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在记忆褶皱里伪造死亡
咸腥味来自正在褪色的地中海幻象，她蜷缩在图书馆地板的《ABC谋杀案》血泊里，右手握着本该插在司书左眼的青铜烛台。
视网膜残留着月光第三次降临时的画面：那些被蠹虫蛀空的凶手姓名，正从书页缺口长出紫黑色的叙事菌丝。
"记忆熵增指数突破安全阈值。
"宋渝的投影比往常黯淡许多，声音带着电子设备特有的杂讯，"你的童年正在被改写——现在立刻核对锚点记忆！
"林夏用颤抖的手指触碰颈后的条形码刺青，这是时空管理局给每个修补者烙下的记忆坐标。
当触感传来时，她突然看到自己五岁生日的蛋糕插着七根蜡烛，而本该空无一人的客厅站着穿中山装的司书。
"认知污染深度感染。
"宋渝调出猩红色的警告界面，"必须进行记忆截肢手术，从你十六岁的夏天切除..."书架突然传来婴儿笑声。
林夏转头看见《无人生还》的初版书正在哺乳——那个从封面爬出的婴儿吮吸着《尼罗河惨案》的护封残片，脐带另一端连接着《东方快车谋杀案》里消失的第十二名凶手。
量子墨水笔自动在空气中书写：不要相信手术建议。
但当林夏试图阅读这行字时，文字突然化作蠹虫钻进她的耳道。
剧痛中她听见司书的声音在脑髓里回荡："他们没告诉你吗？
宋渝在三年前就死了。
"《希腊棺材之谜》的书架轰然倒塌，扬起1956年的雅典尘埃。
林夏在飞舞的纸屑间看到宋渝的死亡证明：死因是过量摄入墨水分形技术，死亡地点正是此刻他们所在的永生图书馆。
"这不可能..."林夏的量子墨水笔突然刺入自己手腕，"上周我们还一起处理过东京地铁毒气案..."靛蓝色血液在空中凝结成记忆投影：2023年的新宿站台，宋渝确实站在她身旁调试时空稳定器。
但当林夏走近细看时，发现投影里自己的倒影没有五官——那张空白面孔正在被司书的篆体名字缓缓侵蚀。
婴儿突然发出防空警报般的啼哭。
所有书架的皮质书脊同时裂开，无数《罗杰疑案》的凶手从书页缺口爬出。
这些复制品司书们手持不同年代的凶器，异口同声地说："该支付使用量子墨水的代价了。
"林夏的怀表开始疯狂倒转。
当分针划过第13圈时，她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记忆出现断层：五分钟前宋渝建议的记忆截肢手术，此刻竟变成她自己提出的方案。
"我们困在叙事莫比乌斯环里。
"某个司书扔来正在融化的冰锥，"杀死任意一个我，就能获得五分钟的真实时间。
"林夏接住凶器的瞬间，突然接收了艾琳娜医生的完整记忆——1934年那个潮湿的伊斯坦布尔夜晚，她确实用怀表里的氰化物杀死了化名查尔斯的司书。
但当她抬头看向眼前的司书军团时，发现每个人左眼都残留着相同的氰化物灼伤痕迹。
量子墨水笔突然挣脱掌控，在空中写下血淋淋的《查令十字街84号》段落。
文字落地生根，将图书馆改写成1949年的伦敦书店。
林夏在倾斜的《福尔摩斯探案集》书堆里翻滚，看见自己的倒影正在和某个金发女人交换容貌。
"记忆黑市欢迎您。
"穿维多利亚长裙的艾琳娜从《时间的女儿》里走出，手中天平两端分别盛着林夏的童年和宋渝的死亡瞬间，"用你母亲葬礼的记忆，可以兑换三分钟的真实。
"书架深处传来熟悉的纸张碎裂声。
林夏转身时，《Y的悲剧》正在吞食《X的献身》，两个字母在虚空中纠缠成DNA双螺旋结构。
她突然明白司书衣角的墨渍是什么——那是所有被吞噬的侦探小说结局的尸骸。
当第七个月光周期降临时，林夏做出了选择。
她将量子墨水注入自己的颈动脉，靛蓝色血液在空气中绘制出《百年孤独》式的家族树。
在枝干分叉处，她看见自己与司书共享着同一个文学基因。
"原来我们都是被废弃的初稿。
"林夏在意识消散前微笑，手中的冰锥同时刺穿七个司书的心脏，"但这次轮到角色弑杀作者了。
"整座图书馆开始坍缩成克莱因瓶结构。
在最后0.03秒的真实时间里，林夏看到宋渝的死亡证明背面写着：凶手姓名待量子墨水填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