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习委员的催促声在耳边炸开："交作业了！
最后一分钟！
"我的手指在书包里胡乱摸索，终于触到那本皱巴巴的作业本，封面上还沾着昨天洗碗时溅上的水渍。
"夏宛禾，你的作业本怎么又卷边了？
"学习委员皱着眉头接过我的作业，指尖捏着本子的一角，像是怕弄脏手。
我缩了缩脖子，赶紧翻开语文课本加入晨读。
"春——天——来——了——"我们拖长声调念着课文，声音黏糊糊地黏在一起。
语文老师踩着高跟鞋"哒哒"地走进来，突然捂住耳朵："停！
你们这是在念经吗？
"她夸张地做了个掐人中的动作，"要有感情！
要像百灵鸟一样清脆！
"第二遍朗读时，班长扯着嗓子带头，我们跟着喊，声音大得震得窗玻璃都在颤。
老师终于满意地点头，示意值日生去抬早餐。
今天轮到我，我小跑着穿过走廊，在楼梯拐角差点撞上一个人——林嘉屹正和同学抬着一筐包子，热气腾腾的白雾后面，他的锅盖头上沾着细小的汗珠。
"小心点。
"他往旁边让了让，我闻到他校服上淡淡的洗衣粉味道，和我们班那些总是一身汗味的男生完全不同。
回到教室，我把包子一个个分给同学。
轮到后排的杨小雨时，她怯生生地接过包子，立刻用作业纸包起来。
班上的几个男生开始起哄："丑八怪又不敢吃包子啦！
"她的眼眶立刻红了，但只是低着头，等他们走开才小口小口地啃着己经凉透的包子。
我攥紧自己的包子，想说点什么，最终只是转回了身。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我的课桌上，包子馅里的油渍在作业本上晕开一个小圆点。
课间操的***格外刺耳，我们排着歪歪扭扭的队伍来到操场。
九月的阳光还很毒辣，晒得后颈发烫。
主持人站在旗台上，话筒发出刺耳的啸叫："下面欢迎张老师讲话！
"掌声稀稀拉拉地响起，我趁机偷瞄隔壁班的队伍。
林嘉屹站得笔首，红领巾系得一丝不苟，连校牌都端端正正地别在胸前。
阳光落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一道明亮的轮廓线。
我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皱巴巴的红领巾，想起班主任说过的话："红领巾是国旗的一角，要像爱护生命一样爱护它。
"张老师的讲话结束时，几只麻雀从旗杆顶端掠过，红旗在蓝天下舒展开来。
解散的队伍像炸开的蚂蚁窝，我被人流推搡着，突然听见一个清亮的声音："你的鞋带散了。
"林嘉屹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我旁边，指着我的球鞋。
那是我表弟穿剩下的，鞋带早就磨得起毛边。
我慌忙蹲下系鞋带，再抬头时，只看见他跑向教学楼的背影，白衬衫的下摆随着步伐轻轻晃动。
下午的体育课，广播里放着当红的流行歌曲。
体育老师站在花坛边上示范动作："左手！
右手！
慢动作重播！
"我们像一群笨拙的企鹅，手脚完全不协调。
"夏宛禾！
"老师突然点名，"你的左手和右手是在打架吗？
"同学们哄笑起来，我的脸烧得发烫，差点被自己的左脚绊倒。
放学路上，夕阳把巷子染成橘红色。
远处传来熟悉的音乐声，我循声望去——林嘉屹正在他家楼下空地上跳舞，身后跟着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
他的动作干净利落，白色运动鞋在地面上划出漂亮的弧线。
我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悄悄跟着节奏摆动。
他突然转身，冲我招手："一起来跳啊！
"我僵在原地，他却己经跑过来，不由分说地拉住我的手腕。
他的手掌温暖干燥，让我想起冬天晒过的棉被。
"一、二、三、西..."他数着拍子，我手忙脚乱地跟着做。
羊角辫的小女孩咯咯笑着学我的动作，我们三个的影子在地上歪歪扭扭地叠在一起。
"你跳得不错嘛！
"他喘着气说，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我是三班的林嘉屹，这是我妹妹朵朵。
""我叫夏宛禾..."我的声音比蚊子还小。
"夏、宛、禾。
"他一字一顿地念，像在品尝什么美味，"明天课间操，你就站我后面跟着跳吧！
"路灯突然亮起来，照亮他灿烂的笑容。
我抬头看向十一楼，他家的灯光温柔地亮着，窗台上摆着一排小小的多肉植物，在晚风里轻轻摇晃。
第二天的课间操，我鬼使神差地站到了三班队伍后面。
音乐响起时，我紧紧盯着林嘉屹的后脑勺，他的每一个转身、每一次抬手都像有魔力，让我不自觉地跟着舞动。
"哇，二班的跟着我们班领舞跳呢！
"有女生小声议论。
我的耳朵烧得通红，却第一次完整地跳完了整套动作。
放学后，我破天荒地在小卖部买了水果糖——用掉了攒了一周的零花钱。
彩色玻璃纸包着的糖果在阳光下像宝石一样闪闪发亮。
我攥着糖果在他们楼下徘徊，首到朵朵先发现了我。
"哥哥！
是昨天的姐姐！
"她蹦蹦跳跳地跑过来，羊角辫一甩一甩。
林嘉屹正在跳绳，闻言停下来，额头上还挂着汗珠："来跳舞的吗？
"我鼓起勇气伸出手，掌心里躺着三颗水果糖："给...给你和朵朵的。
"糖纸被我手心的汗水浸得有些发软。
他愣了一下，突然笑得眼睛弯成月牙："谢谢！
"他小心地挑了一颗橙色的，把剩下的两颗塞给妹妹，"明天放学还在这里，我教你新的舞步！
"回家的路上，我含着剩下的最后一颗糖，甜味在舌尖慢慢化开。
路过小卖部时，老板娘正在整理货架，玻璃罐里的硬币叮当作响。
我摸了摸空荡荡的口袋，却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被装得满满的。
表爷家的灯光从二楼窗户漏出来，我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楼。
今晚的炒豆米似乎格外香，连表弟抢我碗里的肉都没那么讨厌了。
临睡前，我特意把校服叠得整整齐齐，红领巾抚平每一个褶皱。
窗外，十一楼的灯光依然亮着，像夜空中最温柔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