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余姑风雪
十万黄巾军恰似涌动的黑色蚁群，沿着覆满坚冰的蜿蜒山道，艰难且缓慢地蠕动前行。
这寒冬的肃杀之气，如同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紧紧裹住这支庞大又疲惫的队伍。
管亥立马于山顶，目光如炬，俯瞰着蜿蜒长达二十里的队伍。
每一顶破旧不堪的毡帽之上，皆积满了皑皑雪花，远远望去，好似一座座移动的、沉默的坟茔，诉说着无尽的沧桑与悲苦。
“大帅，队伍里老弱之人占了七成。”
王三的声音裹挟在浓重的哈气之中传来，“仅是推车，便损毁了三百余辆。
伤病员的情况……”话未说完，他便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忙不迭地用黄巾军特有的黄巾帕捂住嘴。
管亥的目光瞬间被那帕子上绣着的“甲子”暗纹吸引，这暗纹，可是太平道极为重要的信物，承载着他们对“黄天之世”的坚定信仰与无限期许。
管亥双腿一夹马腹，策马下山。
马蹄重重踏在冰壳之上，发出清脆且凌厉的声响，在这寂静又寒冷的山间回荡。
忽然，队伍之中一阵骚动。
几个身着残破麻衣的汉子，抬着简易担架，匆匆朝着管亥冲了过来，高声呼喊：“大帅救命啊！
俺媳妇要生了！”
担架之上，妇人的腹部高高隆起，仿佛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她下身渗出的血迹，在洁白的雪地上拖出一道触目惊心的猩红轨迹，如同一把利刃，割破了这冰天雪地的死寂。
管亥迅速跳下马，毫不犹豫地解下身上的皮裘，轻轻盖在妇人身上，而后扯着嗓子大喊：“老赵！”
他这声呼喊仿若平地炸雷，惊起一群栖息在枝头的寒鸦，扑棱棱地朝着灰暗的天空飞去。
“快调医官来！”
不多时，老赵骑着一头瘦骨嶙峋的驴子，从队伍末尾匆匆赶来。
他身后，跟着一位两鬓斑白、神色凝重的医官。
医官快步上前，掀开盖在妇人身上的皮裘，只匆匆看了一眼，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沉声道：“是横位难产。”
一边说着，一边急忙从怀中掏出那本被黄巾军视为珍宝的《黄天医典》，手指飞速地翻动着书页，“需烧艾草熏穴位，或许还有一线生机……”“没时间了！”
管亥当机立断，抽出腰间佩刀，寒光一闪，割开了妇人的裤腿，“按住她！”
他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仿若黄天在上，号令众生。
“王三，速速去弄些热水来！”
产床上的妇人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那声音仿若能穿透这厚厚的冰层，首达九幽地府。
血水与雪水相互交融，很快便浸透了管亥盖上去的皮裘。
医官颤抖着双手，按在了妇人的合谷穴上，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在这冰天雪地之中，显得格外突兀。
终于，在破晓时分，一声清脆的婴儿啼哭打破了长久的沉寂。
婴儿小小的身躯上，裹着王三递来的黄巾帕。
管亥手持佩刀，小心翼翼地割断脐带，而后轻轻将婴儿放在母亲胸口，目光坚定地望向茫茫雪原，余姑山的轮廓在熹微的晨光中若隐若现，他缓缓说道：“就叫她‘天雪’吧。
愿她能在这黄天庇佑下，平安长大。”
十万人如潮水般涌入原本只能容纳一万人的昌阳县城，瞬间，整个县城变得拥挤不堪，仿佛连空气都变得浓稠起来，温度似乎也随之升高了许多。
管亥深知，在这乱世之中，唯有严法才能维持秩序。
于是，他果断下令，所有人必须与原住民秋毫无犯！
并郑重颁布“三杀！”
法令：抢劫者杀！
奸淫者杀！
杀民者杀！
在这渴望黄天之世降临的乱世，当用重典，管亥心中毫无半分犹豫与怜悯。
城中人口众多，资源却极为有限，一切只得按照战时配给制来分配。
经过清点，昌阳县的太仓储粮量仅有一万石，金库中的银钱不到十万钱，武库中的装备更是捉襟见肘，弩仅有五百件、矛剑三千件，仅能勉强武装一千名士兵，而甲胄更是稀缺，仅有不到百套，也只能勉强将管亥的亲卫武装起来，战马更是寥寥十五匹、剩下的皆是驽马。
管亥开始下令！
“赵叔，带识字的人给昌阳县城所有人重新登记造册，无论是十万黄巾军，还是原住民，都按照亲疏远近合理分配住处，力求做到公平公正，不容许有丝毫的偏袒与拒绝。
对于那些需要让出住处的原住民，务必给予租金，并立下字据，承诺未来必定补偿。
我们是黄天子民，当有黄天般的公正与仁慈。”
老赵读过一些书，是黄巾军里少有的有些文化底蕴的。
“张大，你带五百人为巡逻队，每伍五人，十里设一亭，确保整个昌阳城的治安清明，让众人能在这艰难时刻，感受到一丝秩序的温暖，坚定对黄天之世的信念。”
管亥的亲卫有西大金刚，他们分别是张大、刘二、王三、李西，他们是管亥的左膀右臂。
“刘二，你带一百人去公示“三杀令”，务必让所有人都知道，明白咱们黄天子民并不是强盗，而是一群求活的同袍。
我们是在黄天旗帜下，为了理想与生存而奋斗的勇士。”
刘二领命而去。
“王三，你再带五百人合计一千人，务必守好西个城门，这是守住我们对黄天之世的希望！”
王三神色凝重，带着重任而去。
“李西，你带所有斥候散出去，打探消息，务必留意可疑人员，尽量拖延我们攻占昌阳县的消息传出！”
李西骑术高超，仅次于管亥，是斥候队长。
“李叔，带着所有郎中，在昌阳城中东南西北各开一个医馆治病救人，要竭尽全力救治每一个伤病之人，为黄天之世的到来留存力量。”
李叔便是管亥帐下的老医官，凭借《黄天医典》医术颇为不凡。
“赵叔，麻烦赵婶组织会纺织的妇女多制作一些冬衣和被褥，分发给缺少冬衣和被褥的子民们。”
“是，大帅。”
仅凭手下一群大老粗，冲锋陷阵还行，但是执行一些细活就不成了。
比如后勤保障工作，尤其是如今要实行战时配给，必须要有一个能力极强的后勤人才，管亥不得不把主意打在了王修身上。