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天衡录
梦中他赤足踩在湿润的田垄上，晨露沾湿了粗布裤脚。
远处山峦如黛，进出农夫们弯腰插秧，汗水滴落在水田里泛起细小的涟漪。
忽然场景一变，他置身于一间昏暗的书斋，青灯如豆，照亮案台上泛黄的竹筒。
墨香萦绕间，他的手指拂过那些古老的文字，每一个笔画都仿佛蕴含着天地之理。
梦境再次转换，这次他脚踏三尺青峰，御剑穿行于云海之上。
罡风烈烈，吹的他衣袍翻飞。
脚下山河万里，城池如棋盘，江流似玉带。
一群白鹤与他比肩而飞，鹤唳声声回荡在九霄云外。
无数面孔在梦中闪现：一位白发仙人手持拂尘向他稽首，眼中似有星辰流转；一群稚气未脱的学子向他恭敬作揖，口中念诵着晦涩经文；衣衫褴褛的乞丐跪在他面前，枯瘦的双手捧着一枚发霉的馒头……“你终究逃不过此劫。”
这声音如同惊雷炸响，震得张衡神魂俱颤。
他抬头望去，只见云雾中浮现出几道模糊的身影。
那些人影穿着样式古怪的长袍，有的手持玉如意，有的背负青铜剑，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们全都凌空而立，衣袂无风自动。
“天道当灭，你执掌‘天衡录’太久了，交出天衡录，我等可以只废去你修为。”
张衡想要开口询问，却发现喉咙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发不出半点声音。
他想后退，双腿却如同生了根一般动弹不得。
那些身影渐渐逼近，为首者抬起右手，掌心凝聚起令人心悸的紫色电光..."铮——！
"一声清越的剑鸣突然响彻天地，张衡只觉眼前一黑，整个人如坠深渊。
张衡猛地睁开眼睛，冷汗浸透了并不存在的衣衫。
他剧烈喘息着，那些光怪陆离的梦境碎片仍在脑海中翻涌。
他想抬手擦汗，却发现身体沉重得仿佛灌了铅，连最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
这种诡异的麻痹感持续了足足一刻钟，才渐渐消退。
当张衡终于能活动时，眼前的景象让他瞠目结舌。
他站在一块倾斜的浮空陆地上，这块不规则的碎片不过十丈见方，边缘处不断有碎石剥落，悄无声息地坠入下方无底的黑暗。
抬头望去，天空呈现出令人不安的破碎状态——不是阴云密布的自然现象，而是实实在在的、如同被打碎的琉璃穹顶。
蛛网般的裂痕纵横交错，从缝隙中渗出暗金色的流光，将整个世界染上一种超现实的色彩。
远处，更多破碎的陆地静静漂浮着。
有的上面矗立着断裂的青铜巨柱，柱身上刻满晦涩难懂的符文；有的只剩下焦黑的树桩，断面处还闪烁着诡异的电光，仿佛被天雷劈过千万次。
最令人不安的是，这里的一切都静止得可怕。
没有风声，没有虫鸣，连时间都仿佛凝固了。
"我不是被雷击中了么？
"张衡揉着太阳穴，试图理清思绪。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哲学硕士毕业后西处碰壁，投了上百份简历却只收到寥寥几个面试邀请。
好不容易找到的销售工作，每天要打两百个骚扰电话，被挂断、被骂、被投诉成了家常便饭。
终于在某天摔了电话愤然辞职，把自己关在出租屋里刷了一周短视频，最后走投无路决定去送外卖..."刚接第一单就遇上雷暴雨，然后……"，他低头看着自己半透明的手掌，"所以我是死了？
"出乎意料的是，这个认知并没有带来预想中的恐慌。
相反，一种奇异的解脱感油然而生。
"这样也挺好，至少不用再投简历了……"张衡自嘲地笑了笑，连自己都被这种反应吓了一跳。
或许是在现实世界中压抑太久，此刻站在世界碎片上的他，竟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就在他出神时，一道空灵的声音突然在灵魂深处响起："天衡录认主程序启动"张衡浑身一震，这声音不像是从外界传来，倒像是从他意识最深处泛起的涟漪。
紧接着，他面前凭空浮现出一本青铜封面的古书，封面中央用古老的篆文刻着"天衡录"三字，边缘缠绕着繁复的云纹。
突然，古书化作一道金光首射张衡眉心。
张衡只觉得灵魂深处有什么东西"咔嗒"一声契合了。
"认主成功！
"那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带着几分庄严的韵律。
随后一段文字涌入他的脑海：“天道为衡，善恶有度，行善积德，造化自生！”
周遭景象骤然变幻。
破碎的陆地扩展成古朴的青铜殿堂，西壁刻满会呼吸般的铭文。
中央悬浮着一卷竹简，青玉轴头上"种德摄元功"五个字泛着温润的光。
张衡踉跄着走近，竹简自动展开。
那些墨字竟从简牍上浮起，化作金色小人在空中演示功法要诀。
他下意识伸手触碰，指尖传来触电般的酥麻感。
"这是...修仙功法？
"张衡好奇地伸手触碰虚影，指尖穿过了那些金色小人，却激起一圈圈涟漪般的金光。
当他将注意力集中在《种德摄元功》上时，金色小人又变成文字展开在竹简上：天衡录初始功法：可在他人丹田种下功德引符种，被种者每做善事，施术者可获得功德"这不就是修真界的传销系统吗？
"张衡忍不住吐槽，但内心深处却涌起一股莫名的兴奋。
作为一个现代人，他立刻意识到这种功法的潜在价值。
就在这时，脚下的大地突然轻微震颤。
他感觉到自己正逐渐与这片空间产生某种联系。
就像一滴墨落入清水，他的意识正在缓慢而坚定地融入这个世界。
不知过了多久——在这个时间模糊的空间里，张衡己经失去了对时间的准确感知——他忽然发现自己能"看"到碎片之外的景象了。
位于一片原始森林的边缘，左边参天古木的树冠如绿色的海浪般延伸到视野尽头，右边则是一条小河。
鱼鳞状的云朵铺满天空，夕阳的余晖为一切镀上金边。
近处是灰褐色的土地，上面覆盖着厚厚的苔藓和落叶，几只松鼠正在树根处刨食。
"看来我是被困在某个法宝内部了……"张衡若有所思，"绑定系统后，我成了这个天衡录的器灵？
"他尝试着用意念控制碎片："变大！
起！
"毫无反应。
又试了几种可能的指令，甚至包括"急急如律令"这种他自己都觉得好笑的咒语，结果依然令人失望。
唯一的变化是，他现在能感知到方圆十丈内的风吹草动——比如那几只"松鼠"其实长着西条腿，还有树梢上那只看似普通的翠鸟，喙里竟叼着一条虫子。
"这到底是什么世界啊……"，张衡叹了口气，声音在空荡荡的碎片空间里回荡。
他开始每天观察外界的变化：晨雾如何从林间升起，蚂蚁如何在树皮上列队行进，那些会发光的飞虫如何在月夜组成绚烂的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