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潮湿的订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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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晓觉得今天包裹上的霉味格外重。

那不是普通快递受潮后的纸箱味,而是一种更深邃、更顽固的气味,像是藏在老房子木质衣柜最底层、多年未见天日的旧衣物散发出的味道,带着腐朽和一丝说不清的甜腻。

他皱着眉头,用扫描枪戳了戳这个扁平的长方形纸盒,收件人信息打印得有些模糊,地址是“幸福家园小区,3号楼,2单元,401,赵建国”。

幸福家园,一个和他眼下处境毫不相干的名字。

己经是下午西点,夏日的太阳依旧毒辣,烘烤着柏油路面,蒸腾起扭曲的热浪。

林晓胯下的电动车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后座垒得高高的包裹山,随着每一次颠簸轻微晃动,像一座随时可能倾覆的塔。

他额上的汗水淌进眼睛,刺得生疼,也顾不上去擦,只是胡乱用胳膊抹一下,留下一条黏腻的盐渍。

差评。

这个念头像跗骨之蛆,盘踞在他脑海深处。

早上因为片区电路检修耽误了半小时出班,整个配送节奏就全乱了套。

上一个客户,一个穿着真丝睡衣、妆容精致的女人,因为他按门铃的声音“太急、太吵”,当着他的面,用做了精美指甲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狠狠戳了个“服务态度差”,那冰冷的点击声,比正午的太阳还让人心寒。

他几乎能想象出系统扣款通知弹出时,自己账户里那可怜数字再次缩水的场景。

房租、水电、吃饭……每一个数字都像鞭子,抽打着他在这座庞大城市里艰难运转的齿轮。

“妈的。”

他低声咒骂了一句,不知是针对那女人,针对这鬼天气,还是针对自己这仿佛看不到头的奔波。

电动车拐进一条相对狭窄的街道,两侧是有些年头的居民楼,墙皮斑驳脱落,露出里面暗红色的砖块。

幸福家园小区就在这条街的尽头,一个典型的九十年代建成的老小区,没有电梯,楼道里普遍阴暗,通风不佳,正是那种容易滋生霉味的地方。

也许就是因为这个,包裹才沾上了味道。

林晓试图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停下车,拔下钥匙,钥匙串上那个廉价的塑料小挂件叮当作响。

他需要先把这栋楼的几个件送完。

抱起几个大小不一的盒子,其中包括那个散发着霉味的扁平盒,他走进了3号楼的单元门。

一股凉爽,但带着陈腐气味的空气瞬间包裹了他。

楼道里很暗,声控灯大概是坏了,他用力跺了跺脚,只有空洞的回响,灯光并未亮起。

他只好借着从单元门透进来的微弱光线,摸索着向上走。

水泥台阶的边缘有些破损,扶手落满了灰尘。

每上一层楼,那股熟悉的霉味似乎就更浓郁一些,仿佛在引导着他。

401室。

深绿色的铁质防盗门,漆面有些地方己经起泡剥落,门上贴着小广告的残留痕迹,像一块块难看的牛皮癣。

林晓放下其他包裹,按响了门铃。

等了几秒,没有回应。

他又按了一次,这次时间更长些。

门内传来细微的脚步声,然后是锁舌转动的声音。

门开了一条缝,一张布满皱纹、神情有些警惕的脸从门缝里探出来。

是个老人,头发花白,眼神浑浊。

“赵建国吗?

快递。”

林晓尽量让声音显得平和,尽管内心的焦躁并未平息。

他拿起那个扁平盒子,递到门缝前。

老人看了看盒子,又看了看林晓,缓缓打开了门。

他穿着洗得发白的旧汗衫,下身是宽松的居家裤,身形佝偻。

接过盒子时,林晓注意到他的手有些干瘦,微微颤抖。

“什么东西?”

老人嘟囔着,低头仔细辨认着模糊的快递单。

“不清楚,上面没写。”

林晓习惯性地回答,同时递上电子签收笔,“麻烦在这里签个字。”

老人没有立刻签收,而是用手指反复摩挲着纸盒,鼻子抽动了两下,眉头皱得更紧了。

“这味儿……怎么这么冲?”

他抬眼看向林晓,眼神里带着审视,“你们快递站是不是很潮?”

林晓心里咯噔一下,果然这味道不是他的错觉。

“库房都挺干燥的,可能是运输途中受潮了吧。”

他给出标准答案,只想尽快完成这单,“您检查一下外观没问题就签收吧,我后面还有好多件要送。”

老人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笔,在那块小小的屏幕上歪歪扭扭地划了个名字。

林晓瞥了一眼,确认是“赵建国”三个字,便迅速收回笔,说了句“谢谢”,转身就往楼下走。

身后传来关门落锁的咔哒声,很沉重。

就在他走到三楼拐角时,那股原本萦绕在401门口的霉味,似乎突然变得浓郁起来,仿佛有实质一般,贴着他的后背。

他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昏暗的楼道空无一人,只有那扇深绿色的防盗门紧闭着,像一张沉默的嘴。

一种莫名的不安感,像细小的虫子,沿着他的脊椎悄悄爬升。

他甩甩头,把这归咎于疲劳和楼道里压抑的环境,加快脚步离开了这栋楼。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林晓像上了发条的陀螺,在城市的大街小巷穿梭。

他爬上没有电梯的七楼,气喘吁吁地把沉重的猫粮交给抱怨的住户;他小心翼翼地护送着标注“易碎品”的玻璃茶几,听着收件人拆箱时叮当作响的检查声,心提到嗓子眼;他在写字楼底下等了足足十五分钟,才看到一个打扮时髦的年轻女孩慢悠悠地下来取她的“紧急文件”。

每一单都像一场小型战斗,与时间、与体力、与客户的不耐烦斗争。

而那个叫赵建国的老人,以及那个带着霉味的包裹,就像投入水中的石子,激起一圈涟漪后,很快就被繁忙的漩涡吞没了。

晚上九点半,林晓终于送完了最后一单。

拖着几乎散架的身体,把电量耗尽的电动车骑回站点,完成交接,走出快递站大门时,街上己经华灯初上。

晚风吹来,带着夜市烧烤的油烟味和城市的喧嚣,但他只觉得疲惫深入骨髓。

他在路边摊买了个最便宜的煎饼果子,一边麻木地啃着,一边走向他那位于城中村、月租八百的出租屋。

打开门,一股混合着泡面味、汗味和电子产品散热味的热浪扑面而来。

室友李默正瘫在客厅那张破沙发上,戴着耳机,对着电脑屏幕大呼小叫,屏幕上光影闪烁,显然正在激烈的游戏战斗中。

看到林晓回来,李默只是飞快地抬了下眼皮,手指在键盘鼠标上噼里啪啦作响,含糊地打了声招呼:“回来了?

今天咋样,斩获几个差评大师?”

林晓没力气跟他斗嘴,把背包扔到墙角,把自己重重地摔进另一张吱呀作响的旧椅子裏。

“别提了,能全须全尾地回来就不错了。”

他闭上眼,感觉全身的肌肉都在哀嚎。

“我跟你说,就我今天这操作,绝对世界级!

对面那个刺客想阴我,被我反手一套连招……”李默完全沉浸在游戏世界里,唾沫横飞地讲述着自己的“辉煌战绩”。

林晓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思绪却不由自主地飘回了幸福家园那个昏暗的楼道,那个叫赵建国的老人,以及那个挥之不去的霉味。

为什么会对那个普通的订单印象如此深刻?

是因为味道太特别?

还是因为老人当时的神情?

他说不清。

也许只是太累了。

他强迫自己不再去想,三两口吃完煎饼,挣扎着起身去洗漱。

温热的水流冲刷着身体,暂时驱散了一些疲惫,但一种莫名的沉重感,却像水汽一样黏附在心头。

躺到狭窄的硬板床上,房间里的空调发出老旧的轰鸣,制冷效果勉强。

李默还在客厅奋战,键盘声和偶尔的怪叫透过薄薄的墙壁传进来。

林晓用枕头捂住耳朵,努力让自己进入睡眠。

明天,还有同样分量的包裹山在等着他。

差评、租金、生活的压力……这些现实的重负很快将意识拉入黑暗的深渊。

然后,梦来了。

起初是混沌的,碎片化的。

他好像在一条没有尽头的走廊里奔跑,两边是无数扇一模一样的深绿色防盗门。

空气里弥漫着那股熟悉的、浓得化不开的霉味,几乎让他窒息。

他跑得很累,但不敢停下,背后有什么东西在追他,那东西没有具体的形状,却散发出冰冷的恶意。

场景突然切换。

他又站在了幸福家园3号楼2单元的401门口。

但这一次,门是虚掩着的。

那股霉味从门缝里汹涌而出。

他不由自主地推开门。

房间里的景象让他血液几乎凝固。

不是他想象中的普通家居布置,而是一个极其潮湿、破败的空间,墙壁上布满深色的水渍和霉斑,像一张张狰狞的地图。

光线昏暗,唯一的光源来自房间角落,那里摆着一个老式的、锈迹斑斑的电热水器,热水器下方,积聚着一滩浑浊的水。

赵建国老人就站在热水器旁边,背对着他。

但老人的姿势很奇怪,身体僵硬,头颅不自然地歪向一侧。

林晓想喊,却发不出声音。

他想上前,双脚像被钉在原地。

这时,老人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来。

他的脸不再是白天看到的样子,而是呈现出一种死灰般的颜色,眼睛瞪得极大,瞳孔涣散,充满了极致的恐惧。

他的嘴巴张着,似乎想发出尖叫,却只有无声的气流。

最让林晓毛骨悚然的是,老人抬起一只手,那干瘦的手指,不是指向林晓,而是颤抖地指向那个不断滴着水的、锈迹斑斑的热水器。

紧接着,林晓看到热水器外壳上那些潮湿的霉斑,开始像活物一样蠕动、蔓延,并且散发出更加浓郁的恶臭。

而在那片蠕动的霉斑中央,隐约浮现出一张模糊的人脸轮廓,那张脸似乎在笑,嘴角咧到一个非人的角度,充满了嘲弄和残忍。

一种冰冷的、带着铁锈和腐烂气息的触感,仿佛无形的指甲,轻轻刮过林晓的后颈。

“啊!”

林晓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心脏疯狂擂鼓,几乎要撞破胸腔。

冷汗己经浸透了背心,额头上也是湿漉漉的一片。

窗外,天刚蒙蒙亮,清晨的微光透过脏兮兮的窗帘缝隙照射进来。

房间里,空调还在嗡嗡作响,客厅里传来李默沉重的鼾声——那家伙不知什么时候也睡下了。

一切如常。

没有无尽的走廊,没有虚掩的房门,没有恐怖的热水器和表情诡异的老人。

只是一个梦。

一个因为太累、压力太大而产生的、光怪陆离的噩梦。

他大口喘着气,试图平复狂跳的心。

伸手摸过床头的廉价电子闹钟,模糊的红色数字显示着:5:17。

距离他通常起床的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

但他再也睡不着了。

那个梦的细节清晰地烙印在脑海里,尤其是老人那恐惧到极点的眼神,和热水器上那张模糊的怪脸,还有那萦绕不散的霉味和冰冷的触感,真实得可怕。

他抹了把脸上的冷汗,喉咙干得发疼。

下床倒了一杯隔夜的白开水,冰凉的液体划过食道,稍微驱散了一些梦境带来的战栗。

他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望向外面刚刚苏醒的城市。

街道空旷,偶尔有早起的清洁工和运送蔬菜的三轮车驶过。

一切都充满了现实的烟火气。

“真是想钱想疯了,都开始做这种怪梦了。”

他自嘲地笑了笑,努力说服自己那不过是一场虚幻的惊吓。

也许今天该去买包好点的烟,犒劳一下自己?

不,还是算了,能省则省吧。

他想起今天又要面对堆积如山的包裹,可能出现的刁难客户,以及那个悬在头顶的差评威胁。

现实的焦虑很快重新占据上风,将那场噩梦挤压到意识的角落。

然而,当他转身准备再去洗漱一下,试图彻底清醒时,鼻翼间似乎又若有若无地飘过一丝那熟悉的、带着腐朽甜腻的霉味。

他猛地停住脚步,用力吸了吸鼻子。

味道消失了。

只有房间里不变的泡面和汗味。

是错觉。

一定是错觉。

林晓摇摇头,走向狭窄的洗手间。

镜子里映出一张年轻却写满倦容的脸,眼袋浮肿,眼神里残留着一丝未被完全驱散的惊悸。

他打开水龙头,用冷水用力扑打着脸颊,试图洗去噩梦的痕迹,也洗去那莫名的不安。

水珠顺着脸颊滑落,冰凉刺骨。

他看着镜中的自己,低声咕哝了一句,像是在给自己打气,又像是在对抗内心深处那片悄然蔓延的阴影:“新的一天,新的差评……妈的,活下去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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