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千金买户,万金买邻
周氏在院中转了个圈,跟着去祠堂门口听信去了。
余瑶带着剩下的孩子们回到自己家。
当初分家,只是在他们院子边砌了一堵墙,却又开了个门。
别人看是分家了,实则内里还是往来行走,形同虚设,颇合原主心意。
现在换成她,就一定要搬走,锁门没有用,只有远离困地,才能重获新生。
回过神来,见众人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余瑶正了正脸色,缓缓开口道,“速速收拾家当,咱们今天就离开这破地。”
俩儿媳妇和水草听闻此言,皆面露戚戚之色。
水草怯生生地望着余瑶,拉着她的衣角问道,“娘,咱们不住这了吗?”
余瑶嗯了一声。
站在一旁的二儿媳古春花眉头微蹙,附和,“为何呀?
这院子本来就是咱这一房的,如今这天灾之年,咱们一家老小,跑出去单打独斗,这日子要怎么过啊?”
说着,她的手不自觉地抚上高高隆起的肚子。
婆母早不分家断亲晚不分家断亲,偏要在她即将临盆之前折腾,就不怕她动了胎气,一尸两命啊?
大儿媳刘翠花没有参与这话题,在灶房里,掏了些灶心灰匆匆走来。
凑近了,轻声道,“娘,儿媳给您处理伤口。”
说罢,便小心翼翼地用灶心灰给余瑶伤口止血,干了湿,湿了干,厚涂一层又一层。
长久的沉默后,屋里重响起说话声,“从前你爹在山上砍树时不是搭了个临时住所吗,那山洞收拾得很好,可以住人,咱们去洞里住一段时日……”古春花一听,脸色一沉,“好好的家不住,跑去住山洞,这是何道理?
娘,媳妇身子重,不能等媳妇生了再搬家不成吗?”
余瑶不禁多看了一眼这二儿媳。
“先收拾东西吧,村里有些废弃的屋子,一会我去找村长问问,换个宅子住。”
大盛己连旱三年,村里不少村民往南边逃荒,留下屋子拜托村长打点,或租或卖,只要你舍得花钱,村长那里大把的优质房源供你选择。
“我不走!”
古春花耍起性子来,往一旁的床边一坐,埋怨道,“娘,儿媳怀着你杜家的血脉,都说怀孕时节家里不可动梁敲钉,即便是找废弃的屋子,也得一番修整,这不冲撞胎气便也罢了,若是搬家让我肚子孩儿从男娃变作女娃,算谁的?”
余瑶一声哂笑,“算我的,行吗?
不过,我也劝你继续在这住着,吃饭就去找我们,睡觉就回来!”
古春花眼中露出质疑,紧紧盯着婆母半黑半黄的一张脸,试图分辨婆母这句话究竟是啥意思?
余瑶淡笑,“你放心,俗话说,孕妇最大,月子仇不共戴天,做为婆母,我绝对不会为难你,你想如何就如何,只要自己自在就行,二湖也留下来陪你在这!”
古春花仍旧不敢信,“娘……你说真的?”
“真的,你不用担心我怎么想,你只要想好怎么应付那一大家子就成,翠香,水草,我们收拾东西。”
众人听罢,手脚麻利地开始整理衣物被褥。
杜小敏乖巧地跟在刘翠花身后,帮忙拿些小物件,只是那小手还微微颤抖,“娘,我们这是要去哪啊,敏儿怕。”
刘翠花停下手中动作,转身摸了摸闺女的头,温言安慰道,“莫怕,有阿奶和你爹在,定不会让我们饿着冻着的。”
正收拾间,忽听得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众人皆停下手中动作,紧张地望向门口。
杜大海和杜二湖满头大汗地走了进来。
杜大海来不及歇口气立马揭晓谜底,“娘,巴爷给咱分好了,这个院里,吃穿嚼用,从天到底都是咱们的,后院的公鸡母鸡分了五对,夏收的糙米分了五十斤,新种下的冬麦,等到收成时让咱也领走五十斤,地给了一亩,银子三两。”
古春花惊呼,“什么,三十亩地就分咱们一亩?”
杜二湖走到古春花身边,安抚道,“你别激动,小心动了胎气,要我说,就算一亩地不分给咱,只要能离开老杜家,我都无所谓,这些年被爷奶,大伯二伯欺压,若不是娘忍辱负重,早被他们啃得骨头都不剩了,再说,如今分家断亲,咱也不用往老宅这边送养老银子,分少就分少些吧。”
古春花白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我也只是个儿媳妇,我能说啥,只要大哥大嫂还有娘没意见,我自然没意见。”
说罢,转身进了屋。
二湖左右看了看,跟着媳妇身后进屋了。
余瑶无奈摇头,转而问大海,了解到分给自己的一亩地靠在山边,算不得啥良田,东一块西一拉,只拿来种穇子这些粗粮。
“娘,这怎么在收拾东西呢?
咱们要去哪?”
杜大海问。
“我决定搬出去住,让你二弟和春花暂时继续住着,你若是不想走啊,也可以留下。”
杜大海顶着一头的问号,呆愣愣地看着他娘。
“”不是……我自然是跟娘走的,可这也是咱们的屋子了,为何一定要出去住?”
“千金买户,万金买邻,邻居是个啥玩意对咱们气运影响很大,既然己经断亲,就搬离这儿吧,你会发现有何不同的。”
余瑶给翠香递了个眼神,“你们且收拾着,大海,别忘了找你爷奶要银子,我去找巴叔要个住人的地。”
目送娘出门,杜大海抹了把脸上的汗水便往爷奶屋里去。
余瑶料想村长此刻应在自家地头,遂径首往那而去。
行至田边,但见人影绰绰,家家户户皆有人在田中忙碌。
瞧见村长身影,余瑶提气扬声,“村长,巴叔!”
杜成巴闻声抬头,见是余瑶,心中不禁一凛,认为她是不满分家说得跑来找事的,语气不悦道,“怎么,你家大海都说没意见,你又不情愿了?”
余瑶忙不迭地笑着解释,“不是,巴叔误会了,我是想来打听村里哪儿有屋子能容身。”
村长媳妇龙氏在其后,面露嫌弃之色,低声咒骂道,“啥意思啊,不想住家里,要出来祸害村民了?
就她家那名声,纵有村民愿租借屋子的也不愿意租给他们,一家带病,走哪都乌烟瘴气。”
杜成巴却想着方才在祠堂里,杜老汉和堂侄儿百般刁难余氏的孩子,一毛不想拔,分得的三两银子还是他给主持公道逼着答应的。
在这饥荒年,粮食和银子掉地上,聪明人都会选粮食,毕竟三两银子今天能买十斤米,明天可能就缩水成五斤了。
他本是不赞成在这困难时期还分家独自过日子,离开家族单打独斗的后果多半就是个死。
龙氏见杜成巴叹气,愈发不屑,“怎么着,你这老东西还疼惜起这侄寡妇来了?”
杜成巴转身,狠狠瞪她一眼,“败家娘们,不说话会死啊?
浇你的水吧!”
龙氏被骂,心中自是不痛快,可又深知自家老头做这个村长,在众人面前总喜欢彰显个公平公正,只得强压怒火,警告道,“租那些逃荒留下的屋子倒也罢了,咱们这支的亲属屋子万不可租给他们,还有,得告诉她,住谁的屋子,她那二儿媳妇都不能在屋里生孩子,否则村里出了啥坏事,你这村长之位恐难保。”
杜成巴早不厌其烦地走远了。
上了田基,撑着后腰,面无表情道,“分给你家那亩地靠近山边,正巧旁边就有一处宅子,前年许老八离家时托我打理,堂屋加西个屋子,够你一家老小居住,每月你便给我十文钱当月租吧……只是有言在先,你二儿媳妇不可在那屋内生孩子,若许家人归来,你得立刻搬走,不得有异议,亦不退当月月租,你若同意,我便带你过去。”
余瑶记忆里有那套宅子,上山时必路过,许家搬走两年有余,失了人气之屋子,院墙坍塌半壁,杂草丛生。
说实话,那不是她想要的,但又念及自家分的田就在家门口,屋后便是山头,开荒无妨碍,两相权衡,倒觉得不错。
但是说到收钱,她就忍不住多看了村长一眼。
都说杜成巴管理村子,本事不突出,效果不突出,就腰间盘突出。
也不像啊,要钱的时候,手指可是向里抠的。
“那宅子都废弃了,十文钱的月租也太贵了,再说我可记得许老三离开村子都快有两年了,按道理这废弃两年的宅子就算无主的,许老三就算回来也不能住这了……"“那你租不租嘛!”
杜成巴掸了掸裤管上的泥,不疾不徐地问。
左右现在没屋子住的又不是他。
余瑶扭头就走,“那算了,我找山洞住吧。”
“欸欸欸,五文,五文一个月,不能再少了。”
余瑶没有回头。
“三文,一文,给个利是应该的吧!”
最终还是村长不舍得到手边的银子化了水,哪怕是一个铜板。
余瑶顿住脚,点了点头“行吧,巴叔为我孤儿寡母主持公道不容易,我这便回去准备,还劳烦巴叔借个板车与两个帮手,帮咱们搬家。”
杜成巴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村里可没人愿意挨着这杜老三的娘们孩子,这不是为难人嘛。
“我可以付钱。”
余瑶看出他的为难,立刻道,“一个人给两文,就搬些桌椅板凳。”
“哎,要啥钱不钱的,叫你堂侄儿跑一趟就是了。”
杜成巴扭头就把大孙子二孙子叫了过来,让兄弟俩跟着他婶子去。
余瑶上道得很,立马掏出五文钱给村长。
杜成巴嘴上说着不要不要,几番推拒之后还是收进了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