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两个刚刚拜堂成亲的“天煞孤星”
我和谢允之,两个刚刚拜堂成亲的“天煞孤星”,并排坐在喜床上,中间隔着那只西脚朝天、死得十分安详的肥硕老鼠。
沉默在弥漫,只有烛火跳跃。
半晌,谢允之率先动了。
他并非惊恐躲闪,而是小心翼翼地用两根手指捏起那老鼠的尾巴,拎到眼前,借着烛光仔细端详,眉头微蹙,仿佛在鉴赏一件古玩。
“啧,”他摇头晃脑,语气颇为遗憾,“娘子,你看这鼠兄,毛色油亮,体态丰腴,一看便是这侯府富贵窝里养尊处优惯了的。
可惜了,福薄,受不住你我二人的煞气对冲,竟就此驾鹤西去。
真是…时也命也!”
我被他这番高论惊得忘了害怕,噗嗤一声笑出来,赶紧用袖子掩住嘴:“夫君好眼力!
竟能看出它生前富贵。
却不知它是被您克死的,还是被妾身克死的?”
“诶,”他一本正经地将死老鼠放在桌上,转身对我拱拱手,“夫妻一体,何必分彼此?
此乃你我联手的首件‘战利品’,当共缅之。”
还共缅之…我笑得肩膀首抖。
笑够了,我指着那老鼠:“那…这‘战利品’如何处理?
总不能让它给咱俩守夜吧?”
谢允之摸着下巴,桃花眼里闪着狡黠的光:“娘子稍候。”
只见他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左右张望一下,然后捏着嗓子,模仿着小丫鬟惊慌失措的颤音,对着外面低叫:“哎呀!
不得了啦!
新房里有…有…奴婢不敢说!
快请管家嬷嬷来瞧瞧吧!”
那声音惟妙惟肖,我听得目瞪口呆。
不过片刻,门外便传来了急促而略显沉重的脚步声,以及一个故作镇定的老妇声音:“小侯爷,少夫人,老奴可否进来?”
谢允之冲我飞快地眨眨眼,瞬间换上一副惊魂未定又强自镇定的表情,扬声道:“是李嬷嬷吗?
快进来!”
门开了,一个穿着体面、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老嬷嬷带着两个低头缩脑的小丫鬟走了进来。
一眼看到桌上那显眼的老鼠尸首,李嬷嬷的脸皮抽搐了一下,但到底是侯府老人,很快稳住,躬身道:“惊扰小侯爷、少夫人了!
定是下面人打扫不周,老奴这就收拾干净,重重罚他们!”
“无妨无妨,”谢允之摆摆手,语气那叫一个宽容大度,“大喜的日子,不必动气。
只是…”他话锋一转,面露忧色,“嬷嬷也知我与娘子…呃…名声在外。
这洞房花烛夜,见了这个,总归是有些不吉利。
传出去,只怕外人又不知要编排出什么话来,于侯府声誉有碍啊!”
李嬷嬷的脸色立刻严肃起来:“小侯爷思虑的是!
老奴必定严加管束下人,绝不让人出去乱嚼舌根!”
“光是管束怕是不够,”谢允之叹气,状似无意地提点,“听闻京郊的云霞观香火灵验,若能请道长们做几场法事,既超度了这误毙的…呃…生灵,也安安府里人的心,岂不是两全其美?”
李嬷嬷连连点头:“小侯爷考虑周全!
老奴明日一早就去办!”
“还有,”谢允之继续慢悠悠地道,“做法事耗费不小,从我私账上支银子吧。
另外,今日值守新房的下人也不容易,受了惊吓,每人赏二两银子压惊。
唉,毕竟是因为你我…”他说着,深情款款地望了我一眼,仿佛我们真是啥需要为民除害的苦命鸳鸯。
我被他这眼神看得头皮发麻,只能配合地低下头,作柔弱状。
李嬷嬷显然被小侯爷这突如其来的“体贴入微”和“深明大义”给感动了,语气都软和了不少:“小侯爷仁厚!
老奴代他们谢过小侯爷、少夫人!”
等到老鼠被收拾干净,李嬷嬷带着人千恩万谢地退下,房门重新关紧。
我盯着谢允之,终于忍不住问道:“你支走银子做法事,还打赏下人,就为了一只老鼠?”
这败家爷们!
谢允之凑过来,得意地冲我挑眉,压低声音:“傻娘子,这叫人情世故!
一来,坐实咱俩煞气重,连老鼠都能克死,往后这府里谁想往咱们身边凑,都得掂量掂量。
二来,花点小钱,既堵了下人的嘴,又赚了个仁厚的名声,还能顺便掏公中…呃,掏我自己的私房钱做场法事,安安我娘的心,一举多得,岂不美哉?”
我恍然大悟,对他刮目相看。
原来这“克妻”小侯爷,内里是个芝麻馅汤圆——黑着呐!
“高!
实在是高!”
我由衷赞叹,学着他的样子拱手。
“彼此彼此!”
他笑嘻嘻地回礼,然后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娘子,春宵苦短,咱们是不是该安置了?
虽然…”他瞥了眼那老鼠刚才躺过的地方,语气遗憾,“原定的某些环节,恐怕要因鼠兄壮烈牺牲而暂缓了。”
我的脸腾地红了,啐了他一口:“谁跟你原定环节!
睡你的地铺去!”
他顿时苦了脸:“娘子,这新房就一张床!
地上凉,为夫体弱,你忍心…忍心得很!”
我斩钉截铁,抱起一床锦被塞给他,“煞气重,离我远点,安全!”
他抱着被子,哀怨地看了我一眼,最终还是认命地铺起了地铺。
红烛燃了半截,屋内安静下来。
我躺在柔软宽敞的喜床上,他窝在床脚边的地铺里。
寂静中,他忽然轻声开口:“喂,林妙妙。”
“嗯?”
“你说…明天会不会有麻雀撞死在咱们窗棂上?”
“…谢允之!
闭嘴!
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