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然是傍晚时分，那冰冷刺骨的夜晚似乎就在昨日，哪怕如今身着锦缎，她还是会被秋末的寒风吹得发颤。
灯光通明的偏厅门，一盏盏精致的烛灯让她看得呆愣，寒夜原来也可以如此明亮。
八仙桌上摆着十几盘珍馐美食，是阿殊从未见过的东西。
每一样都看起来十分可口，阿殊咽了咽口水，己经好几日没吃过什么像样的食物，她的涎水挂在嘴角，忍不住往下流。
她目光盯着桌上的食物，完全忽略了桌旁的人。
“给你准备的。”
沈渡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西目相对，阿殊第一次好好盯着那人看，他生的极好看，若非太饿了，阿殊愿意多看他几眼。
他或许真是阿娘的故友，小孩子的想法总是简单的，有时候给颗糖便会有巨大的满足。
她真的好饿，阿殊坐下来，开始一口口往嘴里塞着食物，真的太好吃了，没来由的眼泪挂满了脸，鼻涕也跟着往外冒。
沈渡捏着一张绣着竹叶的精致手绢，在她茫然的脸上擦干净了鼻涕和眼泪。
“慢慢吃，没人和你抢。”
他的声音很温柔，他对别人都这样温柔吗？
这让她想起睡不着的时候，阿娘也会在她耳边讲故事，也是这么温柔，她突然想阿娘了，想着想着，她又流泪了。
“啧，怎么又哭了！”
沈渡有些手忙脚乱的用袖子蹭干净她脸上的泪水。
养小孩真麻烦，他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
“呜呜呜，阿娘，阿娘死了！”
阿殊放下手里的筷子，趴在桌子上哭了起来。
“你阿娘没有死，她只是变成了另一种方式存在你身边。”
沈渡揉了揉阿殊的脑袋，神情也露出真挚的忧伤。
阿殊抽噎着，她信沈渡真的为阿娘的死感到伤心，可她不信这种哄小孩的鬼话，阿娘就是死了，死了就是去了阴曹地府，去了黄泉九幽。
“是我去晚了，叶凝才……”沈渡陷入自责中。
叶凝死的那天，他被绊住了脚，想来是有人刻意为之。
“沈叔叔，阿娘从未跟我提起过你，你到底是阿娘的什么人？”
阿殊抬头，湿漉漉的眼睛盯着沈渡。
沈渡剑眉微蹙，良久之后，唇角扯出一抹自嘲的笑容：“算是最好的朋友吧。”
最好的朋友，若是挚友，阿娘为何从未提起。
阿殊不明白，可她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阿殊继续道：“沈叔叔，你能不能为阿娘报仇，你这么有本事，这么厉害，一定可以可以为阿娘报仇的对不对。”
“我……”沈渡被问得一愣。
他脸上带着勉强安抚的笑容，“我尽力。”
阿殊撇过头去，嘴角扯起一抹冷笑，又继续吃着东西。
她似乎明白了，若是这个男人真的在乎，她不会流浪了三个月才被沈渡找到，更不会如此平静。
阿娘的仇，她自己去报。
可是她什么都不会，她才十西，阿殊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感觉自己如同汪洋里的浮萍，除了漂浮和死亡，她没有什么选择。
这个沈渡，或许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阿殊在沈府住了下来，她去求了沈渡，让她留下来做个侍女也可以，沈渡几番询问叶凝所留之物，阿殊闭口不谈，即便如此，沈渡还是默认将她留了下来。
阿殊留在国师府上的消息，也被传入了皇城之中。
皇后面慈心狠，一首想拉拢国师到自己的阵营，她膝下只有一子，却不得皇帝喜爱，为此她十分头疼。
她原本想向皇帝求一纸婚书，将自己的女儿，安平长公主下嫁给沈渡，但沈渡却借口说自己修行之人，公主嫁给自己会有无妄之灾，且自己命中带煞，会克妻……总之，在皇后眼里看来，都是推诿之词。
阿殊的出现，算是让皇后有了借口召见。
隔天，阿殊在房中摆弄药材，煮了一锅黑乎乎的药膳，她是想谢谢沈渡的救命之恩，可她对药理并没有天赋，辜负了阿娘的期望。
阿殊还没有去找沈渡，沈渡却找上了门。
院外的沈渡长身玉立，气质如同天上的明月，让人高不可攀。
“沈叔叔。”
阿殊停下手里的活计，从椅子上下来朝他恭敬行了个礼。
“你叫什么名字？”
沈渡淡然开口。
阿殊被问得一怔，入府几日，他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的事，向来嘴里念叨的都是叶凝。
如今这样一问，阿殊有些惊讶。
“叶殊。”
沈渡点了点头，嘴里喃喃的念了一下，随后又向她走近，俯身下来揉了揉她的脑袋，“阿殊想修行吗？”
阿殊抬眼，惊喜道：“想。”
“那你得告诉沈叔叔，你阿娘给你留的东西在哪里。”
沈渡的脸上依旧带着一副温和的笑容，却让阿殊不舒服的皱了皱眉头。
“镯子。”
“可还有其他的东西？”
那银镯凡俗之物，并非沈渡要寻的东西。
“没有。”
阿殊冷漠的划出两个字。
她虽然不明白沈渡为何要这么问，可没有就是没有，阿娘除了一个银镯子，什么也没给她留。
沈渡见状，也不再逼问。
“明日会有国修监的人来接你，你早点休息。”
沈渡依旧是如沐春风般的温柔，说完便离开了，阿殊看着小炉中还在沸腾的药膳，将炉火熄了，沈渡不安好心，她要快快长大，才能为阿娘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