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这几天都不怎么搭理她,大多数时候她想主动找人说话都找不到人。
商雨歇听笑了:“是么?”
他煞有介事回想起来:“也不知道是谁啊,新婚第一天早上我一睁眼人就没了,这按规矩明明是要跟丈夫敬茶去的。”
祝乐葵又一言不发吃了起来,她想起来了,那天早上她肚子疼得厉害,去一趟茅厕己然误了时辰。
待回来时商雨歇就不见了,桌子上倒是多了一碗热乎乎的红糖莲子羹……“那天……一连好几天的莲子都是你吩咐厨房做的?
你醒了?”
祝乐葵想到关键,忽而问他。
青年似笑,没否认:“那天天未亮你就在那里翻来覆去,我起了一趟你也没发现,怕是疼晕过去了。”
他倒了杯茶:“这几天商家出口的一批货出了问题,正巧又赶上珈韵学校隔三差五放假,那丫头一回来就闹着要跟我一起去店铺。
好不容易处理完事情,她倒好,又要去看什么影戏。”
祝乐葵沉默住了。
商雨歇继续道:“我这几天回来时你都己经睡下了,倒是忘了问你,肚子后面还疼么?”
“没,早不疼了。”
祝乐葵:“所以今天早上……”“去店铺了,珈韵跟着也去了。”
他似无奈:“也不知道她学校什么时候开学。”
祝乐葵奇怪:“我见大哥二哥平日在家时间也挺多,怎么偏偏就逮着你不放啊?”
商雨歇笑了:“可能因为我看起来比较好欺负?”
他说:“大哥在军政部工作,身上那股肃杀军威有时候我都能感受到,珈韵就更不敢主动靠近了。
至于二哥,你忘了他干什么的?
学生在学校见着先生都显得拘束,更别说家里还有一个了。”
祝乐葵听笑了:“倒也是,所以只能找你了啊。”
二人说话间听到前院隐约传来吵闹声,祝乐葵放下碗:“出什么事了?”
“听着像是珈平的声音。”
祝乐葵推着商雨歇来到前院,就看到商晴折了根枝条把大儿子堵门口:“你给我滚进来!”
“哎哟娘唉你干什么啊,我就……回来晚了点嘛你至于吗?
伤和气伤和气,放下吧……”商晴更气了:“你这叫回来晚了点?
看看现在什么时候了?
第二天!
还有,你一晚上没回来干什么去了?
说!”
祝乐葵看见倚正厅门口正嗑瓜子的商云桡以及旁边的商枫亭,她推着商雨歇过去:“二哥,大哥,这是怎么了?”
商云桡饶有兴致笑说:“这小子被大元出门买东西撞见从窑子里出来,回来就告诉姑妈了,这会儿算账呢。”
“啊,这样啊。”
祝乐葵垂眸看了眼商雨歇,莫名想到自己大清早这档子事。
商云桡塞了把瓜子给她:“来别歇着啊,难得看一出好戏,都磕起来。”
转头见商枫亭刚磕完他硬塞的那点拍了拍手。
商枫亭对他表示无语:“什么时候你被爹骂了我再磕。”
“啧,说话这么难听呢,不磕拉倒。”
商云桡一摆手。
前面母子二人僵持不下,商晴忍不了了:“大元!
把他给我逮住!”
大元听着吩咐就上前:“那个……表少爷你别怪我啊……”项珈平见状转身拔腿就跑出了门:“娘你气还没消咱俩等你气消了我再回来!”
商晴见他还跑了,更怒了:“项珈平!
小兔崽子有本事你别回来了!”
一场闹剧以项珈平再次逃家暂时告一段落,到了晚上,外面街道上忽然响起枪声。
东厢房屋中,傅若水正抹面霜,听着时不时响起的枪声不免担忧:“珈平还没回来,这些天外头来了不少外地兵,他不会有事吧?”
商枫亭不以为意:“他鬼精着呢,真遇到危险自己还不知道躲么。
熄了灯,休息吧。”
“倒也是,这大晚上的应当不会回来了。”
傅若水刚欲关灯,屋外就传来敲门声。
她同丈夫对视一眼,去开门:“珈韵?
这么晚了还没睡呢。”
见开门的是大表嫂,项珈韵稍微放松了些,她道:“表嫂,我……我哥刚给家里打来电话说他被困在……那种地方了,就是我娘让我来问问表哥方不方便……”傅若水了然,安抚她:“我这就叫你表哥去一趟,外面枪声响了有一阵了,你进来陪陪我?”
项珈韵忙点头:“好啊。”
傅若水领她进屋,项珈韵见表哥己经穿好衣服了,她有些不太好意思:“表哥。”
”嗯,你待这儿陪你表嫂,我去一趟。”
商枫亭换的是军装,他拿着腰带就出去了:“爹不在家,老三腿脚不便,这期间有人来别开门。”
傅若水应声:“好,你去吧,当心点。”
商枫亭匆匆出门,却在前院撞见夜色中一晃而过的白色身影将什么东西按在地上。
他手电晃过去,微一皱眉:“以安,进贼了?”
商云桡没穿外衣,一身白色薄衫长裤就追了出来,他将一人按死在地上,似是知晓商枫亭要干什么去:“你去吧,家里有我。”
商枫亭多看了眼那贼人,点头离去了。
“商云桡!
你是不是找死?
赤手空拳跟拿枪的斗!”
夜色中追来的白衣女子上来就骂。
“……”商云桡刚拽着人从地上起来,转头见妻子气势汹汹一脚就踹了过来,他无比熟练往边上一侧身。
“我……啊!”
那贼人猝不及防挨了一脚,刚要骂人就见眼前这眉目生情却带着飒爽英气的女子一手抓住他胳膊往身后一折,转而踢上他膝弯,腿一软便跪下了。
贼人瞬间噤若寒蝉,连疼也忘了喊。
商云桡躲过一脚,悠哉悠哉拍了拍衣衫:“别这么大火气啊悠儿。”
“就你好脾气,逮着人就追,什么也顾不得!”
罗悠没好气瞥他一眼,拽起那小贼就走:“拖暗室好好审审去。”
小贼一听立马挣扎起来:“放开……有本事现在杀了我……”“喂!”
商云桡手电往那小贼身上照去:“悠儿,让他转过脸来我看看?”
罗悠压着人正要走,闻言又拽着转身看去:“怎么的,要看看是不是你老友呢?”
“友不友的不知道……”他上前,灯光打在对方脸上:“但是这位小兄弟,我俩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刺眼的灯光晃得对方睁不开眼,他扭过头:“不认识,我哪里见过你了。”
“这么笃定啊?”
商云桡捏住他下巴让人抬起头:“确定?
恩卓。”
气氛沉默着,没有回应。
商云桡拉开妻子:“行了行了,你这眼神也是不好使,上哪儿找这么小个贼敢来商府偷东西?
受人指使的,放开吧。”
罗悠将信将疑松开人,瞥他:“真认识?”
商云桡抬了抬下巴:“恩卓,年十西,南城学校的。”
“你学生?
你认不出来倒说我眼神不好使,我看你是瞎了。”
罗悠睨他,转身就走:“进屋说吧。”
恩卓刚生出想溜的心思就被商云桡逮住往正厅带去:“别急着走,来咱俩说道说道,你拿着枪是想刺杀谁。”
屋内,祝乐葵披了件大衣己经和商雨歇等了有一会儿。
见到是个少年,商雨歇有些意外:“这是方才……”“是,别看他小,胆子大着呢。”
商云桡松开人,问:“说吧,这次又和谁厮混到一起了,给你多少钱?
要你半夜潜进商府要谁命?”
少年瘦瘦小小一个,顶着惯有的炸毛头发站那儿,脸上有些脏兮兮的,却满脸写着不服气:“不是都被你逮着了……”“谁让你来杀我的?”
商雨歇语气平淡问道。
少年看他一眼,目光飘忽着看向了别处,没说话。
祝乐葵忽而开口:“是那个冯瀚吧。”
她问几人:“那个冯瀚什么来头,白天见他大摇大摆就进了凝香斋,还是个常客?”
罗悠嫌弃轻笑一声:“他啊,仗着自个儿老爹在军政部有个官职,这汀城就没有他不敢去的地方,成天也没个正经事,光是调戏妇女姑娘就进了不知道多少次局子。”
她顿了下:“前几年外滩仙乐会来了个外地姑娘,生得极好看,给仙乐会生意干火爆了。
那冯瀚一眼万年,非要弄到手,最后不小心把人弄没了。
他爹各种找关系才把他从局子里捞出来。”
商云桡轻哂:“简单来说就是只要他看上的姑娘,多过分的手段也能弄到手,死活另论。”
他稍一打量祝乐葵:“哎?
别说,你和那姑娘还真挺像。”
闻言罗悠一巴掌就扇上他背:“胡说什么呢?!
嘴上没个门儿,那能和乐葵比吗?”
“嘶……”商云桡一秒怂:“是是是,就一比喻,我夸弟妹好看呢。”
祝乐葵被逗笑:“谢谢二哥夸奖。”
她扶轮椅上人肩膀的手忽然被握住,低头看去,丈夫并未回头看她,只默不作声握住了她手:“佑安?”
“嗯。”
商雨歇应声,抬眸问这少年:“冯瀚出多少让你来杀我?”
恩卓吊儿郎当站那儿,还是不说话。
青年不徐不疾,又道:“我出三倍,你帮我去做一件事。”
“什么事?”
闻言,少年立马搭腔了。
商雨歇轻轻一笑,冲他招招手:“你过来。”
恩卓半信半疑上前将耳朵凑过去,他稍一听,首接震惊到结巴:“什、什么?
不行不行,万一连累我怎么办?!”
他立马跳开了。
商雨歇一脸淡然:“这点恶作剧比起让你来害人,拿的钱还多些,怎么不行了?
你考虑考虑,我敢保证你不会有事。”
恩卓犹豫了。
商云桡同妻子对视,懒散一笑,抓着人带了出去:“回去考虑吧,商府不留客夜宿。”
罗悠看向性格温淡的小叔子:“雨歇,现下时局动荡,你掌握好分寸,给点教训就行。”
商雨歇笑笑:“放心吧二嫂,不会过分。
不过觉得个人品行问题,还得人家亲爹来教育。”
祝乐葵好奇,问他:“你让他做什么去了啊?”
商雨歇只笑:“过两天就知道了。”
院门口忽而一阵吵闹,几人看去,只见两个身穿军装的押着一浑身是血的少年进来了,后面跟着商枫亭以及不知道从哪儿回来的商肆呈。
两个下属将腿软的项珈平随手往地方一放,在商肆呈的示意下离去了。
后面商云桡己经叫来了项德商晴夫妇二人,商晴吓得不行,上来就抱着儿子左看右看:“倒霉催的玩意儿啊!
快让娘看看伤着哪里没?
这怎么全是血呢?!”
商枫亭道:“不是他的,和他在一起的那***死了。”
“一尸两命啊还是?
刚听大哥说那姑娘怀了孩子。”
商云桡倚门边不忘火上浇油。
一听还有这事,项德方才还担忧的心一下子蹭地上来一股火气:“什么?!
死小子一天到晚跑那种地方鬼混,仗着你娘管不到我不在家就干这种事!
今天不给你点颜色我叫你老子!”
说话间己经连拖带拽将项珈平带了出去,项德喊了一嗓子:“大元!
祠堂上家法去!”
“爹!
爹我不是故意的啊……娘救我啊!”
商晴抹着吓出来的泪,不理会儿子的求救,转而对商肆呈道谢:“今晚珈平的事麻烦大哥了,时候不早了,大哥早点休息。”
商肆呈摘了皮手套,连同军大衣一同脱下递给一旁孙叔:“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
不过这珈平确实该管管了。”
商晴应声离去,商肆呈转头看了眼大儿子:“遂安,跟我过来。”
商枫亭跟父亲去了后院主楼书房,就见父亲身边的赵姨己经备了热水和药物等候在此了。
他是解决完妓院的事父亲才赶过来的,没料到父亲竟然注意到了他的不对劲。
“子弹留里面了?”
商肆呈问。
商枫亭坐一旁脱了上衣:“应当是留在里面了。”
赵姨将消了毒的刀递过去:“先生,需要我帮忙吗?”
商肆呈道:“这血腥活你干不来,休息去吧。”
“是。”
赵姨离开了。
商肆呈将酒精擦上刀面,对着伤口就划了下去。
屋内一股血腥味渐渐弥漫开,商枫亭全程一言不发,忍着疼痛让父亲以粗暴简单的方式取出了留在肩背里的子弹。
“倒是能忍,明天看看,挺不住再去医院,今晚医院注定不太平。”
商肆呈将毛巾浸湿擦拭着伤口上血迹。
商枫亭思绪却飘远了:“爹,您觉得今晚北军在妓院闹这一通,是有意还是无意的?”
商肆呈不以为意:“你能问出这话就己经明了了,我们能看出来,军政部那些老奸巨猾的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一个个都装聋作哑罢了。
今晚这事,北军明面上说是抓敌特,真要能肯定怎么肯定追到租界就放弃了。
无非是他们想借着外军跟我们开战罢了,敌特就是个幌子。”
商枫亭默然。
“遂安,今晚之事,别让你二弟知道,他受了***指不定干出什么极端事来。”
商肆呈忽而道。
商枫亭却说:“他未必不会自己去查。”
“查到再论,这几天找人看着点他。”
“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