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您抽中隐藏任务。”冰冷的电子音响起时，我正被三只裂口女追得气喘吁吁。

“任务内容：抚养编号89757，至其成年。”抚养？在这鬼地方？我脚下一个急刹，

差点撞上突然出现在面前的小男孩。他看起来五岁左右。穿着破旧的背带裤。小脸脏兮兮的。

手里死死抱着一个缺了耳朵的兔子玩偶。他仰头看我。眼睛很大。瞳仁是纯粹的墨黑色。

没有一丝光。“姐姐？”他声音细弱，带着点怯生生的试探。

裂口女尖锐的指甲几乎要划破我的后颈。我一把捞起小男孩。入手冰凉。轻得像一片羽毛。

“抱紧！”我吼道，转身将唯一一张定身符拍向离我最近的那个裂口女。另外两只扑了上来。

“滚开！”怀里的男孩突然尖叫。声音尖利得刺破耳膜。一股无形的冲击波猛地荡开。

两只裂口女像被重锤击中。瞬间倒飞出去，撞在腐朽的墙壁上，化作黑烟消散。我愣在原地。

低头看怀里的小鬼。他把脸埋进兔子玩偶里。只露出一个黑乎乎的后脑勺。“你干的？

”他没吭声。电子音再次响起：“恭喜玩家裴瑶，成功绑定抚养对象：程程。”程程？

我掂了掂怀里这枚“人形武器”。“行吧，程程。”我把他往上托了托，“以后跟我混。

”他小幅度地点点头。兔子玩偶仅剩的一只耳朵蹭了蹭我的下巴。冰冷。

带着铁锈和尘土的味道。这鬼游戏叫《无尽回廊》。进来了，就别想轻易出去。

要么通关登顶。要么死在这里。或者疯掉。我选了条最难的。还被迫绑了个拖油瓶。

程程很安静。大部分时间都抱着他的兔子玩偶。跟在我身后。亦步亦趋。像个沉默的小影子。

他不怕黑暗。不怕突然从天花板上垂下来的长发女鬼。甚至不怕那些扭曲蠕动的血肉怪物。

他只在我被攻击时才会出手。用他那双黑得纯粹的眼睛盯着怪物。

怪物就会像被无形的力量扼住。然后碎成齑粉。简单。粗暴。效率高得吓人。“程程，

”我一边撬开一个生锈的补给箱，一边问他，“你到底是什么？”他蹲在旁边。

用小手指戳着地上一只缓慢爬行的发光甲虫。“程程是程程。”他小声说。“为什么帮我？

”他抬起头，墨黑的眼睛看着我：“姐姐……香。”香？我闻了闻自己身上。

只有汗味和怪物的粘液味。“你鼻子坏了吧？”我找到半瓶水，拧开灌了一口，递给他，

“喝点？”他摇头。只是看着我。眼神里有一种奇怪的依赖。

像雏鸟看到了第一眼认定的妈妈。这感觉真特么诡异。但我没时间深究。

第三层的守关BOSS是“织梦者”。一个能制造幻觉的老巫婆。无数玩家栽在她手里。

精神崩溃。自相残杀。或者永远迷失在虚假的美梦里。通道尽头。

巨大的蛛网闪烁着迷离的荧光。老巫婆坐在网中央。皮肤干瘪如树皮。手指细长得像蜘蛛腿。

“可怜的孩子……”她的声音沙哑，带着蛊惑，“你渴望什么？财富？权力？还是……回家？

”眼前景象瞬间扭曲。我看到了我那间小小的出租屋。桌上放着妈妈的照片。

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真实得让人想落泪。

“留下吧……这里有你想要的一切……”老巫婆的声音钻进耳朵。心底有个声音在附和。

留下。多好。这里没有怪物。没有死亡威胁。只有安宁。“姐姐！

”一声带着哭腔的尖叫刺破幻境。是程程。我猛地回神。冷汗浸透了后背。

老巫婆惊愕地看着我怀里。程程死死抱着兔子玩偶。墨黑的瞳孔里翻涌着实质般的怒火。

他盯着老巫婆。“坏！不许欺负姐姐！”“滋啦——”空气中响起令人牙酸的声音。

老巫婆身下巨大的蛛网瞬间崩解。像被无形的火焰烧灼。她发出凄厉的尖叫。

身体如同被摔碎的瓷器。布满裂痕。“89757！是祂！祂醒了！”她惊恐地嘶吼。

下一秒。化作飞灰。程程缩回我怀里。小脸煞白。身体在发抖。

“怕……”他把脸埋进我的颈窝。冰凉一片。我僵硬地拍了拍他的背。

“不怕了……坏蛋被打跑了。”心里却翻江倒海。89757？祂？

程程……到底是什么东西？“程程，那个老巫婆说的话，什么意思？”走出三层关卡，

我忍不住问。他紧紧抱着兔子玩偶，低着头，小皮鞋踢着地上的小石子。“程程不知道。

”“那她为什么怕你？”他沉默了一会儿。声音更小了：“程程……不记得了。”又是这句。

每次问关键问题，他就这样。“只记得……要等姐姐。”“等我？”“嗯。”他用力点头，

墨黑的眼瞳倒映着我困惑的脸，“等姐姐……找到程程。”线索又断了。

我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算了。至少目前，他是我的强力护身符。通关速度变得飞快。

程程就像一个移动的BUG清除器。所向披靡。我的积分一路飙升。挤进了玩家排行榜前十。

代号“带崽魔王”。引起不小的轰动。游戏论坛炸了锅。“带崽魔王是谁？真带着孩子闯关？

”“开挂了吧？怎么可能这么快？”“据说她身边那个小鬼才是关键！邪门得很！

”“求组队！求抱大腿！”“小心点，那孩子看着不像人……”羡慕。嫉妒。猜忌。

我都懒得看。只想快点通关。离开这个鬼地方。程程似乎感受到了我的急切。他更黏人了。

像只怕被抛弃的小狗。睡觉时一定要紧紧挨着我。冰凉的小手抓着我的衣角。

“姐姐……会丢下程程吗？”黑暗中，他小声问。“通关了，就带你出去。”我闭着眼敷衍。

“外面……有阳光吗？”“有。”“有……别的姐姐吗？”“可能有吧。”他沉默了。很久。

久到我以为他睡着了。“程程……只想要这个姐姐。”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孤寂。我心里莫名被刺了一下。翻了个身。“睡吧。

”我们遇到了其他玩家。在第七层的“迷雾沼泽”。一个五人小队。被困在剧毒的瘴气里。

奄奄一息。领头的是个短发女人。眼神锐利。叫林薇。在排行榜上也是个狠角色。看到我，

她眼中先是惊讶。随即是毫不掩饰的审视。尤其在看到我身后的程程时。她的瞳孔猛地一缩。

“裴瑶？‘带崽魔王’？”她扯了扯嘴角，笑容有些冷，“幸会。”我点点头，没打算停留。

沼泽里多待一秒都危险。“等等！”林薇叫住我，“合作怎么样？一起过这片沼泽。

我知道安全路径。”“不需要。”我脚步没停。程程安静地跟着。“是因为他吗？

”林薇的声音拔高，带着一丝尖锐，“你通关的秘密武器？”我停下。回头看她。瘴气缭绕。

她的脸有些模糊。眼神却像淬了毒的针。“与你无关。”“呵，”林薇冷笑，

“你确定要带着这么个‘东西’？他到底是什么？游戏漏洞？还是……某种更可怕的怪物？

玩家中心已经有人注意到了！你护不住他！”程程的身体绷紧了。抱着玩偶的手指关节发白。

墨黑的眼瞳看向林薇。没有情绪。却让周围的空气都凝滞了。瘴气都停止了流动。

林薇脸色一变。下意识后退半步。“程程。”我按住他单薄的肩膀，“走了。

”他眼中的冰冷瞬间褪去。恢复了那种孩童的懵懂。乖乖跟着我。走出很远。

还能感觉到林薇阴冷的视线。黏在背上。像毒蛇。第八层。“寂静图书馆”。

规则：保持绝对安静。任何超过30分贝的声音。都会唤醒沉睡在书架间的“知识吞噬者”。

一种没有实体、只有巨大嘴巴的怪物。以声音为食。我们屏住呼吸。

在高达天花板的书架迷宫中穿行。脚下是厚厚的地毯。吸收了所有脚步声。程程很乖。

抱着兔子玩偶。走得悄无声息。只剩下翻动书页的沙沙声。那是陷阱。我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摇头。示意他别听。他眨眨眼。表示明白。迷宫深处。核心区。

一本闪烁着金光的书悬浮在空中。《寂静之章》。通关钥匙。我伸出手。

指尖即将触碰到书脊。“轰——！”一声巨响在身后炸开！书架被一股蛮力撞倒！

书本雪崩般砸落！巨大的声响如同投入湖面的巨石！瞬间打破了图书馆的死寂！

“呜——”低沉、恐怖的呜咽声从四面八方响起！空气开始扭曲。

无数张巨大的、布满利齿的嘴巴在虚空中浮现！贪婪地吮吸着噪音！林薇！

她带着她的队伍冲了出来！脸上带着疯狂和孤注一掷！“裴瑶！把那个小鬼交出来！

”她嘶吼着，声音在寂静中被放大无数倍，像刺耳的喇叭！更多的吞噬者被唤醒！

图书馆成了喧嚣的地狱！“你疯了！”我一把拉过程程护在身后。“疯了的是你！

”林薇双眼赤红，举着一把古怪的能量枪对准我，更准确地说，是对准程程，

“玩家中心下了指令！清除不稳定因素89757！只要解决他，我们就能得到豁免权！

直接通关！”她的队友也围了上来。眼神狂热。像一群闻到血腥味的鬣狗。“他就是个怪物！

是病毒！清除他，是净化游戏！”林薇扣动扳机！一道刺目的蓝光射向程程！速度快如闪电！

我根本来不及推开他！“程程！”蓝光击中了他怀里的兔子玩偶。玩偶瞬间焦黑。碎裂。

露出里面一团黯淡的、不断蠕动的黑色物质。像一颗……濒死的心脏。

程程呆呆地看着破碎的玩偶。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像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

“兔兔……”他喃喃着。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毁灭性的悲伤。墨黑的眼瞳里。

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情感波动。是……痛苦。纯粹的、撕心裂肺的痛苦。接着。

是冰冷彻骨的……愤怒。“你们……”他抬起头。墨黑的瞳孔不再是纯粹的黑。

而是燃起了两点幽暗的、仿佛来自深渊的紫色火焰。

“弄坏了……”“姐姐……给程程的……”“兔兔！”最后一个字落下。不再是孩童的尖细。

而是低沉、威严、如同神祇震怒的咆哮！整个寂静图书馆。所有的声音。瞬间消失了。

连空气都凝固了。那些巨大的吞噬之口。像被冻结在空中。然后。以程程为中心。

空间像镜子一样碎裂！无声的冲击波席卷一切！书架。书本。林薇和她的队友。

还有那些密密麻麻的吞噬者。在接触到冲击波的瞬间。像被橡皮擦抹去。没有惨叫。

没有爆炸。只是……无声无息地。分解。消散。化为最原始的粒子尘埃。整个核心区。

只剩下我和程程。站在一片虚无的白色空间里。死寂。他眼中的紫色火焰缓缓熄灭。

墨黑的瞳孔恢复了原状。却空洞得吓人。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一尊精美的瓷娃娃。

他低头看着地上那团还在微微蠕动的黑色物质。慢慢蹲下身。伸出小手。

小心翼翼地想把它捧起来。那团物质却在他指尖。彻底化作了飞灰。消散无踪。

他维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小小的肩膀垮了下去。仿佛整个世界都崩塌了。我喉咙发紧。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程程……”我走到他身边。他猛地抬头看我。

那双空洞的眼睛里。瞬间溢满了巨大的、几乎要将人淹没的恐惧和……无助。

像被抛弃在暴风雪中的幼兽。他扑过来。死死抱住我的腿。冰凉的小脸贴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