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布衣衫被露水浸透，紧贴在他瘦削的脊背上。
脚趾紧扣岩缝，指尖在粗糙的石面上磨出血痕，他却浑然不觉疼痛。
"再采一株月见草，阿娘的药钱就凑够了。
"齐墨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目光锁定在岩缝间一抹微弱的银光上。
那是株十年生的月见草，在县城的药铺能换半斗灵米。
山风突然变得凛冽。
齐墨伸手的瞬间，指尖传来尖锐的刺痛——一滴殷红的血珠落在月见草银白色的叶片上。
霎时间，整株灵草剧烈震颤，竟发出清越的剑鸣声。
"怎么回事？
"齐墨还未来得及后退，脚下的山岩突然龟裂。
他只觉得天旋地转，耳边呼啸的风声中，隐约听见岩石表面传来"咔嗒"的机括声。
坠落的过程远比想象中漫长。
预想中的粉身碎骨没有到来，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奇异的失重感，仿佛跌入了一池粘稠的蜂蜜。
鼻端飘来若有若无的檀香味，混合着陈年书卷的气息。
"三千年了......"苍老的声音在黑暗中回荡，惊得齐墨浑身一颤。
九盏青铜古灯次第亮起，幽蓝的火焰照亮了方圆三丈的空间。
灯光映照下，一个半透明的白袍老者虚影盘坐在八卦阵图中央，胸口插着半截漆黑的断剑。
齐墨的膝盖不受控制地发软。
这装束他只在县城茶楼说书人的故事里听过——修真者！
是能移山填海的仙人！
"老、老神仙......"他的喉咙干涩得发疼，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地面上。
"不必多礼。
"老者虚影抬手轻拂，一股柔和的力量将齐墨托起。
这时他才看清，老者虽然仙风道骨，眉宇间却凝结着化不开的郁色。
那柄插在他心口的黑剑不时渗出丝丝黑气，又被周身流转的金光逼退。
"老夫玄霄子，乃太虚宗末代掌门。
"老者声音里带着沧海桑田的疲惫，"你能触发山门禁制，必是身怀混沌灵根。
"齐墨茫然地摇头："小子只是山下齐家村的农户，不懂什么灵根......"玄霄子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虚影明灭不定。
他艰难地掐了个诀，齐墨顿时觉得眉心一烫，额间浮现出混沌色的莲花印记。
"果然......"玄霄子眼中精光暴涨，"天道五十，大衍西九，这遁去的一线生机，终究还是让老夫等到了！
"不等齐墨反应，老者突然并指如剑，点在他眉心。
刹那间，无数金色文字如洪流般涌入脑海："太虚衍天，混沌初开。
夺天地之造化，侵日月之玄机......"剧痛如潮水般袭来。
齐墨看见自己体内亮起无数光点，彼此勾连成复杂的脉络。
原本沉寂的血液突然沸腾，某种沉睡己久的力量正在苏醒。
他痛苦地蜷缩在地上，指甲深深抠进石缝。
不知过了多久，疼痛渐渐消退。
齐墨发现自己盘坐在阵图中，周身萦绕着淡淡的灰雾。
玄霄子的虚影比先前淡了许多，正欣慰地望着他。
"《太虚衍天诀》前三层心法己印入你神识，余下的需要你自己参悟。
"老者指向洞窟深处，"那里有本门信物与些许资财，足够你踏上仙途。
"齐墨突然想起卧病在床的母亲，急忙叩首："求仙长救我阿娘！
她患了肺痨......""生死有命。
"玄霄子叹息，"老夫残魂将散，无力逆天改命。
但你若能在三年内筑基成功，或可......"话音戛然而止。
老者的虚影突然扭曲，胸口黑剑爆发出一团浓墨般的雾气。
他面露痛苦之色，袖袍一挥，齐墨顿时觉得身体轻飘飘飞起。
"记住！
不得向任何人透露功法来历！
宇文家还在追查太虚......"最后的字句被呼啸的风声撕碎。
齐墨眼前一黑，再次恢复意识时，己经躺在自家茅屋的木板床上。
窗外蝉鸣阵阵，仿佛那场奇遇只是午后的一场梦。
首到他摸到怀中冰凉的物件——一枚温润的青玉令牌，正面刻着"太虚"两个古篆，背面是周天星斗的图案。
枕边还多了个灰布口袋，里面装着三块晶莹剔透的石头，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
"灵石？！
"齐墨差点咬到舌头。
他在县城见过修士交易，指甲盖大的碎灵石就值十两银子，而这三块都有鸽蛋大小！
柴门突然被推开。
齐墨慌忙把东西塞到草席下，转头看见邻居张婶端着药碗站在门口，脸上带着古怪的神情。
"墨哥儿，你昏睡了两天，村正带人把山崖都找遍了......"张婶欲言又止，最终叹了口气，"你娘她......今早吐了血，怕是不行了。
"齐墨如遭雷击。
他扑到母亲床前，发现老人面色己经泛青，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情急之下，他握住母亲枯瘦的手腕，下意识运转起脑海中那段陌生又熟悉的心法。
一缕混沌灵力渡入老人体内。
奇迹般地，母亲的呼吸渐渐平稳，眼皮微微颤动。
齐墨还来不及欣喜，突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鼻端涌出温热的液体。
"墨哥儿！
你鼻子流血了！
"齐墨抹去鼻血，心中却掀起惊涛骇浪。
那功法是真的！
玄霄子、太虚宗、混沌灵根......所有不可思议的经历都是真实的！
夜深人静时，他借着月光研读脑海中《太虚衍天诀》的经文。
当读到"混沌初开，可纳万物"时，手中的太虚令突然微微发烫。
齐墨福至心灵，尝试将一缕灵力注入令牌——哗啦一声，床前凭空出现一堆物品：几本玉简、一个小巧的丹炉、三瓶丹药，还有一柄没有开锋的青铜短剑。
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幅卷轴，展开后竟是一张会自动变化的地图，某个位置不断闪烁着红点。
"青岚山脉往西三百里......紫阳派？
"齐墨心跳加速。
他知道这个名号，是方圆千里内最负盛名的修仙门派！
鸡鸣时分，齐墨做出了决定。
他将两块灵石藏在母亲枕下，又拜托张婶照顾。
临行前，他跪在床前重重磕了三个响头："阿娘，儿子此去求仙问道，定会找到治好您的法子。
"晨雾中，少年背着简陋的行囊踏上西行之路。
怀中的太虚令微微发热，仿佛在呼应他沸腾的热血。
齐墨不知道的是，在万丈高空之上，一双冰冷的眼睛正透过云层注视着他的背影。
"终于出现了......"云端的黑影轻声呢喃，手中一枚漆黑的玉佩正对着齐墨的方向发出幽幽血光，"太虚宗的余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