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点砸在生锈的栏杆上,声音像密集的子弹。王城奋浑身湿透,昂贵的西装紧贴在身上,冰冷刺骨,却比不上他此刻心头的寒意万分之一。他站在那扇斑驳的旧铁门前,看着门后那张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李小花。
她曾经的眼睛像盛满星光的湖泊,此刻却只剩一片沉寂的死水,映不出他丝毫狼狈的影子。雨水顺着他的发梢、下颌,滴落在积水的门槛。
“小花…” 他的声音嘶哑,被雨声吞没大半,“我都知道了…是蓝雅…是她做的局…”
忏悔的话语像滚烫的烙铁,烫着他的喉咙。他诉说着自己的愚蠢、盲目,诉说着那迟来的、被阴谋遮蔽的爱意。他祈求原谅,像个溺水者抓住最后的浮木。
李小花静静地听着。雨水混着泪水,在她脸上无声滑落。她看着这个曾让她仰望如神祇,又亲手将她推入深渊的男人。他的痛苦是真的,她知道。但有些裂痕,深可见骨,再多的雨水也冲刷不净。她手中握着一把旧伞,却没有撑开。
空气里飘着饯别宴特有的味道,混合着高级餐厅的香氛、食物的余温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水晶吊灯的光线柔和地洒下来,落在王城奋挺括的西装肩线上。
他坐在主位,背脊笔直,像一柄即将出鞘的剑。酒杯在他指间轻轻转动,琥珀色的液体折射出冷静的光。
他谈论着即将赴任的“龙腾集团”,谈论着那个名为“章丘”的强劲对手,谈论着战略、布局、市场份额。
每一个词都精准、务实,带着金属般的冷硬质感。这是他的战场,他的王国,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像探照灯一样聚焦在未来的版图上。
“王总,这个送给你。”
一个清脆的声音切开了略显凝重的空气。
李小花像一株突然闯入温室的向日葵,带着毫无阴霾的笑容,把一个小巧的礼盒推到他面前。
她今天穿了条颜色鲜亮的裙子,头发随意扎着,几缕不听话的发丝垂在颊边,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祝你到龙腾旗开得胜,把那个‘章丘’打得落花流水。”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里面盛满了纯粹的、毫无保留的崇拜和祝福,像夏日正午的阳光,毫无遮拦地倾泻下来。
王城奋被打断了思路,眉头下意识地微蹙。
他抬眼,目光撞进那片毫无杂质的阳光里。
那过于直白的热情和毫无城府的信任,像一阵意外的暖风,吹散了他眉宇间凝结的冰霜。
紧绷的嘴角难以察觉地松弛了一下,甚至向上弯起一个极淡的弧度。
那不是一个上司对下属的公式化微笑,更像是一种被纯粹生命力短暂感染的放松。
“谢谢,小花。”
他的声音比平时温和了一丝,虽然依旧简短,却少了些金属的冷意。
他接过盒子,指尖无意间擦过她微凉的手背。
这个细微的互动,像一根无形的针,精准地刺入了坐在李小花旁边的蓝雅眼中。
她一直安静地坐着,像一幅精心装裱的工笔画。
浅色套裙一丝不苟,长发柔顺地挽在脑后,露出白皙纤长的脖颈。
她手中捏着餐巾一角,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她看着王城奋脸上那抹罕见的柔和,看着李小花因为那声温和的“谢谢”而瞬间绽放的、更加灿烂的笑容,看着李小花眼中那几乎要溢出来的、对王城奋的仰慕光芒。
蓝雅的心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
那是一种混杂着酸楚、苦涩和某种尖锐刺痛的感觉。
她端起面前的水杯,小口啜饮,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浇不灭心底那簇骤然升腾的火焰。
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掩盖了瞬间翻涌的暗流。
再抬眼时,脸上已经恢复了惯有的、恰到好处的温婉笑意。
“王总,”蓝雅的声音轻柔得像羽毛拂过,“您明天早上的航班是八点十五分,我已经把登机牌和行程单打印好,放在您助理那里了。另外,龙腾那边接机的张经理联系方式也确认过了。”
她语速平稳,条理清晰,每一个细节都处理得滴水不漏,完美地扮演着那个细心周到、不可或缺的后勤角色。
王城奋的目光果然被吸引过来,带着公事公办的赞许。
“辛苦了,蓝雅。安排得很好。”
他的感谢礼貌而疏离,像在评价一份合格的报告。
那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不到一秒,便又自然而然地转向了正兴奋地跟旁边同事描述王城奋在之前某个项目中如何力挽狂澜的李小花。
李小花手舞足蹈,脸颊因为激动而泛红,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