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证的第三天，我才发现我那素未谋面的丈夫，是个佛子。

当他盘着一串油光锃亮的紫檀手串，用一种看破红尘的平静眼神对我说：“林俏施主，

我们虽有夫妻之名，但需守持戒律，不可行房事”时，我攥着刚到手的红色户口本，

差点以为自己被婚介骗去出了家。我，林俏，二十七岁，北漂五年，为了一个北京户口，

和一个只在照片上见过的男人闪婚了。照片上的他，叫江深，眉目疏朗，气质干净，

像个大学老师。可眼前的他，一身棉麻布衣，眼神无波无澜，

周身散发着一股……寺庙里香火混合着檀木的味道。“不行房事？”我深吸一口气，

压下心里骂娘的冲动，努力挤出一个职业化的微笑，“江先生，我们的协议里可没写这个。

协议规定，婚姻关系存续两年，助我落户，我付给你二十万报酬。这是交易，不是剃度。

”他微微颔首，算是认可了我的说法，但语气依旧没有任何变化：“交易是因，守戒是果。

钱财乃身外之物，我助你，是结一桩善缘。但色，是欲，是苦海，我们不应沉沦。

”我彻底没话了。我以为我找的是个“形婚”对象，没想到找了个“佛婚”的。行吧，

无性婚姻就无性婚姻，反正我的目的只是户口，只要他不半路变卦，我忍了。我们约法三章，

互不干涉生活，分房睡，对外扮演恩爱夫妻。他就住在主卧，而我住在次卧，一墙之隔，

泾渭分明，像两个合租的室友，只是多了一本结婚证。我以为日子就会这样相安无事地过去。

直到那天深夜，我因为一个项目方案加班到凌晨，筋疲力尽地回到家。经过他房间时，

里面传来极低、极规律的诵经声，像夏夜里的虫鸣，听得人心烦意乱。我没理会，

洗漱完倒头就睡。可就在我迷迷糊糊即将睡着时，次卧的房门，被“吱呀”一声，

轻轻推开了。我瞬间惊醒，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抓紧了被子。黑暗中，

一个清瘦的身影走了进来，带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味。是江深。他想干什么？不是说好守戒吗？

这是要半夜反悔？我心脏狂跳，正要开口呵斥，他却在我床边停了下来，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我看到他手里拿着那串从不离身的紫檀佛珠。“林俏施主，

你心乱了。”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清晰得如同魔咒。“大半夜闯进别人房间，谁心不乱？

”我没好气地回了一句。他没有理会我的讽刺，而是俯下身。我紧张地闭上眼，

以为他要做什么，却感觉手腕一凉。他竟将那串冰凉的佛珠，戴在了我的左手手腕上。

珠子很沉，带着他常年盘玩的体温，在凉意中透着一丝温润。“这是……”我愕然。

“你执念太深，欲望如火，日夜灼心，不得安宁。”他缓缓开口，

声音像是从遥远的时空传来，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从今夜起，我要用佛法，‘度’你。

”2江深的“度化”，是从我的胃开始的。第二天一早，我被一阵奇异的木鱼声吵醒。

走出房间，发现江深正盘腿坐在客厅的蒲团上，闭目诵经，面前的茶几上，摆着一碗白粥，

一碟水煮青菜，连点油花都没有。“早饭。”他眼皮都没抬，

指了指桌上另一份一模一样的“斋饭”。我看着那碗清汤寡水的东西，胃里一阵抽搐。

“谢了，我习惯在楼下买煎饼果子，多加一个蛋，两根脆皮肠的那种。”他终于睁开了眼，

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静静地看着我。“贪食，是七苦之一。肠衣是猪，蛋是鸡，皆是杀生。

一顿早餐，便造下两重罪孽，何苦？”我竟无言以对。最终，我还是饿着肚子去上了班。

一整天，我都觉得他那句“两重罪孽”在我耳边回荡，

搞得我中午吃红烧肉的时候都充满了负罪感。这只是开始。婚后的生活，

比我想象的还要诡异。江深这个人，仿佛一个生活在现代都市里的古代僧侣。他没有社交，

没有娱乐，每天的生活就是诵经、打坐、看书、盘串。家里没有任何肉类，

电视机永远不会打开，空气里永远飘着一股檀香味。我是一个标准的“俗人”，

、升职、买名牌包、吃火锅、刷短视频……我的每一个毛孔都散发着他口中“欲望”的气息。

我们俩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却像是来自两个完全不同的次元。更让我毛骨悚然的，

是他无处不在的“度化”。他会在我敷着上千块一张的面膜时，

飘过来说一句：“色相是皮囊，终将归于尘土。”他会在我拆着新买的包包时，

叹息一声：“物欲是枷锁，捆绑的是你的心。”他甚至会在我对着电脑里的小鲜肉犯花痴时，

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众生皆是幻象。”我感觉自己不是嫁了个人，

而是请了个随时随地给我上思想品德课的活佛。我像一只被关进玻璃箱的小白鼠，

我所有的行为、欲望、情绪，都被他用一种悲天悯人的目光，冷静地观察、剖析。

夜半响起的经文声，成了我的噩梦。那声音不大，却像水滴一样，持续不断地渗透我的神经。

有好几次，我从梦中惊醒，都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座深山古刹，青灯古佛，孤寂得可怕。

我手腕上的那串佛珠，成了我的紧箍咒。它沉甸甸的，时刻提醒着我，这段婚姻的荒谬，

以及这个男人的诡异。我开始失眠，焦虑。白天在公司里和客户斗智斗勇，

晚上回家还要和一个“佛子”进行精神上的博弈。我觉得自己快要精神分裂了。

我试图和他沟通。“江深，我们只是协议夫妻，你能不能别管我？你走你的阳关道，

我过我的独木桥，两年后一拍两散，不好吗？”他当时正在用一块软布，

极其轻柔地擦拭着一尊木雕佛像，闻言，他停下了动作，抬起头看我。“施主，你错了。

”他认真地说道，“既然结了姻缘，便是有了因果。我若对你的苦视而不见，便是我的罪过。

你的苦，源于你的‘求不得’。你求户口，求晋升，求物质，这些都是海市蜃楼，

只会让你在轮回中越陷越深。”“我乐意！我俗，我快乐！”我几乎是吼了出来。

他没有生气，只是摇了摇头，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怜悯。那种眼神，

比任何指责都更让我难受。“你不是快乐。”他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只是在用一种欲望，

去填补另一种欲望带来的空虚。你的心，像一个漏水的桶，永远都装不满。”那一刻，

我看着他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忽然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慌。

33江深的“度化”很快升级了，从言语说教，变成了……行为干预。

他开始强行拉着我“坐禅”。每天晚上，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

迎接我的不是热腾腾的饭菜，而是客厅里摆好的两个蒲团。“静心半小时，

可以帮你洗涤一日的尘劳。”他盘腿坐在那里，宝相庄严。我一百个不愿意，但他总有办法。

我要是回房间，他就堵在门口念《心经》。我要是玩手机，他就把WiFi关了。

我感觉自己像是被唐僧抓住了的妖精，逃无可逃。第一次坐禅，我浑身难受，

感觉像有无数只蚂蚁在身上爬。脑子里更是乱成一团浆糊，一会儿是老板的骂声，

一会儿是下个月的房贷，一会儿是新上市的口红色号。“静。”江深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不大，却像一记重锤，敲在我混乱的思绪上。“我静不下来！”我烦躁地睁开眼。

“因为你在‘想’静，而不是‘在’静。”他说道，“感受你的呼吸，一呼，一吸，

不要去控制它，只是看着它。”我没办法，只能照做。可就在我努力集中精神时，

他却突然起身，走到了我的身后。我还没反应过来，一双冰凉的手，

轻轻地按在了我的后颈和肩膀上。他的手指修长而有力，隔着薄薄的衣料，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掌心的纹路。那是一种极其专业、不带任何情欲的触碰，

力道精准地按压在我的穴位上，帮我放松紧绷的肌肉。可我的身体，

却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接触，瞬间绷得更紧了。我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

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你的脉搏，快了。”他的声音，就在我的耳边响起，气息温热，

带着檀香的味道，“你在紧张什么？你在……期待什么？”我的脸“轰”地一下就红了，

又羞又恼。他这是什么意思？调戏我？一个佛子，怎么可能？可他的话，却像一把手术刀，

精准地剖开了我内心最隐秘的、连我自己都不愿承认的骚动。“我没有！

”我几乎是咬着牙说道。“嗯。”他应了一声，收回了手，声音听不出喜怒，“那就继续。

观想你的欲望，像看河水里的落叶一样，看着它来，看着它走，不要随它漂流。”那一晚，

我彻底失眠了。我终于明白，他要“度”的，根本不是我的灵魂，而是我的欲望。

他用一种近乎残忍的方式，把我所有的生理、心理反应，都***裸地摊开在阳光下，

让我自己去看，去审视。这是一种精神上的凌迟。

他把我当成了一个需要被“净化”的课题来研究。我决定反击。既然他要度我的欲望，

那我就把欲望放大给他看。第二天，我故意穿了一件领口很低的真丝吊带裙，

化了一个精致妩媚的妆。回到家时，他正坐在客厅看一本晦涩的佛经。我踩着高跟鞋，

走到他面前，故意弯下腰，从茶几上拿苹果，确保他一抬头，

就能看到我胸前若隐若现的春光。“江深，”我用一种自以为最撩人的声音问道，

“今晚还坐禅吗？”他果然抬起了头。他的目光，从我的脸，缓缓下移，

最终落在了我的胸口。我看到他那如古井般的眸子里，第一次，泛起了一丝微澜。

我心中一阵得意，以为自己终于让他破功了。可他只是静静地看了几秒，

然后视线重新回到书上，缓缓开口，说了一句让我差点当场吐血的话。“色即是空，

空即是色。”他翻了一页书，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施主，你今日的‘色’，

比昨日更重了。看来，今晚的禅，需要坐一个小时。”我所有的挑衅，

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无力，且可笑。那一刻，我看着他那张清心寡欲的脸，

第一次意识到，这场战争，我或许从一开始，就输了。他不是不懂欲望，他只是……太懂了。

懂到，可以像神一样，俯视着在欲望苦海里挣扎的我。4转机发生在我最狼狈的一天。

那是一个周五，我负责了三个月的一个大项目，在最后关头被甲方全盘否定。

客户的尖酸刻薄，老板的冷酷指责，同事的幸灾乐祸，像三座大山，把我压得喘不过气来。

下班的时候，外面下起了瓢泼大雨。我忘了带伞，也打不到车，

浑身湿透地挤上最后一班地铁，回到家时，已经快午夜十二点。我打开门，客厅里没有开灯，

只有江深房间的门缝里，透出一点昏黄的光。我不想让他看到我这副鬼样子，

蹑手蹑脚地准备溜回自己房间。可刚走两步，我就再也忍不住了。所有的委屈、疲惫、不甘，

在那一刻如同山洪暴发。我蹲下身，抱着膝盖，在黑暗的玄关里，无声地痛哭起来。

我哭得浑身发抖，感觉自己就像这座巨大城市里的一叶浮萍，渺小，无助，

随时都可能被一个浪头打翻。我拼命想要抓住的北京户口，那些光鲜亮丽的未来，在这一刻，

都显得那么遥远而可笑。就在我哭到快要断气的时候，一双棉布拖鞋，停在了我的面前。

我没有抬头。我不想让他看到我的眼泪，不想再听到他那些“一切皆是虚妄”的说教。

可他什么都没说。他只是安静地蹲了下来，在我身边。黑暗中，我能感觉到他的呼吸，

平稳而悠长。没有怜悯，没有安慰，只是一种纯粹的、沉默的陪伴。不知道过了多久，

我的哭声渐渐小了。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很轻：“《金刚经》有云：一切有为法，

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你能不能别跟我讲大道理了！”我终于爆发了，

抬起满是泪水的脸，冲他吼道，“我的世界都快塌了，你的佛经能帮我挽回客户吗？

能帮我还房贷吗？”他静静地看着我，眼神在黑暗中，像两颗遥远的星辰。“不能。

”他摇了摇头，然后，做了一个我完全没想到的动作。他摘下了自己手腕上的那串紫檀佛珠，

轻轻地，放进了我冰冷的、因为紧握而指节发白的手里。那串珠子，

带着他常年持握的、温热的体温。那温度，仿佛有生命一般，顺着我的掌心，一点点地，

蔓延到我的四肢百骸，驱散了因为淋雨和伤心而带来的刺骨寒意。“它也不能。

”江深的声音，第一次，有了一丝我无法形容的、柔软的质感，“但它，可以让你静下来。

”我愣愣地握着那串佛珠。珠子圆润光滑，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他指尖的触感。

我把它攥在手心，那奇异的温度和沉甸甸的质感，竟真的像一个锚，

将我那颗漂浮在苦海里、即将沉没的心，暂时地稳住了。我不再哭了。只是低着头，

一下一下地，感受着掌心里的那份温热。他看我平静下来，便站起身，转身回了房间。

那一晚，我抱着那串佛珠，睡了自结婚以来的第一个安稳觉。我没有梦到客户的刁难，

也没有梦到老板的责骂。我只梦到一片温暖的、散发着檀香的海洋，而我，

就躺在那片海的中央，无比的安宁。第二天我醒来时，发现自己手腕上的那串佛珠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我自己的那串。而客厅的桌上，除了雷打不动的白粥青菜，

还多了一小碟金黄色的……炒鸡蛋。旁边压着一张纸条，是江深那笔锋瘦硬的字迹：“杀生，

亦是慈悲。”5那碟炒鸡蛋，像一颗投入湖心的石子，在我心里激起了层层涟漪。

我开始对江深这个男人，产生了真正的好奇。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一个能在深夜用佛法安慰我，又能在清晨为我“破戒杀生”的佛子？

这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矛盾体。我的职业病犯了。我是一个市场分析师，

最擅长的就是搜集信息、分析数据、构建用户画像。我决定，要把江深当成一个“项目”，

进行一次彻底的背景调查。我从最简单的信息入手。我登录了民政系统的网站，

调出了我们俩的婚姻登记信息。上面显示，江深，30岁，学历：博士研究生。

工作单位那一栏，填的是：中国佛学院。我倒吸一口凉气。

我一直以为他是个不学无术、靠家里养着的“居士”，

没想到他居然是正儿八经的佛学院博士！这年头，连当“活佛”都这么内卷了吗？

我立刻打开了国内最权威的学术论文数据库，输入了“江深”和“中国佛学院”两个关键词。

瞬间，十几篇高质量的学术论文跳了出来。

义中的映照》、《基于大数据的汉传佛教典籍语义网络分析》……看着这些高深莫T的标题，

我感觉自己的大脑受到了降维打击。我点开一篇，试图去读，

满眼的“般若”、“实相”、“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看得我头昏脑涨。

但我还是从字里行间，感受到了一个严谨、深邃、逻辑缜密的学者形象。

这和我那个每天只会说“阿弥陀佛”的丈夫，简直判若两人。论文的作者简介里，

我还发现了一个惊人的信息——江深的研究方向，是“佛教心理学与心性治疗”。所以，

他对我做的那些事，那些所谓的“度化”，根本不是什么封建迷信，

而是一场……专业的心理治疗？他把我当成了他的临床案例？这个发现让我又好气又好笑，

同时心里也升起一丝异样的感觉。调查进行到这里，一个更大的谜团浮现了。

一个前途无量的佛学博士，一个能把佛经研究得如此透彻的人，为什么会甘于寂寞，

住在一个普通的居民楼里？他又为什么，会需要通过和我“假结婚”这种方式来解决问题？

我把目标转向了他的家庭。我们的结婚证上，有双方父母的信息。他的父亲叫江震，

母亲叫宋文君。我把这两个名字输入了搜索引擎。结果，让我彻底呆住了。江震，

国内最大的房地产集团“中海置地”的董事长。宋文君，著名的艺术品收藏家，

名下有多家画廊和拍卖行。新闻里，铺天盖地都是这对夫妻的报道。他们是商界的传奇，

是慈善晚宴的常客，是真正的豪门。我甚至找到了一张他们的全家福照片。照片上，

江震和宋文君意气风发地站在中间，旁边站着一个西装革履、笑容自信的年轻人，

是他们的长子，江潮。而在照片的最角落，站着一个穿着简单白衬衫的少年，眼神清冷，

气质疏离，正是年轻时的江深。原来，他不是什么不问世事的佛子，

而是……一个选择“出世”的豪门弃子。一个顶级富二代，不去继承家业，

反而跑去佛学院读到了博士。这本身就是一件惊世骇俗的事情。我终于明白，

他为什么说“钱财乃身外之物”了。因为他出生的地方，就是钱财本身。那么，问题又来了。

这样一个视金钱如粪土、一心向佛的豪门公子，

为什么会同意和我这个满身铜臭味的“俗人”进行一场以金钱和户口为目的的交易？

他图什么？我看着电脑屏幕上，江深那张年轻而清冷的脸，感觉自己非但没有解开谜团，

反而陷入了一个更大的、更深的漩M之中。这个枕边人，比我想象的，要复杂一万倍。

6就在我对着江深的豪门背景发呆时，门铃响了。我以为是江深忘了带钥匙，

没多想就开了门。门口站着的，却是一个浑身珠光宝气、妆容精致的贵妇人。

她拎着最新款的爱马仕铂金包，上下打量了我一眼，眼神里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挑剔和审视。

“你就是林俏？”她的声音，像她的珠宝一样，华丽而冰冷。我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

我见过她，在那些财经新闻的照片上。她就是江深的母亲，宋文君。我的……婆婆。

“您……您好，阿姨。”我紧张得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宋文君没理会我的局促，

径直走了进来，像巡视自己领地的女王。她看了一眼客厅里的蒲团和佛经，

眉毛立刻拧成了一团。“江深呢？又在搞他那套神神叨叨的东西？”“他……他去寺庙了。

”我小声回答。“哼，寺庙，寺庙！他迟早要把自己变成一尊石佛！

”宋文君没好气地抱怨了一句，然后把一个巨大的保温桶，“砰”地一声放在了餐桌上，

“这是我让家里阿姨给你炖的顶级血燕花胶汤，你趁热喝了。女人啊，要对自己好一点，

身体养好了，才能早点给江家开枝散叶。”“开枝散叶？”我被这几个字砸得有点晕。

“不然呢？”宋文君理所当然地白了我一眼，“你们结婚都快两个月了，

肚子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我告诉你，林俏，我们江家不养闲人。我不管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也不管江深是不是脑子被佛经念坏了，既然你进了江家的门，首要任务，就是生孩子！

最好生个儿子！”我感觉自己像在听天方夜谭。一个催着“佛子”媳妇赶紧生孩子的婆婆？

这也太魔幻了。“阿姨，”我艰难地解释道，“江深他……他信佛，比较……清心寡欲。

”“清心寡-欲？”宋文君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冷笑一声，“那是对别人！

对自己老婆，他也敢清心寡欲？他要是敢，我打断他的腿！林俏，你别被他那套骗了，

他就是个闷葫芦，你不主动点，他能跟你念一辈子经！”她说着，凑到我耳边，

用一种传授秘籍的语气说道：“晚上主动点，穿得少一点，必要的时候，灌他点酒！男人嘛，

都是那么回事！”我彻底石化了。宋文君又交代了几句“生儿子秘方”，然后像一阵风似的，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我一个人对着那桶热气腾腾的补汤，半天没回过神来。晚上，

江深回来了。我把宋文君来过的事，以及那桶“催生汤”，跟他学了一遍。我以为他会生气，

或者至少会有些不悦。但他没有。他只是静静地听完，然后走到那桶汤前，打开盖子，

闻了闻，又默默地盖上了。他转过头看我，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睛里，第一次，

流露出了一丝复杂的情绪。那情绪里，有无奈，有疲惫，甚至还有一丝……歉意。“对不起。

”他轻声说道，“让你为难了。”这是他第一次，对我说“对不起”。

“我母亲……她只是太想抱孙子了。”他解释道，声音很低，“当初我执意要去佛学院，

家里闹得天翻地覆。我父亲差点和我断绝关系。后来，我们达成了一个协议。

他们不再干涉我的信仰和研究，但前提是，我必须在三十岁之前，

完成结婚生子这两件‘俗事’，让他们对爷爷有个交代。”我终于明白了。这场婚姻，

对他而言，不是交易，而是一种……妥协。是为了守护自己的精神世界，

而对现实世界做出的、无奈的妥协。他需要的，不是一个妻子，

只是一个能帮他完成家族任务的“合作者”。“所以，你找上我，

是因为我看起来……最‘俗’，也最需要‘交易’？”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问，

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酸涩。他沉默了。良久，他才摇了摇头，看着我的眼睛，

极其认真地说道：“不。是因为中介发来的几十份资料里，只有你的照片，

眼睛里写满了‘不认命’三个字。”“我觉得，”他顿了顿，仿佛在寻找一个最恰当的词，

“你身上，有我早已失去的……烟火气。”7江深的那句“烟火气”，像一句咒语，

打破了我心中最后一道防线。原来，在我把他当成一个怪胎时，他也在用他的方式，

观察着我，甚至……羡慕着我。我们就像镜子的两面，他向往我身上的生命力，而我，

也开始被他身上的宁静所吸引。我们的关系，从那一晚起，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他不再称呼我为“施主”，而是开始叫我的名字，“林俏”。他依然会拉着我坐禅，

但不再强求，更像是一种邀请。而我，也开始尝试着去理解他的世界。一个周末，

他问我：“愿不愿意陪我去一趟潭柘寺？”我有些意外，但还是答应了。

我以为是去烧香拜佛，没想到，车子七拐八拐，

最后停在了寺庙后山一个极其偏僻、甚至有些破败的小院子里。院子里有几间简陋的禅房，

住着十几个年迈的、无人照料的老僧人。还有一个小小的学堂，十几个附近山村的留守儿童，

正在一个年轻的义工老师带领下，念着“人之初，性本善”。江深一出现，

那些孩子立刻欢呼着围了上来，亲热地叫他“江老师”。那些老僧人也拄着拐杖走出来，

脸上露出了慈祥的笑容。我这才知道，这个不起眼的小院，是江深用他自己的钱，

一点一点建立起来的。他不仅为这些孤寡的老僧人养老送终，

还为山里的孩子们提供免费的教育和食宿。他从车子的后备箱里，

搬下来一箱箱的米、面、油，还有给孩子们的书本和文具。他做这些事的时候，

神情专注而平和，没有丝毫豪门公子的架子。他会蹲下来，

耐心地帮一个孩子系好鞋带；他也会坐在门槛上，陪一个耳背的老僧人，聊一个下午的闲天。

阳光透过院子里的老槐树，在他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那一刻，

他不再是我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佛子”丈夫，而是一个浑身散发着温暖光芒的、真实的人。

我看着他忙碌的背影，忽然觉得，自己之前所追求的那些东西——户口、升职、名牌包，

在这个小院里所代表的质朴和善良面前，显得如此的渺le和苍白。下午，孩子们放学了。

江深把我介绍给他们，说：“这是林老师，她会教你们画画。”我被赶鸭子上架，

只好拿起粉笔，在破旧的黑板上，画了一座高楼林立的城市，画了我每天上班要挤的地铁，

画了我梦想中的、能看到***夜景的大房子。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举手问我：“林老师，

城里好玩吗？”我看着他那双清澈的、不含一丝杂质的眼睛，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好玩吗？为了那些水泥森林里的梦想，我每天都在焦虑、在内卷、在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