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校服第二颗纽扣松着，露出锁骨处淡青色的血管——那是昨夜在医院陪床时，母亲输液管压出来的印子。
可此刻她的眼睛亮得反常，像被月光淬过的玻璃珠，扫过教室后排那堆总被她当作掩体的空课桌时，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温南乔？”
坐在第三排的课代表小芸抱着作业本抬头，铅笔在登记册上戳出个小坑，“你...今天来得比我还早？”
温南乔把练习册轻轻搁在自己座位上——靠窗倒数第二排，从前总落着灰的桌面己经被她用湿巾擦得发亮。
她低头翻出数学课本，指尖划过书页时带起细碎的沙沙声：“嗯，想...补补之前的课。”
小芸张了张嘴，没再追问。
这个总缩在教室角落、连收作业都要绕着走的温南乔，此刻正把课本摊开在晨光里，发梢沾着点露水，在风里晃出毛茸茸的弧度。
书页翻到函数章节，温南乔的笔尖悬在例题上方。
从前那些像乱麻似的公式，此刻竟在她脑子里自动连成了线。
她鬼使神差地写下第一步推导，再抬头时，草稿纸上己经爬满了算式，最后得出的答案与参考答案分毫不差。
“唰”地一声，她捂住嘴。
心跳声在耳里震得发疼——这是她第一次，不用盯着别人的作业本抄，自己解出了一道综合题。
“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刺耳的女声像根针，扎破了教室里的晨读声。
林悦儿踩着细跟鞋晃过来，白色校裙下的小腿绷得笔首。
她手里转着珍珠发卡，发卡在温南乔的练习册上投下细长的影子：“温同学今天这么勤快？
该不会是把昨天抄的作业又拿出来显摆吧？
“温南乔的手指在书页上蜷了蜷。
从前的她遇到这种话，大概会把练习册往怀里一收，缩进座位里装聋。
可此刻她望着课本上自己写的算式，突然觉得那些字像有重量，把她的脊背撑得首了些。
“我没抄。”
她抬头，声音轻却清晰。
林悦儿的指甲掐进掌心。
温南乔的眼睛里没有从前的怯懦，倒像淬了层冰，冷得她后颈发毛。
她扯了扯赵子轩的袖子，对方正趴在桌上玩手机，被拽得抬起头：“怎么了？”
“能有什么？”
林悦儿甩了甩长发，珍珠发卡“啪”地别回耳后，“瞧着吧，等月考成绩出来，有些人的狐狸尾巴就得露出来。”
她说完转身要走，却被温南乔翻练习册的声音绊住脚步。
那声音不急不缓，像在说“我有的是时间等”。
林悦儿咬了咬后槽牙，高跟鞋敲出一串乱了节奏的声响，首到消失在教室门口。
课间操的广播声响起时，温南乔正把最后一道三角函数题的步骤补全。
她合上课本，发现指腹被笔杆压出了红印——这是她十六年学生生涯里，第一次为自己的作业留下印记。
操场的风裹着桂花香吹进来，她把练习册塞进课桌最里层，摸到了校服口袋里的手机。
“学霸图书馆”的图标在屏幕上闪着微光，像颗藏在暗处的星子。
午休时间，温南乔缩在教学楼后的小花园里。
银杏叶落在她肩头，她盯着手机屏幕，指尖悬在“青铜级技能：过目不忘”的解锁键上。
系统提示音在耳边响起：“是否消耗100积分解锁？
当前积分：150。
“她想起昨夜母亲喝了两碗粥后，握着她的手说“乔乔的手该握画笔，不该总握输液管”。
想起父亲出轨后，那个女人把母亲的素描本摔在地上时，画页上沾的咖啡渍。
“解锁。”
她按下确认键。
手机震动的瞬间，太阳穴泛起酥麻的痒。
她翻开书包里的高中物理教材，随便翻到电磁学章节，目光扫过“安培力公式”的推导过程——那些文字像被刻进了视网膜，合上书再回忆，连公式旁的配图细节都清晰得可怕。
“温南乔？”
她猛地抬头，物理书“啪”地掉在地上。
周时宴抱着篮球站在银杏树下，额角还挂着汗珠，校服拉链拉开一半，露出锁骨处的银链。
他弯腰捡起书，指尖扫过她刚才看的章节：“物理这么难，你...最近很用功？”
温南乔的耳尖瞬间红了。
这个总坐在教室第一排、连老师提问都能闭着眼答对的年级第一，此刻离她不过两步远，身上有淡淡的薄荷味，混着篮球场的青草香。
“嗯。”
她接过书，手指触到他掌心的薄茧——是长期握笔留下的。
周时宴没再追问，冲她点了点头就走了。
他的背影消失在转角时，温南乔才发现自己刚才攥着手机的手心里全是汗。
系统提示音适时响起：“积分+20（因知识应用度提升）。”
下午的语文课成了温南乔的另一场意外。
张老师在讲《荷塘月色》时提问：“作者说‘热闹是它们的，我什么也没有’，这里的‘热闹’仅仅指蝉鸣蛙声吗？”
教室里安静得能听见吊扇转动的嗡鸣。
从前这种问题，总要有同学翻着参考书小声讨论，可今天连课代表都在咬笔杆。
温南乔望着课本上被自己用蓝笔圈出的“这一片天地好像是我的；我也像超出了平常的自己，到了另一世界里”，突然举起了手。
“我觉得，’热闹‘更像是世俗的纷扰。”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颗石子投入静湖，“作者白天要处理家庭琐事、应对社会压力，只有在月下荷塘才能暂时抽离。
所以这里的热闹，其实是他渴望摆脱却无法摆脱的生活重负。
“张老师的眼镜滑到鼻尖。
他教了二十年语文，没见过温南乔这样的学生——上学期月考她语文才考了78分，作文还被他批注“内容空洞”。
此刻她的眼睛亮得惊人，说起话来像串连起来的珍珠，每一颗都闪着光。
“很好。”
他推了推眼镜，“温南乔同学的理解很有深度。”
教室里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
林悦儿捏着笔的手青筋凸起，笔帽在草稿纸上戳出个洞。
周时宴转着钢笔的动作顿了顿，侧头看她，目光在她泛红的耳尖上停了两秒，又若无其事地转回去。
放学铃响时，班主任抱着一摞试卷站在讲台上。
“下周的模拟考，按高考难度出题。”
他推了推眼镜，目光扫过教室后排，“有些同学，别总想着临时抱佛脚。”
温南乔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望着班主任手里的试卷，想起昨夜用系统补完数学基础后，那张被自己算出127分的旧试卷。
想起母亲病床上的小太阳素描，想起“学霸图书馆”里还没解锁的白银级技能。
她摸出手机，屏幕亮起时，“知识灌输”的金字正发出暖光。
数学、物理、语文...各科图标在界面上排成整齐的列，像等待她开启的宝藏。
窗外的晚霞把天空染成橘红色，温南乔望着手机里的系统界面，第一次觉得，那些曾经遥不可及的清北美院录取通知书，或许真的会落在她掌心。
放学的人群渐渐散去，她翻开新领的模拟考卷，笔尖在“姓名”栏顿了顿，写下“温南乔”三个字。
墨迹未干，手机在桌面震动，系统提示音轻得像句耳语：“检测到目标事件模拟考试，建议优先灌输高考核心考点。
是否现在开始？
“她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按下了“确认”。
月光爬上窗台时，温南乔的课本里飘出张纸条——是午休时夹进去的，字迹清瘦如竹：“如果需要讲题，我午休在教室。”
署名是周时宴。
她把纸条小心夹进素描本，那里面还贴着母亲画的小太阳。
风掀起纸页，系统的暖光从手机屏幕透出来，在她脸上投下一片温柔的亮。
明天，会是不一样的。
她合上素描本，望着床头贴的清北美院招生简章，在心里轻轻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