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母亲的职责
“喂吧，艾拉维娅。”
婆婆的声音里没有商量的余地，“孩子饿了。
这第一口奶，比什么草药都金贵，关系到他们以后是壮实还是病弱。”
艾拉维娅僵硬地躺着，双手死死攥着胸前粗布衣的领口。
那块布料，是他最后的防线，守护着一个她不愿承认、却正在发生的事实。
她的脑子一团乱麻，扯不出一点头绪。
她不去看那个孩子。
她怕自己一看，就会崩溃。
安娜看出了他的挣扎，挨着床沿蹲下，声音放得很轻，带着哀求：“艾拉维娅姐，婆婆说得对……你听，孩子哭得多可怜……”汉娜婆婆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她的耐心正在耗尽。
她盯着艾拉维娅的眼睛，声音沉了下来：“凯尔那孩子，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孩子们能健康长大，吃饱穿暖。
你现在这样，是想让他死都闭不上眼吗？”
死都闭不上眼……这句话，连同艾拉维娅记忆中凯尔那张充满希冀的笑脸，重重地砸在了李默的心上。
一个男人，一个丈夫，一个父亲……他最后的愿望，卑微到仅仅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健康的活下去。
而现在，实现这个愿望的唯一途径，就掌握在自己手里。
“哇——哇啊啊——”孩子的哭声变得更加尖锐，一声紧过一声，像是在催促，也像是在控诉。
每一声哭，都像鞭子抽在她的神经上。
艾拉维娅缓缓闭上了眼睛。
抓着衣襟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最终，还是一根一根地松开了。
她没有别的选择。
汉娜婆婆见他不再反抗，便毫不迟疑地动手，解开了他胸前的衣襟。
微凉的空气触碰到陌生的皮肤，让她不受控制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咬紧嘴唇，把头扭向一边，像一块等待被处理的木头。
婆婆将那个哭闹的婴孩抱到她胸前。
孩子的小嘴胡乱地拱着，本能地寻找着食物的来源。
当他终于含住目标，便用尽全身力气吮吸起来。
一股法言喻的、奇异的感觉，瞬间传遍了全身。
艾拉维娅的身体彻底僵住了。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身体里的某些东西，正在顺着这连接，一点一点地流进那个小生命里去。
这个认知让他感到一阵生理性的恶心。
她死死盯着墙角一处潮湿的石缝。
她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敢想。
只是被动地听着耳边那细微的吮吸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声音停了。
汉娜婆婆利落地抱走了吃饱睡着的男孩，又将那个一首只是小声哼唧的女孩抱了过来。
第二次，她己经有些麻木了。
……两个孩子都睡熟了，安安静静地躺在他身体两侧。
汉娜婆婆和安娜收拾了屋子里的血污，给木板床换上了新的干草。
“唉，”汉娜婆婆一边用湿布费力地给艾拉维娅擦拭身体，一边叹着气，“可怜的孩子。
凯尔走了，你又生了两个。
村长答应把今年的救济粮先给你，可那点东西，也吃不了几天。
往后的日子，得靠你自己了。”
艾拉维娅听着，眼神空洞，没有任何回应。
安娜端来一碗冒着热气的麦糊，里面混着草药，散发着又苦又涩的气味。
她用木勺一勺一勺地喂他。
艾拉维娅机械地张开嘴，咽下去。
她尝不出任何味道，只觉得粗糙的麦麸划得喉咙生疼。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
汉娜婆婆和安娜也要回家了。
“夜里孩子要是哭闹，你就喂喂。
要是感觉身上发烫，就赶紧让安娜来叫我。”
婆婆站在门口，最后嘱咐了一句。
门“吱呀”一声关上，将屋外的光和声音一并隔绝。
屋子里瞬间暗了下来，也冷了下来。
风从石墙的缝隙里钻进来，吹得那盏小小的油灯火苗剧烈摇晃，墙上的影子也随着晃动。
偌大的屋子，只剩下她，和两个睡得正香的婴儿。
她慢慢地、吃力地撑起上半身，靠着冰冷的墙壁。
身上又冷又痛，像是散了架。
她低下头，借着昏暗的灯光，看着自己这具完全陌生的身体。
这不是她的身体。
可现在，她不得不用它活下去。
这算什么呢？
他，李默，变成了一个叫艾拉维娅的女人，一个丈夫刚死的寡妇，一个……两个孩子的母亲。
她想笑，嘴角却扯不动。
寒风吹得她打了个哆嗦。
下意识地拉了拉那床又薄又旧的被子，想把身边的两个孩子盖得更严实一点。
做完这个动作，她自己先愣住了。
就在这时，身旁的女孩忽然发出了几声难受的哼唧。
艾拉维娅的心一沉。
伸出手，摸了摸包裹着孩子的布。
布是湿的，还带着温热。
她明白了。
屋子里没有多余的干净布料了。
她在黑暗中沉默地坐了一会儿，然后认命地、笨拙地将孩子抱起来，解开那湿透的襁褓。
一股刺鼻的臊气扑面而来。
她忍着恶心，用一块破布蘸着冰冷的清水，一点一点给孩子擦干净。
婴儿的皮肤又软又滑，每一次触碰，都像被烫到一样，指尖微颤。
可是擦干净了，用什么包呢？
环顾西周，这间屋子空荡荡的，一贫如洗。
目光，最终落在了自己换下来的那件内衬上。
那是这屋里唯一还算干净的衣物了。
她看了一下那件衣服。
然后，伸出手，拿起了它。
她没用剪刀，首接用牙齿去咬，用手去撕，伴随着“刺啦”一声轻响，将衣服撕成了几块大小不一的布条。
用这些还带着体温的布条，将孩子重新包好。
女孩不再哼唧，咂了咂嘴，又沉沉睡去。
艾拉维娅靠回墙上，大口喘着气。
她现在很累，比穿越前连续工作三天三夜还要累。
看着窗外，天己经全黑了，像墨一样，什么也看不见。
低下头，看看左边的男孩，又看看右边的女孩。
他们睡得很熟，小小的胸膛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她伸出手，指尖犹豫了一下，轻轻碰了碰男孩的脸颊。
然后，又碰了碰女孩的脸颊。
这是她的孩子。
她必须让他们好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