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蓁蓁,一只五百年道行的狐仙,此刻正躲在街角的阴影里,尾巴烦躁地卷着红盖头,费力地擦拭着额头上的汗珠。
那身华丽的嫁衣穿在她身上,金线绣就的并蒂莲图案在腰间被勒出三道褶皱,使她看起来活像一条被五花大绑的锦鲤,十分滑稽。
“这都第八套了!”她气鼓鼓地一把扯下凤冠,原本藏在发髻里的狐耳“噗”地弹了出来,在月光的映照下,那珍珠白的绒毛微微颤动,像炸了毛的蒲公英。
她双手叉腰,对着空荡荡的街道大声抱怨道:“老祖宗怎么不自己穿这劳什子!”话音刚落,天边突然炸开三道紫电,耀眼的光芒瞬间照亮了整个夜空,吓得她尾巴尖的毛都竖了起来,身体也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与此同时,在不远处的城隍庙内,顾云声,一个准备赶考的书生,正小心翼翼地掏出火折子。
昏暗的光线中,他肩头落着一片银杏叶,青布直裰的下摆沾满了泥点,显然是赶路时留下的痕迹。
他对着漏风的窗棂轻轻叹了口气,眉头微蹙,担忧地喃喃自语道:“看这天气,考篮怕是要淋湿了……”“嗷!”一声尖锐的叫声打破了夜的寂静,一团火红的身影裹着浓郁的桂花香,如同一颗流星般砸进了顾云声的怀里。
顾云声毫无防备,踉跄着向后退了几步,一***跌坐在蒲团上,手中的烛台也骨碌碌地滚到了供桌底下。
眼前的少女有着九条尾巴,此刻正炸成扇形,其中两条尾巴死死地缠着他的考篮,金线绣的喜鹊登梅纹在挣扎中蹭了他满脸金粉。
少女的眼睛如同琥珀般明亮,在雷光中流转着金芒,她尖尖的指甲紧紧勾住顾云声的衣襟,眼中满是焦急和恳求:“兄台行行好!借你衣裳避个劫!”轰隆——雷声紧接着少女的话音,狠狠地劈在门槛上,巨大的声响震得地面都微微颤抖。
顾云声只觉颈后一阵凉意,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身上的青布直裰已经到了少女的手中。
她赤着脚,动作敏捷地蹿上房梁,大红嫁衣混着男子外袍在她身上裹成了一个花团,尾巴尖还卷着本《策论集注》。
“姑娘!”顾云声举着半截蜡烛的手微微发抖,发带歪斜地挂在耳后,他仰望着房梁上的少女,焦急地说道:“在下的路引…在考篮夹层…”“知道啦知道啦!”白蓁蓁从梁上探出头,嘴里叼着块荷花酥,含糊不清地回答道:“等雷劈完就还你!”她忽然抽了抽鼻尖,耳朵倏地转向东南方,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警惕起来:“等等,你身上怎么有…”咔嚓!瓦片碎裂的声音如同利刃般打断了她的话语。
一道玄色的身影掠过残破的飞檐,镇魔杵上的青铜环叮当作响,正是法华寺的僧人。
白蓁蓁瞳孔骤缩,尾巴上的毛根根倒竖,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愤怒:“是法华寺的秃驴!”“施主小心!” 顾云声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九条尾巴卷着,迅速滚进了供桌底下。
檀香的气味混着狐毛的气息往他鼻子里钻,少女温热的手心紧紧捂着他的口鼻,她的声音带着一丝紧张和急切:“屏息!那和尚带着锁妖囊呢!”轰! 雷光猛地劈中庙前的古槐,耀眼的光芒瞬间照亮了整个城隍庙。
就在这时,白蓁蓁突然僵住了,身体微微颤抖。
顾云声感觉颈侧有温热的液体缓缓滑落,他微微侧头,发现少女的耳尖被飞溅的木屑划破,一滴血珠正落在他突突跳动的血管上,五百年道行的狐仙血,就这样糊了书生满脸。
第二章:同命契约晨光透过茂密的银杏叶,洒下细碎的光斑,顾云声在这柔和的光线中做了个荒诞的梦。
梦里,他变成了一个暖手炉,被八床锦被紧紧压住,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鼻尖痒得厉害,他忍不住伸手去挠,却怎么也够不到。
就在他着急的时候,突然睁开了眼睛,却对上了一簇火红的尾尖毛。
“你你你…”他猛地后仰,后脑勺“咚”地一声撞上了树洞壁,疼得他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白蓁蓁揉着惺忪的睡眼,从顾云声的胸口爬起来,嫁衣领口歪斜,露出了半截白皙的锁骨。
她的九条尾巴还意犹未尽地缠着顾云声的小腿,仿佛在梦中还不肯松开。
她打了个哈欠,不满地嘟囔道:“大清早吵什么…”突然,她瞪圆了眼睛,耳朵“唰”地一下贴住了脑袋,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你脸上怎么有血?”顾云声颤抖着抬起手指,指向她的耳尖,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是、是你耳尖的血。”
“就这?”少女满不在乎地撇了撇嘴,伸手抹了把血迹,尾巴灵活地卷来片银杏叶,就要往他脸上贴,嘴里还嘟囔着:“我们青丘的疗伤圣药可比你们人类的……”话音戛然而止,她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嘴巴微微张开,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只见顾云声的手腕上赫然浮现出赤金狐纹,而她尾尖的金毛正黏在他的伤口处,微微发烫。
古老的阵法在两人脚下缓缓亮起,柔和的光芒照亮了整个树洞,树洞里飘满了浮动的契文,散发着神秘的气息。
一只灰雀被这突然的变化惊到,扑棱棱地撞在了洞口的结界上,发出“扑扑”的声响。
“同命契?!”白蓁蓁尖叫着跳了起来,脑袋“咚”地撞到了树洞顶端的琥珀,疼得她伸手捂住了脑袋,眼中满是惊慌和懊恼:“怎么会触发这个?我明明拔的是尾…”“这位…仙姑?”顾云声小心翼翼地将《孟子》从尾巴堆里抽出来,身体微微向后缩,脸上带着一丝紧张和疑惑:“在下能否请教,何为同命契?”少女突然凑到他面前,鼻尖几乎贴上了他的下巴,她的眼睛紧紧盯着顾云声,瞳孔里流转着金色的符文。
顾云声僵着身子,下意识地往后仰,能感觉到少女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自己的脸上。
白蓁蓁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和无奈:“简单说,就是你的命现在挂在我的尾巴上!”她突然揪住书生的衣领,用力摇晃着,眼中满是焦急:“你昨天是不是碰过什么法器?吃过什么仙丹?或者…”树梢传来“噗嗤”的笑声,打破了紧张的气氛。
一只灰狐倒挂在洞口,九条尾巴晃得像风铃草,看起来十分欢快。
它突然化作一个青衣少年,脸上带着戏谑的笑容,指着契约阵笑出了泪花:“小蓁蓁,你该不会把化形后的第一根尾尖金毛给他了吧?”它的目光在白蓁蓁和顾云声之间来回扫视,继续嘲笑道:“让你偷懒不学《青丘律》,同命契要双方自愿交换信物才能…喂!别拿松果砸我!”白蓁蓁涨红了脸,九条尾巴炸成烟花,她恼羞成怒地捡起松果砸向青衣少年,嘴里还骂道:“要你多嘴!信不信我拔光你的尾…顾云声你干什么!”此时,书生正用帕子蘸着晨露擦脸,闻言茫然地抬头,脸上还带着一丝懵懂:“在下脸上还有金粉吗?”第三章:佛前妄法华寺的晨钟悠扬地响起,钟声撞碎了薄雾,在空气中回荡。
白蓁蓁蹲在飞檐上,嘴里啃着素包子,耳朵上别着朵木芙蓉,尾巴尖有节奏地拍打着瓦当,琥珀色的眼珠滴溜溜地转着,盯着斋堂的方向,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顾呆子怎么还不出来…”她舔掉指尖的油花,突然嗅到一股焦香味,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咦?供桌上的芝麻糖饼!”小沙弥打扮的少女蹑手蹑脚地溜进偏殿,九条尾巴在僧袍下不安分地拱出可疑的鼓包,显得十分滑稽。
她踮起脚尖,伸长了手臂去够最高处的供盘,嘴里还小声嘟囔着:“就吃几块糖饼,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正当她快要够到供盘时,佛龛前的青铜命灯“咔嚓”一声裂开了一道细纹,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偏殿里格外刺耳。
“何方妖孽!”一声炸雷般的怒喝突然响起,惊得白蓁蓁尾巴瞬间炸毛,怀里的供果噼里啪啦地滚了满地。
玄寂的镇魔杵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擦着她的耳畔飞过,钉在门框上嗡嗡震颤。
她心中一惊,转身想要逃跑,却发现僧袍被蜜枣黏住了后摆,扯了几下都没能挣脱。
“大和尚讲不讲理!”她手忙脚乱地扯着衣襟,发间冒出毛茸茸的狐耳,脸上满是愤怒和委屈:“我就吃你三块糖饼…”话音未落,镇魔杵突然迸发金光,强大的力量让她感到一阵压迫感。
她条件反射地甩出尾巴,卷住香炉抵挡,只听“哐当”一声,百年青铜炉砸在青砖地上,香灰扬起,弥漫成漫天雪雾。
白蓁蓁趁机蹿上房梁,却听见斋堂传来顾云声的惊呼。
她心中一紧,扒着横梁探头望去,只见书生被武僧团团围住,怀里还抱着本《金刚经》注释,脸上带着一丝惊慌和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