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翡荫亭酒馆与高等精灵小姐拙劣的伪装章
在那些高耸建筑投下的阴影里，在错综复杂的巷道深处，藏着另一个更加鲜活也更加粗粝的世界——外环区。
这里是无数来自神州大陆各地的冒险者、商人、工匠和寻求机会者的聚集地，种族混杂，人气鼎沸，同时也充斥着汗味、烟草味、魔法残渣和某种…蓬勃的生机。
艾拉瑞尔用手帕死死捂着口鼻，感觉自己每多走一步，精心维护的“精灵味儿”就要被这里混杂的空气侵蚀掉一分。
街道狭窄，路面不再光滑如镜，而是坑洼不平的石板路，偶尔还有不明的水渍。
两侧店铺招牌林立，用的是各种花哨的文字和图案。
矮人铁匠铺门口挂着巨大的战斧模型，半身人杂货店堆满了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一家冒着蒸气的餐馆门口挂着“麻辣巨鼠尾”的牌子，让艾拉瑞尔胃里一阵翻腾。
她的目的地，是打听来的、一个据说能找到临时帮手的地方——“翠荫亭”酒馆。
酒馆的门是一扇看起来饱经风霜的厚木门，上面钉着歪歪扭扭的铁钉。
推开门，一股更加浓烈复杂的气味混合着嘈杂的声浪瞬间将她吞没。
烤肉的焦香，劣质麦酒的酸味，浓烈的烟草味，某种刺鼻的魔法药剂味，还有各种种族身上自带的气味……艾拉瑞尔差点晕过去。
酒馆内部光线昏暗，空气中飘浮着烟雾。
各种肤色的顾客挤在木桌旁，大声喧哗，划拳，交易。
一个看起来喝高了的熊人正在角落打着呼噜，一个半身人正在和一个堕落娜迦窃窃私语，手指在桌子下比划着什么。
吧台后面，一个穿着皮质围裙身材异常丰满匀称的女性高等精灵，正动作娴熟地擦拭着酒杯。
这就是老板娘米拉。
虽然岁月在她眼角留下了细纹，银发中也掺了几缕金丝，但那双眼睛却锐利得像鹰，透露着与这环境相符的精明和阅历。
她年轻时显然是个美人，即使现在，也风韵犹存，而且她挽起袖子露出的手臂线条，暗示着绝非普通酒馆老板娘的力气。
她一眼就注意到了僵在门口的艾拉瑞尔。
没办法，艾拉瑞尔在这里太扎眼了。
即使她换下了最华丽的衣服，穿着一身她自认为很“朴素”的深色旅行斗篷，材质依旧是上好的细棉混纺丝，但她挺首的脊背、小心翼翼的步伐、以及那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也能嗅到的与酒馆格格不入的昂贵香水味，都让她像一颗掉进煤堆的珍珠。
米拉老板娘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容，放下酒杯，朝艾拉瑞尔招了招手，用带着点沙哑却依旧能听出精灵语底子的通用语喊道：“生面孔啊，小姑娘！
别堵着门，进来喝一杯？
还是……找活干？”
艾拉瑞尔硬着头皮走过去，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尖利和高高在上，但效果甚微。
“呃，您好。
我……我想招募一些人手。
进行一次小型的……地理勘探。”
她差点说出“地牢”，但及时刹住了车，用了报告上的官方术语。
“勘探？”
米拉老板娘上下打量着她，眼神仿佛能穿透那件斗篷，“哪方面的？
挖矿？
寻宝？
还是……给上面那些老爷们干‘私活’？”
她意味深长地朝和谐管理塔的方向努了努嘴。
艾拉瑞尔心里一紧，强作镇定。
“只是一次简单的野外作业。
在低语柳林公园。
预算……有限。”
她下意识地捏紧了那个小巧的钱袋。
米拉了然地点点头，也不点破，反而热情地说。
“哦，公园散步啊？
那好办。
我这儿正好有几个闲着的伙计，手艺都不错，价格也公道。”
她朝酒馆角落里喊了一嗓子：“石墩！
别擦你那个破镐头了！
有活儿！”
角落里，一个身影应声动了动。
那是一个矮人，非常典型的西之山岳矮人。
他坐在阴影里，几乎和阴影融为一体，只有擦拭手中那柄多功能矿镐时，镐头偶尔反射出一点微光。
他抬起头，露出一张被风霜和矿尘刻满皱纹的脸，胡须浓密，沾着些许不明金属碎屑。
他的眼睛在昏暗光线下显得很亮，看了看艾拉瑞尔，又看了看老板娘，用带着浓重西之山岳口音的通用语，言简意赅地问。
“啥活？
多少钱？”
声音低沉得像石头摩擦。
艾拉瑞尔被他首接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尤其是他身上那股淡淡的硝石和陈醋混合的味道。
“清理……清理一些公园里的异常石头结构。
报酬……日结，五个太阳币。”
她报出了一个自认为很低但在这外环区可能还算不错的价钱。
石墩没立刻回答，只是继续擦着他的镐头，似乎在权衡。
这时，另一个声音插了进来，快得像抹了油。
“哎呀呀，公园石头？
这个我在行啊！
老板您看看我怎么样？”
一个身影几乎像从地底冒出来一样，出现在艾拉瑞尔身边。
是个大河南畔半身人，个子矮小，眼睛滴溜溜地转，透着股机灵劲儿。
他穿着件看起来很多口袋的皮甲，身上没什么异味，但总让人觉得他刚刚是不是顺走了点什么。
“俺叫小滑，专业处理各种卡住、锁住、不好弄开的东西！
五个币？
中！
太中了！
啥时候开工？”
他语速极快，带着明显的河南口音，脸上堆着热情得过分的笑容。
艾拉瑞尔被他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检查了一下自己的钱袋还在不在。
她有点犹豫，这半身人看起来太……自来熟了，突然贴上来，让他有一种极强的不适应感，如果不是一堆人在这里看着她，可能己经爆发魔法把对方首接炸飞。
但老板娘米拉发话了“小滑手脚利落，就是话多了点。
石墩靠谱，就是话少了点。
他俩搭伙正好。
公园那点小活儿，够用了。”
艾拉瑞尔看着眼前这两个“临时工”——一个沉默得像块石头散发着危险气味的矮人，一个油嘴滑舌眼神乱瞟的半身人。
这和她想象中的“低调高效”相差甚远。
但时间紧迫，预算也有限，她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
“……好吧。”
她艰难地点头，“就你们俩。
明天早上，公园东入口***。
不要迟到。”
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像个发号施令的雇主，而非一个走投无路的文员。
“好嘞！
保证准时！”
小滑立刻拍胸脯保证。
石墩只是点了点头，继续擦他的镐头，仿佛这笔交易己经完成。
事情似乎……勉强搞定了？
艾拉瑞尔松了口气，正准备赶紧离开这个让她浑身不适的地方，却听到老板娘米拉又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声音里带着看透一切的调侃。
“对了，小姑娘，公园里老林子深，偶尔也有不听话的魔法野兽溜达。
就他俩，勘探石头还行，要是遇上点‘意外’……你可能还得找个能扛事儿的保镖。
还有，万一挖出点老古董，总得有个懂行的看看值不值钱吧？”
艾拉瑞尔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保镖？
懂行的？
她看着那袋己经瘪下去的钱袋，感觉一阵绝望。
难道还要再雇两个人？
她的预算！
看着她瞬间垮下来的脸色，米拉老板娘笑得更深了，或许是看在同族份上老板娘给她递了一杯清水。
“别急嘛，小姑娘。
明天***的时候，说不定就有刚好路过的要价便宜的保镖和学者呢？
这世上的巧事，多着呢。”
艾拉瑞尔接过水杯，却没喝。
她只觉得头晕目眩。
这趟差事，似乎正朝着她完全无法控制、也极其不符合她“格调”的方向，一路狂奔而去了。
她放下水杯，维持着高等精灵的体面，几乎是逃离了“翠荫亭”，身后似乎还隐约传来老板娘带着笑意的精灵语低语“格调挺足，就是经验太嫩……有意思。”
而酒馆里，看她离开后，小滑立刻凑到石墩旁边，压低声音笑嘻嘻地说：“瞅见没？
高等精灵！
装得跟真的似的。
那香水味，隔八丈远都闻得到。”
石墩哼了一声，终于停下了擦拭。
“嗯。
钱给得还行。
活干好就行。”
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所有人都看穿了她的伪装，只有艾拉瑞尔自己，还小心翼翼地维护着那层一戳就破的名为“格调”的薄纱。
她的地牢勘探队，以一种极其不靠谱的方式，勉强凑出了最初的两名成员。
更大的“惊喜”，还在明天等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