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我刚把最后一桶泡面汤喝完,门铃响了。
这年头,谁会按门铃?外卖小哥都是直接打电话的。我趿拉着人字拖,透过猫眼往外看。
走廊的声控灯亮着,门口站着一个女人。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套裙,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曲线,长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只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颈。
她没看猫眼,而是低头看着手机,侧脸的线条冷冽又精致,像一尊精心雕琢过的汉白玉雕像。
我认识她。
何止是认识,简直是刻在DNA里的恐惧。她叫秦柚,我们公司新空降来的设计总监,人称“黑寡妇”。上班第一天,就干掉了三个跟不上她节奏的老员工,其中一个还是我的泡面搭子。
我屏住呼吸,祈祷她是找错了门。
“季骁。”她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冰锥子,精准地穿透了门板和我脆弱的耳膜,“我知道你在里面。开门,你的中介已经把所有事情都告诉我了。”
我脑子“嗡”的一声。中介?租房的那个?
我这房子挂出去小半年了,一直没租出去,主要是因为我要求奇葩:不准养宠物,不准带异性回家过夜,最重要的一条是,必须看着顺眼。
难道……
我颤抖着手打开了门。
秦柚抬起眼,目光在我油腻的头发、满是汤渍的T恤和人字拖上扫了一圈,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
“秦、秦总监?”我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您怎么……大驾光临?”
“你的房子,我租了。”她言简意赅,语气不是商量,是通知。
“啊?”我彻底懵了,“不是,总监,这……这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她反问,眼神锐利得像手术刀,“公司规定,上下级不能同居?”
“那倒没有……”
“那就是了。”她不再废话,绕过僵在原地的我,径直走了进来。两只28寸的银色行李箱被她单手轻松地提了进来,发出沉闷的声响。
我这才反应过来,她这是直接搬过来了。
“等等,秦总监!”我赶紧关上门,感觉像在关门打狗,而我就是那条狗,“我们这合同还没签呢!而且,我的要求……”
“要求我看过了。”她把行李箱立在玄关,脱下那双至少十厘米的高跟鞋,露出一双白得晃眼的脚。她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双崭新的天鹅绒拖鞋换上,动作优雅得像在进行什么神圣的仪式。“不养宠物,我过敏。不带异性回家,我没兴趣。至于顺不顺眼……”
她转过身,一米七五的身高让我这个一米八的男人都感到了压迫感。她微微歪头,嘴角勾起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怎么,我长得不顺你眼?”
我噎住了。何止是顺眼,简直是太顺眼了。这张脸要是还不顺眼,那全世界的女人都可以去跳海了。但我能这么说吗?我不敢。
“不是,我的意思是,您是领导,我是下属,住在一起,这个……影响不好。”我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影响?”她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一丝冰冷的嘲弄,“季骁,25岁,入职三年,设计部万年老油条,上班摸鱼,下班躺平,连续六个季度绩效评C。你觉得,我们之间能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我的老底被她揭了个底朝天,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我……”
“这是合同,还有三个月的租金和押金。”她从包里拿出一个文件袋,拍在玄关的鞋柜上,“你的银行卡号,中介发我了。现在,告诉我,我的房间在哪?”
她的气场太强了,每句话都像一道无法拒绝的命令。我感觉自己不是房东,倒像个被女王临幸的管家。
我认命地指了指主卧旁边那间朝南的次卧:“那间。”
“嗯。”她点点头,拉着行李箱就往里走。
我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这叫什么事儿?白天在公司被她压榨,晚上回家还要伺候她?我的躺平生活,算是彻底宣告结束了。
正当我准备溜回自己房间,假装一切都没发生时,她又从房间里探出头来。
“季骁。”
“啊?”我一个激灵。
“家里的Wi-Fi密码是多少?”
“‘LaobanSB’,老板的‘老板’,SB的‘SB’,大小写都一样。”我脱口而出。
说完我就后悔了,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空气瞬间凝固了。
秦柚面无表情地看着我,足足看了十秒。那眼神,让我想起了她今天在会上看那个被开除的哥们儿的眼神。
我冷汗都下来了,结结巴巴地解释:“那……那是我之前设置的,忘了改了,跟您没关系,绝对没有影射您的意思……”
她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然后“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我瘫在沙发上,感觉自己可能活不过明天了。
过了一会儿,手机“叮”地响了一声。
我拿起来一看,是公司内部的聊天软件。
秦柚的头像亮着。
她发来一条消息:“Wi-Fi连上了。另外,明天早上八点,我要在办公桌上看到‘XX项目’的最终版设计稿。如果我看不到……”
消息戛然而止。
我却瞬间明白了她未尽之意。
我哀嚎一声,从沙发上弹起来,冲进房间打开了电脑。
合租生活的第一晚,我通宵了。而我的顶头上司,就在隔壁房间,用着骂她是SB的Wi-Fi,安然入睡。这世界,***的魔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