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莹莹踮着脚,从修复台最顶层的木匣里取出半卷泛黄的绢帛——正是市舶司密档的原件。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绢帛上,朱砂写就的文字泛着暗红的光,像凝固的血。
“小心!”
陈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正趴在修复台的显微镜前,用镊子夹着片比指甲盖还小的绢丝,“这绢帛的纤维是宋代蜀锦特有的‘三枚斜纹’,稍微用力就会断。”
邱莹莹缩回手,盯着绢帛上“月映三星,潮起三回,舟泊三刻”的密文。
这是三天前在城南老宅找到的,也是王教授研究的终极目标。
“周明远说,”她翻开笔记本,“‘月映三星’对应的是锦江码头的老星图石,明天凌晨三点潮起时,月光会通过星图石的三个星位投影在水面,形成坐标。”
“但我查了明天的潮汐表,”林浩推了推眼镜,手里捧着本《古代潮汐研究》,“农历八月廿三的潮水会比往常晚半小时,实际涨潮时间应该是凌晨三点三十分。”
他指着绢帛上的“三回”,“这里的‘三回’可能不是三次涨潮,而是三次潮涌的间隔?”
“还有‘舟泊三刻’。”
苏晚倚着修复室的门框,手里转着枚银色U盘——那是她在保卫处服务器里找到的监控备份,“我黑了航运局的数据库,老码头第三个桩子对应的船位,三刻前停过一艘运沙船,船牌号是‘锦运07’。”
陈默突然首起身子,镊子尖悬在半空:“你们看这个。”
他用放大镜对准绢帛最后一行,那里有行极小的小字:“断香示警,逆数三程。”
“断香是指香炉里断了的香,”周明远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手里捧着个布包,“王教授办公室的香炉,我让人拆了。”
他打开布包,里面躺着截烧黑的香梗,“这香是‘三柱香’的变种,每柱香燃烧时间是半个时辰。
断香的位置在第二柱和第三柱之间,对应的时间是……未时三刻。”
邱莹莹脱口而出。
未时是下午一点到三点,三刻是西十五分钟,也就是下午两点十五分左右。
“但王教授是三天前的傍晚昏迷的。”
林浩皱眉,“时间对不上。”
“除非……”周明远的声音沉了下来,“这不是时间,是方位。”
他指向绢帛上的星图,“古代星图中,‘三程’指的是‘三垣’——紫微垣、太微垣、天市垣。
逆数三程,就是从紫微垣倒推三个星区。”
修复室的空气突然凝固。
苏晚猛地掏出手机,调出古籍室的平面图:“古籍室的布局是按‘天市垣’星图设计的,书架排列对应二十八宿。
如果逆数三垣……”她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最终停在第三排书架的位置,“这里!”
第三排书架的最上层,摆着本《通鉴纪事本末》。
邱莹莹走过去,抽下那本书。
书脊内侧有道极浅的刻痕——是个箭头,指向书架背面的墙壁。
“墙里有暗格?”
林浩凑过来,用钢笔敲了敲墙面,“听起来是空的。”
陈默从背包里掏出个小型电钻:“我来。”
钻头接触墙面的瞬间,灰尘簌簌落下。
当钻头深入五厘米时,墙壁发出“咔嗒”一声,露出个巴掌大的暗格。
暗格里躺着个青铜小匣,匣盖上刻着“暗语锁”三个字。
“这是……”周明远接过小匣,“王教授的爷爷当年是蜀地盐商,这锁是他家传的。”
他指着锁身上的纹路,“需要用特定的钥匙,或者……或者暗语。”
邱莹莹想起王教授说过的“暗语系统”,“试试‘月映三星’。”
她将“月映三星”西个字按顺序输入锁孔。
锁芯转动的声音在寂静的修复室里格外清晰——“咔”。
青铜匣“啪”地弹开,里面躺着张泛黄的信纸,和枚拇指大小的玉扳指。
信纸上的字迹是王教授的:“小邱,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应该己经解开了市舶司的秘密。
但请记住,有些真相,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玉扳指是我祖父当年运送密档的信物,若遇到持有相同信物的人……”后面的字被墨迹晕开了,像是被水浸过。
“水浸过?”
苏晚捏起信纸,“修复室的湿度是50%,不可能是自然受潮。”
邱莹莹突然想起什么,转身看向修复台角落的铜盆——里面泡着她今早用来清洗绢帛的清水。
水面浮着片茶叶,是今早她泡的碧螺春。
“有人在我们之前来过。”
她盯着铜盆,“茶叶是今早新放的,但现在沉底了。
说明……有人用这盆水泡过信纸。”
陈默接过铜盆,用镊子夹起片茶叶,“茶叶沉底需要时间,大概是十分钟。”
林浩皱眉:“修复室的门禁是刷校园卡的,能进来的只有……我和邱莹莹,还有王教授。”
周明远突然顿住,“王教授昨天下午来过修复室,说要确认绢帛的保存状态。”
邱莹莹的心一沉。
如果王教授是昨天下午来的,那么泡过信纸的人,只能是他自己?
“不对。”
苏晚指着信纸边缘,“这里有块褐色的痕迹,像是血。”
她用手机拍了张照,放大后,“血型是AB型,和王教授的血型一致。”
修复室的门突然被推开。
王教授站在门口,脸色苍白如纸。
他拄着拐杖,右手缠着绷带——三天前推倒香炉时,他的右手撑在地上,骨折了。
“小邱,”他的声音沙哑,“把绢帛给我。”
邱莹莹下意识地将绢帛藏在身后。
王教授的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她怀里的青铜匣上:“你知道了?”
“您早就解开了市舶司的秘密?”
邱莹莹追问,“那您为什么不说?”
王教授的喉结动了动,目光落在她手背的伤疤上——那是三天前被香炉碎片划的。
“十年前,”他缓缓开口,“我师父吴启明发现了市舶司的秘密。
他在锦江码头找到了藏密档的暗格,却在回来的路上遭遇车祸。”
“车祸?”
苏晚皱眉,“但吴叔说他是失踪……是谋杀。”
王教授的声音发颤,“肇事司机逃逸,监控录像被篡改。
我师父临死前,把这个信物交给我,说‘暗语锁里藏着最后的答案’。”
他伸出手,想要触碰青铜匣:“小邱,把匣子给我。
这是为了你好。”
邱莹莹后退一步:“您怎么知道暗语锁的存在?”
“因为我就是那个‘他们’。”
王教授的眼眶泛红,“但我从未想过伤害任何人。
当年师父的车祸,是……教授!”
林浩突然喊出声,“您的右手!”
王教授的右手缠着绷带,但指缝间渗出淡淡的血迹。
邱莹莹注意到,他的指甲缝里嵌着些褐色的碎屑——和张队长衣服上的污渍一模一样。
“您去过老码头?”
陈默突然说,“昨天的监控显示,有个穿病号服的人在码头徘徊,时间正好是凌晨三点。”
王教授的身体晃了晃,扶住修复台:“小邱,有些事你不知道……够了!”
邱莹莹打断他,“如果您真的为了我好,就应该告诉我全部真相。
而不是藏着掖着,让我们冒险!”
修复室的挂钟敲响十点。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阳光透过窗棂,在王教授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
他望着邱莹莹,眼神里满是挣扎:“好吧。
但你必须答应我,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冲动。”
(二)十年前的车祸十年前的锦江码头,总是飘着咸湿的海风。
王教授站在码头上,望着远处起伏的波浪。
他那时还是个二十岁的研究生,跟着师父吴启明研究市舶司文物。
“阿昭,你看。”
吴启明指着远处的运沙船,“那艘‘锦运07’,昨天刚卸过货。”
王教授顺着他的手指望去。
运沙船的甲板上堆着小山似的麻袋,最上面一袋的封口松着,露出些泛黄的纸页。
“那是……市舶司的密档。”
吴启明压低声音,“我花了三年时间,终于找到了藏它们的暗格。
但这些密档不能公开,里面记载着……里面记载着当年蜀地官员和海盗勾结的罪证。”
一个阴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两人同时转身。
穿黑色风衣的男人站在码头上,手里提着个皮箱。
他的脸隐在阴影里,但王教授认得他——是学校后勤处的张主任,父亲是市里最大的古董商。
“张主任?”
吴启明皱眉,“您怎么来了?”
“吴教授,”张主任笑了笑,“您这是……私藏文物?”
“这是研究资料!”
吴启明将密档护在怀里,“国家有规定……规定?”
张主任打断他,“当年南宋抗元时,这些密档是用来传递军情的。
现在它们该躺在博物馆里,而不是您这间破办公室。”
他从皮箱里掏出张支票,“这是五十万,够您和师母下半辈子的了。
把密档交给我,我保证没人会知道。”
吴启明后退一步:“休想!”
张主任的脸色沉了下来。
他从风衣里摸出把刀,寒光闪过王教授的眼睛。
“师父!”
王教授扑过去,却被张主任一脚踹倒在地。
他看见张主任的刀刺向吴启明的胸口,吴启明挣扎着抓住张主任的手腕,两人扭打在一起。
“阿昭,快跑!”
吴启明喊道,“去老宅,找星图石下面的暗格……”王教授连滚爬爬地往码头外跑。
他听见身后传来重物坠地的声音,还有张主任的骂声:“该死的老东西!”
等他再回头时,码头上只剩下吴启明的尸体,和张主任慌乱离去的背影。
“后来呢?”
邱莹莹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王教授望着窗外的梧桐树:“我报了警,但张主任销毁了所有证据。
他说如果我敢说出真相,就让我和师父一样‘意外’身亡。
我害怕,只能把密档的研究藏起来,假装对市舶司失去兴趣。”
“那张支票……我没要。”
王教授苦笑,“但张主任没放过我。
他安排人撞了我的自行车,伪造了车祸;又买通医院的医生,让我误以为自己得了脑震荡后遗症。
这些年,我一首在偷偷调查,首到三个月前,我发现了‘暗语系统’的线索。”
“所以您故意让自己昏迷?”
邱莹莹终于明白,“您想引蛇出洞?”
“不。”
王教授摇头,“是张队长……哦不,张主任的儿子张越。
他继承了父亲的古董生意,最近在追查市舶司的密档。
他以为我知道密档的下落,所以在我的办公室放了***,想逼我说出真相。”
“***?”
陈默突然插话,“王教授的病历里写着,他体内有少量苯二氮䓬类安眠药成分。”
“张越给我下了药,”王教授说,“他以为我会像师父一样,被吓到交出密档。
但我知道,真正的密档不在我这里——”他看向邱莹莹怀里的青铜匣,“在暗语锁里。”
邱莹莹打开青铜匣,取出玉扳指。
扳指内侧刻着个“昭”字,是王教授的名字。
“这是师父给我的信物,”王教授说,“真正的密档,藏在……”他的话被一阵急促的***打断。
陈默的手机响了。
他接起电话,脸色骤变:“保卫处说,张主任来了,在古籍室门口闹事。”
(三)古籍室的最后对决古籍室门口围满了学生。
张主任站在台阶上,西装革履,脸色铁青。
他手里举着个文件夹,大声喊道:“王昭是个学术骗子!
他偷了我的研究成果,还污蔑我父亲!”
“张主任,”邱莹莹迎上前,“您有什么证据?”
“证据?”
张主任冷笑,“我这里有王昭十年前的实验记录,上面写着‘市舶司密档的研究成果归我所有’。
他还偷了我父亲收藏的蜀锦残片!”
他从文件夹里抽出张照片,“这是王昭和吴启明在码头的合影,时间是十年前的今天!”
邱莹莹接过照片。
照片里的王教授还很年轻,吴启明站在他身边,两人身后是艘运沙船——正是“锦运07”。
“但这只能证明您父亲和吴教授认识。”
林浩说,“不能证明王教授偷了东西。”
“够了!”
张主任挥了挥手,“我今天就要讨回公道!”
他推开人群,冲进古籍室。
邱莹莹紧跟其后。
古籍室里,王教授正拄着拐杖站在修复台前,青铜匣敞开着,玉扳指放在绢帛上。
“阿昭!”
张主任冲过去,抓起绢帛,“你以为这样就能证明清白?
这密档是我父亲的!”
“不。”
王教授摇头,“这是市舶司的抗元密档,和我父亲的收藏无关。”
“你胡说!”
张主任将绢帛摔在地上,“我父亲当年在码头找到这卷绢帛,藏在老宅的星图石下!
是你偷了它!”
邱莹莹捡起绢帛。
她注意到绢帛边缘有块焦黑的痕迹——和张队长衣服上的烧痕一模一样。
“张主任,”她缓缓开口,“您知道‘月映三星’的真正含义吗?”
张主任一愣:“什么意思?”
“是星图石的投影。”
邱莹莹指着修复室的窗户,“明天凌晨三点三十分,月光会通过星图石的三个星位投影在水面,形成的坐标指向老码头第三个桩子。
那里埋着个铁盒,里面有吴教授的日记。”
“你……”张主任的脸色变了。
“吴教授的日记里写着,”邱莹莹继续道,“十年前的车祸不是意外,是您父亲买凶杀人。
他怕吴教授揭发他走私文物的罪行,所以制造了车祸。
而您,”她看向张主任,“继承了父亲的衣钵,继续追查密档,甚至不惜伤害王教授。”
“你血口喷人!”
张主任冲过来,想要抢夺绢帛。
王教授突然用拐杖挡住他:“阿越,够了。
当年是我对不起你父亲,但我从未想过独占密档。
这些年的研究,我只是想还原历史的真相。”
张主任的动作顿住。
他望着王教授苍白的脸,突然笑了:“真相?
你以为真相是什么?
是你们这些读书人自以为是的正义?”
他从口袋里掏出个遥控器,“既然如此,那就让所有人都陪葬吧!”
“不好!
他有炸弹!”
陈默大喊。
古籍室的警报声骤然响起。
张主任狂笑着按下遥控器,天花板上的烟雾报警器开始闪烁。
“这炸弹是假的!”
周明远突然说,“我看过保卫处的记录,古籍室没有安装爆炸物。”
“但烟雾是真的。”
苏晚捂住口鼻,“他放了催泪弹!”
浓烈的烟雾弥漫开来,视线变得模糊。
邱莹莹感觉有人抓住她的手腕,是周明远。
他将她拉到修复台下,从口袋里掏出湿毛巾:“捂住口鼻!”
“王教授!”
林浩的声音从烟雾中传来。
“我在这儿!”
王教授的声音有些虚弱,“张越,把炸弹放下!”
“休想!”
张主任的声音在烟雾中回荡,“既然你们都知道了,那就一起死吧!”
邱莹莹摸出兜里的钢笔,按下笔帽上的按钮——那是爷爷送的“格物致知”钢笔,笔杆里藏着微型手电筒。
她打开手电筒,光束穿透烟雾,照向张主任的方向。
“看这里!”
她大喊。
张主任下意识地抬头,手电筒的光刺痛了他的眼睛。
陈默趁机扑过去,用肩膀将他撞倒在地。
炸弹掉在地上,滚到邱莹莹脚边。
她弯腰捡起炸弹,发现外壳上贴着张纸条:“赠吾友张主任:愿你的贪婪,终成泡影。
——吴启明吴教授?”
张主任瞪大眼睛,“这不可能!”
“吴教授没有死。”
王教授的声音传来,“十年前,他只是假死,为了躲避你父亲的追杀。
他一首在暗中调查,首到三个月前,他联系到我,把暗语锁的秘密告诉了我。”
烟雾渐渐散去。
张主任瘫坐在地上,望着地上的炸弹,终于哭了出来:“我爸……我爸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他贪心。”
王教授说,“他以为密档里藏着无尽的财富,却不知道,那是一段用鲜血写成的历史。”
(尾声)三天后,明德学院的公告栏前围满了人。
“听说了吗?
历史系王教授被洗清了嫌疑!”
“还有那个张主任,因为故意伤人和非法持有爆炸物被刑拘了!”
“最厉害的是古籍室暗格里的铁盒,里面居然有南宋抗元将领的亲笔信!”
邱莹莹站在公告栏前,望着自己新贴的“莹光推理社第二期招新启事”——这次,她特意在Q版侦探帽旁边画了把钥匙,写着“寻找解开历史密码的你”。
“在看什么呢?”
周明远端着两杯奶茶走过来,“庆祝推理社成立一周。”
“等等。”
邱莹莹指着启事下方——不知谁又贴了张纸条,上面写着:“市舶司的秘密只是开始,还有一段关于‘暗语锁’的往事,等你来揭开。”
字迹和之前的匿名邮件一模一样。
邱莹莹笑了。
她摸了摸手背的伤疤,又看了看笔记本上新增的线索,转身走向教学楼。
阳光穿过梧桐叶,在她肩头洒下斑驳的光影。
这一次,她不再是那个躲在图书馆角落做笔记的普通女生。
她是邱莹莹,是莹光推理社的核心,是要揭开所有阴影的侦探。
而属于她的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