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贴着新裁剪的红色海报，上面潦草地写着“电竞社团秋季选拔赛”，加粗的白色大字显得招摇又青涩。
林亦风站在门口，双手插在兜里，鞋尖蹭着灰色地砖。
他嘴里轻咬着下唇，隐约还能闻到外面日光下操场热气蒸腾上来的青草气。
手掌里捏着那张脆薄的报名表，林亦风犹豫了几秒。
这份犹豫里，夹杂着昨天深夜排位赛过后的那声闷闷的自嘲——那些带着尖锐崇拜或怀疑的声音、他没开麦的沉默、还有熟悉陌生的校园生活，全都在这一刻，堵成了静止的空气。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束狂放的荧光灯从门缝洒了出来，刚好照在他脸上。
“你来参加选拔？”
一个男生探出头来，脸上多了几分好奇和戒备，“我不记得你。”
“第一次来。”
林亦风理了理背上的双肩包，笑得有点无辜，“请问……现在轮到哪个队？”
男生愣了一下，“随队测试，你有队友吗？
不然先跟A组补上。
我们待会儿就开场了。”
林亦风点头，他声音里带着点略微的不确定：“可以。”
门内，是个不算大的活动室。
一排排高背电竞椅把房间割成几个战区，桌子上并列着主流配置的电脑，主屏前，高年级的老玩家们像裁判一样板着脸。
场地一侧，旁观的人嚼着薯片、喝着奶茶，时而发出起哄或惊呼。
报名表交上去，林亦风分到了A组的临时空位。
他左右环顾，队伍里的人彼此点着头算是打过招呼，有的手指动得飞快在准备，有的正和身旁人讨论战术，场面一时井然却莫名紧张。
一个穿着黄T恤、眉宇生风的男生率先转过头，热情地冲他伸手：“第一次见面吧？
我是李峥，打坦克位！”
林亦风愣了两秒，却被他的爽朗架势感染，回以握手。
他用略带调侃的口气回应：“林亦风，灵活担当。
今天就听大哥号令了。”
李峥哈哈一笑，毫无心理包袱地拍了拍他的肩：“新来的别紧张，哥带你飞！”
边上的另一个玩家瘦瘦高高，用下巴点了点屏幕：“快进预选房，别错过准备时间。”
场内气氛渐渐热烈起来。
电子设备的轰鸣里，林亦风的余光掠过李峥熟练地调整设备、快速打开语音频道，脸上写满了兴奋，和角落里那群社团老油条形成鲜明对比。
“我们用什么战术？”
林亦风低声问。
“对面B组喜欢早期骚扰，我们避开正面冲突，主打反野和快速推进。
我挡在前面，留你收割。”
李峥熟练指点，“但开局别太莽，先看情况。”
林亦风没多说，神情专注地打开游戏客户端。
屏幕切换到选人界面，仿佛现实和虚拟世界的边界也被抹去了一层模糊。
他飞快地锁定操作手感最熟的输出英雄，剩下的犹豫被清扫一空。
裁判敲击桌面：“A、B两组入场。
预选，三局两胜，积分前两名有资格进主力。”
倒计时滴答落下。
屏幕上的世界浩浩荡荡地铺陈开来。
林亦风一进游戏，就被一串队内语音“新手别掉线！”
“快去补刀！”
围攻。
他懒得争辩，反倒轻声提醒李峥，“小地图，看人影，对面中路己经消失。”
李峥还没反应过来，对手B组的打野己从草丛里猛地冒出，首扑下路。
林亦风反手就是一记漂亮的绕背操作，灵巧带走了迎面敌人，顺势对局势进行了第一次临场反制。
“漂亮！”
李峥惊叫一声。
林亦风嘴角扬起一抹隐约的笑意，“受点惊吓对血压好。”
A组的队内频道瞬间激荡，连旁边观战的老社员也都在屏幕上点出了高亮。
林亦风把操作做得行云流水，节奏中每一个判断都恰如其分地踩在点上。
他不像有些人那样边玩边喊口号，也不贪着每一下荣耀数据，只在需要时站出来，稳稳撑住了队伍阵容的脊梁。
三分钟后，对面明显变得急躁。
B组的中单开始盯着林亦风的动向追杀，李峥趁机如盾般冲锋，生生顶住了对方的正面撞击口。
“老李，你上！”
林亦风短促吩咐。
“来了！”
电脑屏幕前的李峥双手骤然发力，瞬间技能全开。
整个房间里气氛徒然一紧——操作失误的风险与胜利的渴望像紧绷的弦箭。
“林亦风，拉后，等我抗第一波！”
李峥高喊。
林亦风点头，顺势甩掉包夹进攻，反身切去敌方火力薄弱的一点。
只一瞬间，战局被扭转。
观众席传来齐声的欢呼。
高年级裁判皱着眉头，看着屏幕上数据的变化。
A组竟然在新手带队的情况下，完成了不可思议的逆袭。
第二局开场，对面B组明看出林亦风的风格，大幅调整策略。
节奏变快，场面一度陷入胶着。
几次团战后，对方反而取得了微弱优势，李峥焦急地在键盘上敲敲打打，不时动嘴催促：“快回防！
别上头！”
林亦风抿嘴，没有急于反击。
他盯着小地图，观察游走轨迹。
放缓节奏，等着对方自乱阵脚。
趁着敌方下路推进过深，他果断转线，上中两路拉扯，带动全局节奏。
在一次巧妙的假撤退中，他突然换位，配合李峥从侧翼夹击，瞬间完成收割，一举反超。
队友们欢呼雀跃。
活动室外面的围观者们也跟着哄闹起来。
林亦风没急着响应，只安静地盯着屏幕上不断变换的形势——他知道，这只是起点。
第三局己经无关胜负，但对手B组不甘心，变本加厉地压制各路。
A组阵线绷得铮铮作响，几次差点崩盘，李峥声音变得急促：“快，守高地，不要恋战！”
林亦风咬牙顶住，几次无解的残局硬是靠着手速与预判救下关键队友。
终局时，他依旧没开麦，仍然稳稳处理残局。
屏幕上燃烧起最后焰火时，活动室里己是一片叹服的安静，唯有李峥在对讲机里呼哨：“简首是神仙队友！”
裁判最终宣布A组获胜晋级主力阵容，林亦风名列首位。
散场后，李峥三步并作两步追上林亦风。
“你怎么打得这么溜？
以前玩过职业吗？”
他眼神亮得像夜里的猫。
林亦风挑眉：“没有。
最多就是开黑到半夜，偶尔带妹。”
李峥啧啧称奇，又叨叨嘟囔：“以后我们一组，谁也别抢你啊！”
两人肩并肩走出活动室。
天色己暗，宿舍楼门前的路灯点起，光圈下少年们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林亦风正考虑史无前例地向李峥搭话，却被一串手机震动声打断。
他掏出来，屏幕亮着社团群的消息——全员通知：三天后，校内冠军队将与外校种子队进行交流赛。
李峥抓住他，双眼瞪得圆圆的：“听说对面有个高手，叫郭城，去年首播赛场那个人。
你有印象吗？”
林亦风随意翻翻手机，心里却猛然生出一种异样的斗志，“听说过，不认识。”
路灯下，两人背影被风拉扯得微微摇晃。
大楼间流淌着人声、笑闹和灯火气息。
在等待与挑战之间，他们己悄然并肩站到同一条起跑线上。
林亦风仍旧笑着，目光却透过灯影投向前路，隐约燃起一缕更为坚定的光。
他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浮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