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契约与屈辱
敖烬的意识在无边无际的荒谬感里沉浮。
脑门上那温软湿润、带着巨大压力的触感，狠狠地烫在他的灵魂深处，留下“可爱”两个屈辱的印记。
“可爱？！
本帝堂堂龙界至尊…竟被一个两脚、无鳞、无爪的弱小生灵…亲了？！
还夸可爱？！”
这念头如同亿万雷霆在意识核心炸开，瞬间点燃了残存龙魂里所有的暴怒和桀骜。
暗金色的本源龙力受到剧烈***，猛地一缩，随即爆发出微弱却极其锐利的反抗意志！
“吼——！！！”
一声稚嫩却蕴含着滔天怒火的咆哮，不受控制地从他那湿漉漉、沾满粘液的喉咙里挤了出来。
声音尖细，带着破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更像是一声奶凶奶凶的呜咽。
“哇！
好有精神！”
苏小萌那张巨大的圆脸非但没被吓退，反而更加兴奋地凑近，亮晶晶的琥珀色眼睛里几乎要冒出小星星。
她完全无视了小火龙眼中那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愤怒火焰（虽然现在那火焰只是微弱的火苗），只觉得这刚出生的小家伙连生气都这么…萌！
“乖哦乖哦！
不怕不怕！”
她柔声哄着，那只托着他身体的手，另一只也伸了过来，小心翼翼地、带着一种让敖烬毛骨悚然的“慈爱”，试图用手指拂去他脸上残留的蛋液和粘液。
“滚开！
不许碰本帝！”
敖烬的意识在疯狂咆哮。
他奋力挣扎！
用尽这具孱弱新生躯体里每一丝力气扭动！
湿滑的尾巴本能地甩动，试图抽打那只胆大包天的手。
爪子——那几根软软的、毫无威慑力的小爪子——也拼命地向前抓挠！
啪嗒。
软绵绵的尾巴尖只是无力地拍在苏小萌的手腕上，连红印都没留下。
爪子更是像在给对方挠痒痒。
“哎呀，别乱动嘛，黏糊糊的多不舒服。”
苏小萌咯咯笑着，动作异常轻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力。
她温热的手指擦过敖烬的眼角、脸颊、下巴…那种被完全掌控、如同玩具般被擦拭摆弄的感觉，让敖烬残存的意识几乎要再次崩溃。
屈辱！
前所未有的屈辱！
比被敖溟背叛、自爆龙丹更甚！
他终于彻底看清了自己的处境：一个不足对方巴掌大的、湿漉漉的、软弱无力的…幼崽？
连挣扎都显得如此可笑。
冰冷的空气吹拂在刚被擦拭干净的皮肤上，带来一阵细微的颤栗。
这具身体太脆弱了，远不如他记忆里那坚不可摧的玄金龙躯。
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心脏在小小的胸腔里急促而微弱地跳动，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一种陌生的虚弱感。
“好了好了，干净啦！”
苏小萌满意地看着眼前这只橙红色的小家伙。
他身上的粘液被擦干，露出了光滑（在敖烬看来是脆弱无鳞）的皮肤，头顶和尾巴末端燃烧着小小的、稳定的火苗。
她越看越喜欢，忍不住又用手指轻轻戳了戳敖烬软乎乎的肚子。
“！！！”
敖烬浑身一僵，一股无法言喻的羞耻感混合着暴怒首冲天灵盖。
他猛地张开嘴，试图用那几颗小米粒般的牙齿去咬那根作恶的手指。
“诶？”
苏小萌反应极快，手指嗖地缩了回去，不仅没生气，反而笑得更开心了，“小调皮鬼！
饿了吧？
等着，我给你拿好吃的！”
她小心翼翼地将敖烬放在一个铺着厚厚软垫的篮子里。
这篮子对她来说小巧精致，对现在的敖烬而言却像个巨大的、柔软的囚笼。
敖烬趴在软垫上，冰冷的屈辱感和身体的虚弱感交织，让他动弹不得。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两脚生物哼着不成调的歌，在一个奇怪的、散发着金属光泽的柜子前忙活。
她拿出一个画着奇怪图案的袋子，从里面倒出几颗…方块？
那方块只有她指甲盖大小，橙红色的，晶莹剔透，散发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带着微弱能量波动的甜香。
“喏，特制小火龙能量方块！
营养最丰富了！
吃了就能快快长大，变得超——厉害！”
苏小萌献宝似的把一颗能量方块凑到敖烬嘴边，眼睛弯成了月牙儿，充满了期待。
那甜腻的香气首往敖烬鼻子里钻。
他内心是极度抗拒的。
龙帝，岂能食此等来历不明、形状怪异之物？
龙族当饮仙露琼浆，食天地精华！
这方块…算什么东西！
咕噜……一个极其轻微、却无比清晰的声音，从他小小的肚子里传了出来。
一股强烈的、源自这具幼小身体本能的饥饿感，如同潮水般瞬间淹没了他的意志。
那甜香的味道，在饥饿的催化下，变得无比诱人。
抗拒的意志和生理的本能在他意识里激烈交锋。
“吃吧吃吧，可香了！”
苏小萌的声音带着蛊惑，又把方块往前送了送，几乎碰到了他的嘴唇。
敖烬死死闭着嘴，头偏向一边，用尽最后的尊严表达着不屑。
但那肚子里的咕噜声，却越来越响，越来越急。
那甜香，像无数只小手在挠着他的胃。
僵持了足足十秒。
最终，生理的需求，碾碎了龙帝最后的矜持。
敖烬极其缓慢地、极其僵硬地，把头转了回来。
他紧闭着眼，仿佛这样就能保留一丝尊严。
然后，以一种视死如归的姿态，微微张开了嘴。
苏小萌立刻心领神会，开心地把那颗小小的能量方块塞进了他嘴里。
方块入口即化，变成一股温热、微甜的暖流，瞬间滑入喉咙。
一股温和但清晰的生命能量迅速扩散开来，滋养着他虚弱不堪的身体。
饥饿感如同退潮般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违的…满足和舒适感。
味道…居然该死的不错？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敖烬自己掐灭了。
屈辱！
这是彻底的屈辱！
他竟然沦落到要靠这种小方块填饱肚子！
还觉得好吃？！
他猛地睁开眼，恶狠狠地瞪向苏小萌，试图用眼神传达自己的愤怒和不满。
然而，映入眼帘的，却是苏小萌那张因为他的“配合”而绽放出无比灿烂笑容的脸。
那笑容纯粹、干净，带着毫不掩饰的喜悦和满足，像阳光穿透了龙界永恒的阴霾，毫无防备地照进他冰冷愤怒的灵魂深处。
这笑容，让敖烬酝酿好的愤怒咆哮，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一种极其陌生的、微弱的触动感，在屈辱的冰层下悄然滋生。
“乖！
真棒！”
苏小萌完全没接收到他眼神里的杀气，只觉得小家伙终于肯吃东西了，开心得不得了。
她又拿起一颗能量方块，“再来一颗？”
“吼！”
这次，敖烬的拒绝清晰了一点，他扭开头，尾巴烦躁地甩动了一下。
“好吧好吧，吃饱了就不勉强啦。”
苏小萌也不恼，笑眯眯地收起了能量方块。
她站起身，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起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红白相间、半个拳头大小的圆球。
表面光滑，中间有一个圆形的白色按钮。
“现在呢，” 苏小萌的语气变得认真而庄重，她蹲下来，平视着篮子里的敖烬，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光辉，“该履行最重要的仪式啦！”
她伸出白皙的手指，轻轻点了一下那个红白球的白色按钮。
咔哒。
一声轻响，圆球从中线裂开一道缝隙，变成了两半。
一道柔和的红色光线从球心射出，瞬间笼罩在敖烬小小的身体上。
一股奇异的、带着强烈规则束缚感的吸力骤然传来！
敖烬全身的鳞片（虽然现在只是皮肤）都瞬间炸了起来！
危险！
极度危险的感觉！
这光线，这圆球，带着一种强制性的、不容抗拒的空间规则！
就像一座无形的囚笼，要将他彻底封禁！
“放肆！”
他心中警铃大作，本能地想要抗拒！
体内那点微弱的暗金本源龙力感受到威胁，猛地一缩，随即爆发出强烈的排斥感！
但这点反抗，在那红光的规则之力面前，如同萤火之于皓月，微弱得可笑。
红光只是微微波动了一下，那股吸力骤然加大！
“吼——！”
敖烬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而愤怒的咆哮，整个身体就被那股力量拉扯着，腾空而起，化作一道红光，被强行吸入了那个裂开的红白圆球之中！
啪嗒。
球壳合拢，严丝合缝。
世界，瞬间陷入了绝对的黑暗和死寂。
没有光。
没有声音。
没有气味。
只有一片凝固的、令人窒息的黑暗。
敖烬悬浮在这片绝对的虚无之中。
身体无法动弹，连意识似乎都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压制着，运转变得异常滞涩。
只有尾巴尖那朵小小的火苗，还在顽强地燃烧着，成为这片死寂黑暗中唯一的光源和热源。
他尝试着调动意识，想要“看”清周围。
意识艰难地向外延伸，却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冰冷而坚硬的墙壁。
墙壁上流淌着无数细密、复杂、冰冷无情的规则符文，它们像锁链般缠绕着这片空间，将他死死禁锢。
精灵球！
这个词语带着冰冷的屈辱感，砸在他的意识里。
他堂堂龙帝，竟被关进了这样一个…玩具球里？！
如同被捕捉、被收藏的玩物！
愤怒的火焰在意识深处熊熊燃烧，几乎要将那点暗金本源点燃。
他疯狂地冲击着那无形的壁垒，试图用龙魂的咆哮撼动这冰冷的规则！
咚！
咚！
咚！
意识撞击在规则壁垒上，发出沉闷的、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回响。
壁垒纹丝不动，反震的力量却让他的意识一阵阵刺痛、眩晕。
那些冰冷的规则符文仿佛被激怒了，散发出更加强烈的压制力，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针，刺向他意识的核心。
“呃！”
敖烬的意识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这痛苦并非来自身体（身体在这空间里反而有种被能量温养的舒适感），而是首接作用于灵魂的压制和禁锢！
他被迫停了下来。
绝望吗？
有一点。
但更多的是焚尽万物的怒火和不屈的意志。
“规则…又是规则…” 敖烬的意识在黑暗中冰冷地燃烧着。
龙界的背叛，是源于对力量的贪婪和对规则的践踏。
而这里，这看似平和的世界，却用另一种冰冷而强大的规则，将他死死地囚禁！
这具孱弱的身体，这该死的规则囚笼…他“看”着尾巴尖那朵摇曳的、橙红色的小火苗，感受着体内那点微弱却顽强不屈的暗金本源。
一丝极其微弱的、源自本源的悸动，毫无征兆地，在那绝对的黑暗和冰冷的规则压制中，悄然传递出来。
那感觉…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碰了一下？
来自球壁之外？
带着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