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轰鸣,热浪将我掀飞。
烟尘中,顾临川倒在血泊里,生命飞速流逝。本能压过恐惧,我扑上去,双手按住他破碎的胸膛——翠绿光芒汹涌而出!伤口肉眼可见地愈合。
死寂后,是惊恐的尖叫:“怪物!她是怪物!”无数冰冷视线刺向了我。
我叫云笙,从风语森林来,却在人类城市的柏油路上醒来。
睁眼那一瞬,太阳像被拉得过近的灯泡,烤得我眼皮发烫。
空气里没有一丝草木味,只有呛鼻的铁锈与焦油。
身旁的铁盒子发出刺耳鸣叫,吓得我法杖脱手——后来我才知道,那叫“电动车警报”。
我握紧木杖,心跳得比第一次偷溜出精灵结界时还乱------我知道,自己大概真的穿过了那道裂隙,而且回不去了。
我试着回忆咒语,却只想起母树最后那句低语:“去人间,别回头——尤其是裂隙的另一侧。”
“为什么?”我挣扎着抬头。
她的树皮裂开一道口子,露出里面腐黑的空洞:“有人类在帮'它'开门…而你,是我的最后一道锁。”于是我抬头,看见面前的铁盒子排着队,发出低沉咆哮。
我听见金属摩擦,听见尖叫,听见“砰”的一声——世界像被撕掉一层膜,嘈杂灌进耳朵。我意识到:那些铁盒子人类叫它“车”,而我正站在它们中央。
木杖顶端的水晶只剩微弱绿光,像快要熄灭的萤火。
我深吸一口带着汽油味的空气,把杖尖指向头顶那盏红色眼睛——他们叫它红绿灯。
“以星辰之名,令汝转绿。”我念出咒文,声音抖得几乎碎裂。
下一秒,红灯啪地熄灭。所有车辆同时失去指挥,刹车声像刀刮玻璃。
我看见最左边那辆白色小车扭曲着冲来,司机的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我本能地后退,却踩到一只空罐,整个人跌坐在滚烫的地面。尾骨钻心地疼,可我顾不上,只看见气囊炸开,白烟升起,司机额头撞破,血像断线的红珠。
我不能让他死。
念头一起,我扑过去,双手贴上他的胸口。
绿光从掌心涌出,像春天第一股泉水,涌入他的血肉。
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司机的瞳孔从涣散到聚焦,只用了两次心跳。
我却听见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打鼓——暴露了,母树警告过,不能暴露。
司机的伤口完全愈合了,可我掌心的绿光却像被掐灭的烛火,猛地暗了下去。一股尖锐的疼痛从心脏窜到指尖——母树警告过的抽离感来了。
我踉跄着扶住墙,摸向胸口那颗跳动的‘种子’。它原本该像果实般饱满,现在却皱缩成核桃大小。
“才救一个人就……”我咬牙咽下喉间的血腥味。
这座城市没有月光,没有母树的根须,我就像被拔掉电源的灯。
“你、你谁?”司机的嗓音还带着破风声。
我张了张嘴,精灵语在舌尖打转,却硬生生咽了回去。
交警的哨声逼近,我听见路人手机快门连成一片。
闪光灯像雨点砸在脸上,我拉起兜帽,钻进人群缝隙,披风被谁撕掉一角也顾不上。
我在心里不停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不想看见血。
跑出两条街,我闻到消毒水的味道。医院——母树说过,那是人类疗伤的地方。
我推门进去,白色灯光刺得眼睛发酸。
导诊台前,一排老人拄着拐杖,我以为他们都是伤员,心里一热:我能帮忙。
“我也要挂,我要救所有人。”我挤到最前面。
护士抬头,眉头打成死结:“先填表。”
表?我掏出那片银纹树叶,放在窗口。
森林的晨露还在叶脉里滚动,可护士只看一眼,就把叶子推回来:“不收。”
我急了,绕过窗口,冲进急诊。
三号床的少年正吊着石膏,脚踝肿得像发酵面团。我伸手掰断石膏,掌心贴上红肿处——咔哒,骨头复位。少年尖叫,我却听见自己心跳骤停:完了,他们把我当疯子。
三名保安冲来,把我架离地面。我双脚乱蹬,只够到空气。
“我在治疗!”我喊,声音淹没在他们的呵斥里。
被推出大门那一刻,夜风吹干我手心的汗,我听见自己小声抽噎:我只是想帮忙,为什么没人信?
我坐在便利店门口的台阶上,啃一块干面包。面包屑粘在嘴角,像雪落进森林。
面包袋被风吹走,贴在一辆黑色车窗上。
车窗降下,露出一张冷峻的脸。
男人皱眉,摘掉面包袋,眼神像冰。
我鞠躬道歉,心里却莫名安定:他的眼睛虽然冷,却没有恶意。
他什么也没说,开车离开。
我却记住了那张脸,像记住夜空里最亮的那颗星。
突然,口袋里的铁块突然震动,吓得我差点跳起来——那部人类叫“手机”的东西,是方才救下的司机硬塞给我的谢礼,因为我问他这里的灵性之地在哪里,他说这个铁块能带我去当地被认为最有灵性的地方。
我压根不会用,只好随手塞进兜里,没想到它自己会动。
我小心翼翼捏住它,生怕捏碎。屏幕亮起,跳出一行字:灵性之地·北湖·导航开启。
“导航……是什么?”我嘀咕着,指尖胡乱戳着屏幕。画面突然切换,一个箭头指向右侧街道,还发出机械的女声:“前方直行200米。”
我惊得把手机甩出去,又慌忙捡起来,对着它低声念咒:“静音之术!”——当然毫无反应。最终,我只好把它当成会说话的魔法罗盘,硬着头皮跟着箭头走。
北湖工地,月光把水泥桩照得像墓碑。
我跨过围栏,跪在干裂的土地上,用树枝画圆阵。
木杖插在圆心,我低声念咒,声音被机器轰鸣吞没。
阵法亮了一下,蓝光像短路的灯泡,啪地熄灭。
木杖顶端炸裂,碎水晶扎进掌心,血珠滚落,瞬间被水泥吸干。
我把双手***泥土,摸到钢筋和碎玻璃,掌心刺痛,却比不上心里的疼。
没有精灵,没有星辉,连一根草都不肯长。
我喉咙发紧,眼泪砸在水泥上,很快被蒸干。
“回不去了。”我对自己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晚上十点十分,我拖着步子回到市中心。
爆炸声像闷雷劈在耳边,火光映红整条街。
我看见一个男人被气浪掀翻,额头撞碎橱窗,血流如注。
那一刻,所有声音都退到很远。我只听见自己心跳:咚、咚、咚。
我冲过去,跪在他身边,双手贴上他太阳穴。
绿光像潮水涌出,驱散血腥味,也驱散我最后的恐惧。
男人睫毛颤动,睁开眼,目光穿过火光落在我脸上。
“别死。”我听见自己声音发抖。
“我叫顾临川。”他虚弱地说。
那一刻,我知道,命运把我和这个人类的命系在了一起。
我抱起他,跑进地下停车场。脚步在空旷处回响,像鼓点敲在耳膜。
我告诉自己:云笙,你落地了,成盒也好,成灰也罢,从现在开始,你得学会在这个世界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