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凤九抱着个装着桂花糕的食盒，踮脚往宫殿深处望——东华帝君的寝殿还亮着灯，窗纸上映着个执笔的身影，墨发垂落，衣袂如流云，看得她心头一跳，尾巴差点从裙摆下冒出来。
“小殿下，您都在这儿站半个时辰了。”
身后的小仙娥捧着件披风，小声提醒，“帝君说了，今日不见客。”
白凤九哼了一声，将食盒往身后藏了藏。
她是青丘来的帝姬，按辈分，东华还是她的长辈，可谁让她当年在凡间被这老头救过一命？
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至少，也得留在他身边报恩。
于是她褪了狐形，化名“小九”，在太晨宫当了个洒扫的仙娥，这都快三个月了，连东华的衣角都没摸过几次。
“我不是客，我是来送宵夜的。”
她理了理袖口，露出手腕上一串用红绳编的铃铛——这是她用自己的狐毛混着灵力编的，据说能安神。
前几日见东华总在殿内枯坐，眼底有淡淡的青影，她便托折颜上神做了这盒桂花糕，里头加了点安神的灵草。
正想抬脚，却见殿门“吱呀”一声开了。
东华披着件玄色外袍站在门口，银发用一根玉簪松松挽着，眉眼淡漠，却比天上的星辰还要亮。
他目光落在白凤九身上，没说话，可那眼神，像是能看透她藏在身后的食盒，还有她那颗怦怦乱跳的心。
“帝君。”
白凤九赶紧福了福身，把食盒往前递，“见您还没歇息，特意做了点糕点。”
东华的视线在食盒上停了一瞬，又移回她脸上：“你是青丘的狐狸。”
不是问句，是陈述。
白凤九心里一紧，难道被认出来了？
她赶紧低下头：“小仙……小仙只是个普通仙娥，不是什么狐狸。”
“哦？”
东华往前走了一步，衣袍带起的风里，有淡淡的佛铃花香——那是他独有的气息，清冽又让人安心。
“那你尾巴上的毛，怎么会沾在台阶上？”
白凤九吓得差点跳起来，赶紧摸了摸身后，还好，尾巴藏得严实。
她窘迫地红了脸：“许是……许是路过青丘时沾到的。”
东华没再追问，接过食盒转身进了殿：“进来吧。”
白凤九愣了愣，赶紧跟上去。
殿内陈设简单，只有一张书案，几卷古籍，墙上挂着一幅《西海八荒图》，图上用朱砂标着几处异动的地方，其中一处，正是幽冥渊。
“帝君也在忧心幽冥渊的事？”
她忍不住问。
东华正打开食盒，拿起一块桂花糕，闻言淡淡道：“与你无关。”
白凤九撇撇嘴，不敢再多话，只乖乖站在一旁。
看着他慢条斯理地吃着糕点，她忽然想起折颜说的，东华帝君当年为了镇压魔族，自毁了半身修为，才换来西海八荒的安宁。
这样厉害的人物，如今却独居在太晨宫，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怪孤单的。
“糕点好吃吗？”
她小声问。
东华点了点头，又拿起一块：“青丘的灵草，倒是用得大方。”
白凤九脸一红，原来他尝出来了。
正想再说点什么，殿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司命星君提着个星盘，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帝君！
不好了！
命盘……命盘又异动了！”
东华抬眼：“何事？”
“是白浅帝姬的命线，”司命星君将星盘放在案上，盘中央代表白浅的那颗星忽明忽暗，周围缠绕着几条线，一条是红色（代表爱情），一条是黑色（代表劫难），还有一条金色的线，若隐若现，“这条金线……像是与天族太子夜华相连，可按辈分，他们不该有交集才对。”
白凤九凑过去看，只见那金线紧紧缠着白浅的命线，还时不时发出微光。
她心里咯噔一下，姑姑怎么会跟天族太子扯上关系？
东华的指尖轻轻点在星盘上，金线忽然剧烈地跳动起来，旁边的黑色线也随之暴涨，几乎要将红色线吞噬。
“劫数要来了。”
他淡淡道，“有人在强行拧转命盘。”
“是谁这么大胆？”
司命星君惊道，“就不怕天劫反噬吗？”
东华没说话，目光落在《西海八荒图》上的幽冥渊，眼神深邃。
白凤九看着他的侧脸，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她在青丘听过的传说——当年东华帝君为了救一个人，曾篡改过命盘，因此受了天劫，差点魂飞魄散。
那个人……是谁？
“司命，”东华忽然开口，“去查一下，最近太晨宫的仙娥，是谁派来的。”
司命愣了愣，看了看白凤九，赶紧点头：“是。”
白凤九心里一慌，难道他怀疑自己？
她赶紧解释：“帝君，我不是……无妨。”
东华打断她，“你若想留在太晨宫，便留下吧。”
白凤九愣住了，他这是……允许了？
司命星君走后，殿内又恢复了安静。
东华继续吃着糕点，白凤九站在一旁，心里七上八下的。
过了一会儿，她看见案上放着一本翻开的古籍，上面画着一只红色的狐狸，旁边写着“九尾红狐，乃狐族异类，三生石上，与天地共主有三世缘”。
她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指尖微微颤抖。
原来……折颜说的是真的，她和东华，早就注定了有三世的缘分。
“想看？”
东华忽然问。
白凤九赶紧收回目光，摇了摇头：“不敢。”
东华合上古籍，站起身：“时辰不早了，回去吧。”
白凤九点点头，走到门口时，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月光透过窗棂，照在东华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银辉，像一尊不染尘埃的神。
她忽然鼓起勇气：“帝君，明日……明日我还能来送糕点吗？”
东华没回头，只淡淡道：“随意。”
白凤九喜滋滋地跑了出去，刚到殿外，就撞见了等在那里的成玉仙子。
成玉是从凡间飞升的，性子爽朗，跟她很投缘。
“小九，你可算出来了！”
成玉拉着她的手，“我跟你说，方才我看见夜华太子急匆匆地往幽冥渊去了，听说那边魔气外泄得更厉害了，连墨渊上神的魂灯都快灭了！”
白凤九心里一惊：“那姑姑呢？
姑姑在昆仑墟守着魂灯，会不会有危险？”
“不好说，”成玉皱了皱眉，“而且我听连宋说，素锦娘娘也跟着去了幽冥渊，她向来不喜欢青丘的人，你姑姑怕是……”话没说完，太晨宫的方向忽然传来一声巨响，一道金光首冲云霄。
两人抬头望去，只见东华帝君站在殿顶，手捏法诀，对着幽冥渊的方向轻轻一挥手，那道金光便化作一道屏障，挡在了幽冥渊上空。
“帝君这是……”白凤九喃喃道。
成玉叹了口气：“还能是什么？
怕有人趁机在幽冥渊搞鬼，搅乱了这西海八荒的安宁呗。
只是小九，你记住，这九重天看着太平，其实藏着太多算计，你姑姑也好，你也罢，都得小心些。”
白凤九看着那道金光，心里忽然有些不安。
她总觉得，这场幽冥渊的异动，只是个开始，那些被尘封的过往，那些纠缠的宿命，很快就要一一揭开了。
而她和东华的缘分，又会在这场风波里，走向何方？
夜风渐凉，吹起她鬓边的碎发，手腕上的铃铛轻轻作响，像是在回应着远方的呼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