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三抹了把额头的汗,黏腻的触感里混着血腥味——方才翻轿时他的额头磕破了。
"晦气!
"前头的王二啐了口唾沫,"谁家娶亲半夜三更往坟地抬?
这白灯笼晃得老子眼晕。
"他话音未落,轿子突然往下一沉,像是压了块千斤石。
陈三听见自己后牙槽"咯吱"作响,肩上的竹杠裂开细纹。
"哐当"一声,后头的轿夫老赵栽倒在地。
大红花轿歪斜着撞在青石板上,轿帘掀起一角。
陈三的瞳孔猛地收缩——月光下,新娘绣着金凤的红盖头正在褪色,眨眼间变成惨白的丧布。
"跑!
快跑!
"老赵突然嘶吼起来,布满血丝的眼球几乎要瞪出眼眶。
这个抬了三十年轿的老把式,此刻像被掐住脖子的公鸡般尖声叫嚷:"十七年前...就是这条道...白灯笼...纸人新娘!
"陈三的后颈突然窜起一股凉气。
他这才发现,轿杆上的红漆正在大块剥落,露出底下森白的木茬。
轿顶垂下的流苏不知何时变成了纸钱,夜风一卷,哗啦啦响成一片。
"喀嚓"。
轿帘彻底掀开了。
描金绣凤的嫁衣褪成素缟,盖头下露出一张惨白的纸人脸。
朱砂点的唇鲜红欲滴,纸扎的眼珠子直勾勾盯着陈三。
月光被乌云啃得残缺不全,他看见纸人新娘的右手正缓缓抬起,涂着丹蔻的指尖滴下黏稠的液体。
老赵突然发出"嗬嗬"的怪笑,枯树枝似的手指戳向自己心口:"来了...她来讨命了..."话音未落,他的胸膛竟像熟透的西瓜般炸开,血雾喷了陈三满脸。
陈三跌坐在血泊里,看着另外两个轿夫像被抽了骨头的蛇一样瘫软在地。
纸人新娘的裙摆扫过他的脚踝,冷得像三九天的井水。
他拼命往后蹭,后背抵上冰凉的青石板时,摸到了一截湿漉漉的白绸——上面用血写着生辰八字。
鸡叫头遍时,县令带着衙役赶到现场。
陈三蜷缩在断成两截的轿杆旁,手里死死攥着块沾血的碎布。
仵作翻动尸体时"咦"了一声:"大人,这三人...没有内脏。
"陈三猛地抬头,正撞上县令惊疑的眼神。
晨雾里,他看见老赵炸开的胸腔空荡荡的,就像被什么掏了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