八仙桌上，把桌子砸得粉碎，
皮影被砸得飞了起来，散落一地。林默的胳膊被飞溅的木屑划伤，流出鲜红的血，
滴在地上的皮影上。他挣扎着爬起来，看向戏楼的方向——月光下，
戏楼的飞檐上站着个黑影，手里牵着个木偶，正是周启山的模样！黑影朝着他们鞠了个躬，
然后消失在戏楼的阴影里。“是周启山！他还活着！”王伯吓得浑身发抖，指着戏楼大喊。
林默握紧拳头，胳膊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心里却燃起一股怒火——周启山、钱富贵，
还有已经死了的沈万山和林世平，这些人欠白玉兰的，欠锦云班的，他一定要讨回来！
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捡起散落的皮影，发现那个白玉兰的皮影上沾了他的血，
血渍慢慢渗进皮影的纹路里，显露出一行新的字迹：“祠堂，族谱，倭寇印记。”祠堂？
族谱？林默心里一动——老宅的祠堂在正厅的东边，里面摆着林家的族谱，
他小时候跟着叔公去过一次，里面阴森森的，叔公说族谱里藏着林家的“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